《棠下琼闺》秋棠血第二十八章内宅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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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早,合该是妾室以及府内大小管事人等前来请安拜见的,只是昨日实在累的狠了,见嘉月睡得极熟,辰王便说都不用来了,让她好好睡着,自去书房处理公务,连方妈妈去劝说都被挡了回来,几个丫鬟面面相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嘉月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在宽大的浴桶里泡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上舒坦了。到了外间的圆桌边坐下,桌上碗盘森列,摆好了早饭,采苓禀告了王爷将一概事情都先推后的吩咐,嘉月想了想,命她去管事那处把账本拿了来,先瞧个明白再说其他,采苓应声而去。
    吃过早饭,略略补回来些力气,做甚么呢?嘉月想了想,抚掌拍定:逛园子罢!
    命菊清在前引导,出了院子门,后边跟着不少丫鬟、婆子,路上遇着了不少正在打扫的仆妇,她们一一殷勤地上前请了安。
    虽说京中的土地比不上南边的丰饶肥沃,但是因为京中多达官显贵,都是几代的家业传下来,因此房产地产都寸土寸金,像辰王府第这般拥有整条街的,也是极气派豪贵的了。
    辰王府第的朱漆大门上排列着纵九横七,七十二颗门钉,有正门五间,府内楼厅台阁重院层层,外院有书斋两排,是召见臣属、处理公务的地方,正北有一处倒座南房,是府库、厨厩及一众仆从住所。
    经过一道垂花门,方是内宅。正院为七间七架的宽敞院落,前出三间抱厦,东西各设厢房三座,共有二十多间屋子,上悬“栖梧”匾额,菊清说是王爷亲自提的,取“平昔共栖梧”之意。
    正院儿角门出去有东西两廊,东路通向三组院落和配房,西路通向王府花园,园中散置了叠石假山,曲廊亭榭,池塘花木。
    嘉月团团转了一圈,绕过了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迈进后花园内,赫然是一片风景清幽的景象,曲水萦绕,间或花鸟相鸣。花厅上挂沁芳二字,厅堂内四面窗户大开,堂前的一排西府海棠开得极盛。
    见此,采萍笑吟吟道:“这海棠花儿,是小姐最喜欢的。”
    嘉月眉目和煦,闻言莞尔:“《群芳谱》中有记载,海棠有四品,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但一般的海棠花并无香味,只有这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
    采萍听了凑上前去闻了闻,喜道:“果真如此,好香!”
    一行人出沁芳厅沿着白石桥往前,有一座六角亭,三面环水,池叠假山,亭子中间只一张石桌子,走了这么一圈,嘉月也觉得有些口渴,便道:“走了半响也累了,在这歇会罢。”
    菊清应是,后面的婆子随即领着食盒上来,端出了预备好的瓜果点心,边儿摆着一壶新贡的绿茶。
    嘉月端起温茶喝了一口,听菊清说明府中详情:“回王妃的话,府中现有两位侍妾,苏姨娘住望汀阁,云姨娘住契兰斋。云姨娘是王爷当年在外头带回来的,听说原是甚么官家小姐,后来家里败落了,不知怎么便给王爷当了侍妾。”
    嘉月微微点头,思量了下,又问:“王爷现在何处?”
    菊清迟疑一下,然后答道:“王爷……在书房静室。”
    “静室?”
    “是,静室除了王爷亲自指派打扫的两个下人,所有人都不能进入那间屋子。”
    嘉月心头一怔,再次端起茶碗,茶盖儿轻轻磨着茶盏,略一沉吟,顾转向采苓:“采苓,你带丫头下去准备一下,咱们一会给王爷送些茶点去。”
    “是。”采苓低首福了一福。
    逛完园子,嘉月差人去通报了一声,自个回屋略整了整一下衣衫妆容,由一群丫头引着去了书房。
    顺着一条东西夹道,再穿过一道垂花门,内书房门前种了一排翠竹。门前站了一小厮,他走上前来恭敬行礼:“王妃。”
    嘉月认了出来,他叫吉元,是王爷的常随。她道:“我来给王爷送些茶点。”
    吉元笑了笑,回话:“王爷正等着呢。”
    踏进书房,只见东西两面墙上挂着四副中堂画,其内中书案、画案、棋桌、案几一应俱全,中书案上设设笔墨纸砚、笔架、砚滴、笔洗和镇尺,另摆着一个紫金小香炉,边厢门紧关着,窥不见其间。
    辰王坐在书桌边,正神情专注的在卷宗上写字儿,见嘉月进来,他搁下笔小憩。
    嘉月神色如常地欠了身,“王爷。”继而从食盒里拿出了糕点,还有一柄茶壶,却无茶盏。吉元有些茫然,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口言问。
    嘉月自然看得出来,浅笑吩咐:“把琉璃盏拿出来。”采苓上前捧出了一个杯盏,只见那茶盏透明,似水晶琢成,盏底有几枚蜜渍梅蕾。提了茶壶缓缓注汤入其内,只见随着热水激起,梅蕊在水中回旋舒展渐次绽放,那蒸腾的热气仿佛雾霭,既香且蕴。
    吉元看着不禁屏住呼吸,盯着杯盏之内久久未回过神来,直到那琉璃盏中的梅蕊尽数绽放,方才回神赞了一声:“暮春时节尚能见寒梅绽放,实在妙极,雅极!不知王妃是如何做到的?”
