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问天下》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四章蕉叶无闷亭炙夏看无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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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激烈的对峙下，百里拂雪听见了极其轻微的“咔嚓”声，他的封印裂开了。
    叶玲珑眼看着拂雪胸口涌出一缕鲜红气血，疯狂地大笑起来，面目越发狰狞。
    然而就在此时，宋连城御琴而来，在一片漆黑之中拔出一柄长剑向叶玲珑的手臂骤然投去。
    进入玄阴之地后，宋连城也已经看不见东西。但是对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因为师旷琴门有摸象绝技，可使他依旧毫无阻碍地行动。只是要在一片混沌中找到拂雪并不容易。
    幸而，宋连城带了一件寻人法宝，神犬小明。
    叶玲珑感到身后有剑气袭来，下意识地就避开，去护住自己尚还健在的那条手臂。然而小明飞扑了上去，狠狠咬在叶玲珑的手上。
    虽然它只是一条狗，但是叶玲珑却愤怒了。他用力一甩，将它摔在了拂雪的身旁。
    此时，百里拂雪的胸口已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已渐渐往外渗出。小明挣扎着回头对着叶玲珑竭力狂吠几声，扭头去舔舐主人的伤口。
    这是百里拂雪的心头血，而封印已经被开天斧破开。
    小明舔着血渍，双眸突然变了颜色，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便它的全身，突然，犬吠变成了兽吼，小明亦解开了它自己的封印，摇身变成了日月神兽。
    “小明！”宋连城大呼一声，“快将拂雪带走！”
    神兽通灵，能听懂人话。闻言，小明背起拂雪，鼻孔呼哧呼哧，四腿跺地朝着叶玲珑猛冲而去。叶玲珑大惊，他正与宋连城纠缠，见此情景只能罢手后退。
    宋连城趁势跃到小明背上，小明载着他二人展翅向远处飞去。
    眼看他们所去的方向并非混沌之巅，宋连城不禁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如今拂雪伤势严重，必须尽快通知风尊和师尊。”
    神兽却开口说话了：“没有用，就算将仙尊找来，也无法将已经打破的封印重封。”
    “那……那他会怎么样？”
    “幸而封印只是裂开一道缝隙，开天石暂且还不会挪动，只是其中的能量会不断外泄，自动去寻找它的母体开天斧。
    这个过程会让他无比痛苦，因为他现在只是个孩子，没有办法承受开天石外泄的力量。若想救他……除非他能立刻长大成人。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不远处，有一片敞亮之地，稍近再看则是一个巨大的光球，里面笼罩着什么东西，却看不分明。小明徐徐降落，对宋连城道：“殿