    嘉月笑了笑:“说穿了,却不新鲜了。用竹刀取欲开梅蕊,上下蘸以蜂蜡,再投入蜜缶之中保存,饮用时以热汤冲泡开,花即绽,香味不损。”
    “好妙的心思。”辰王隐约含笑。嘉月双颊一红,端了茶盏奉于他跟前,辰王将目光从嘉月脸上移开,拿起杯盏喝了一口,一股芳香馥郁之气缓缓咽入喉,直抵脾胃。
    他盯着盏底梅花,问:“这道茶叫什么名字?”
    嘉月道:“我唤它‘汤绽梅’。”
    辰王颔首,看向她:“相当贴切。名儿好,茶也好。”
    嘉月霎时绯红了脸面低下头去,采萍趁热打铁,嘻嘻笑说:“王爷,王妃,眼见已近午时,厨司都已准备停当,吩咐一声即可开饭。”辰王欣然点了点头。
    饭毕,辰王回书房处理公务。午后日头暖和,嘉月小憩了一会醒来,喝着一碗温温的燕窝。采苓捧着一叠子厚厚的账簿轻手轻脚进来,见她醒着,道:“小姐,这是管事处送来的帐本。”
    嘉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待房中只剩下几个贴身丫鬟,她拿过账本一边细细翻了几页,一边问:“府上现在何人管事?”
    “回小姐的话,碧桃去打听过了,如今是苏氏在管事。”采苓回话道。
    “碧桃去打听时,可有人说话儿给她听,给脸色她瞧?”
    采苓想了想,回道:“想是不曾。”
    嘉月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来到底是王府,治下规矩严谨,下人倒是不敢多嘴多舌给下马威的话儿来。
    待一一过目后,用手敲了敲账本,不觉冷笑道:“哼,果然。母亲当初教我管家看账簿,如今也派上用场了。”
    采薇颦眉,“小姐,这账本有何不妥?”
    “这账目有端倪。”说着,指着其中一条说:“你瞧这一行,鸡蛋价钱要十文一枚,若我没在家管过一阵子事,只怕也瞧不出这其中名堂来。”
    采萍也惊了,顺着小姐的手看了看,忿然道:“论理儿,是该整治整治这些人,也不知从中贪墨了多少,太不像样了!”
    “这世上哪有猫儿不偷腥的,不论是厨房采买,还是衣料添置甚么的,油水都是足足的,水清则无鱼,便是朝廷官员都有个三节两寿的孝敬银子,更何况是她们。”
    采薇想了想,还是道:“话虽是这么说,小姐心里要有数才好。”
    一旁的采萍面有不甘,听了忍不住插嘴:“那照小姐的意思,这些人犯了错,我们就不追究了?”
    “不是不追究,如今府中事务我们都不大清楚,须得问明白了才好行事,这倒是不必着急。总之先理清账目,待周全过后,将这些端倪之处都挑出来呈给王爷瞧。至于罚不罚,如何罚,那也得看王爷主意罢了。”
    采萍扁扁嘴角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王爷会追究麽。”
    采苓闻听采萍所言,不禁笑道:“总归不与我们相关。不拘是苏氏监管不力还是监守自盗,小姐这样做,是叫大家心里头明白,眼下懒得同他们理论这些琐事,可今后要怎么当差做事,便要瞧他们自个了,倘若再犯了错,两罪并罚,可不就是如今的轻轻放下了。”
    嘉月点了点头,不觉一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指望着猫儿不偷腥,也是不成的,我们还得辛苦一番,想些法子。”
    “这可怎么办呢?要我说,就该把这些人统统发落了,打了骂了再撵出去,如此敲打立威一番,也叫他们知道咱们的利害!今后再当差,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嘉月略一沉吟:“发落几个下人其实不难,难的是下人背后的主子。”
    采苓蹙了蹙眉,谨慎的轻问:“小姐的意思是……府上负责采买的管事是苏氏身边的人?”
    嘉月微一笑:“是不是,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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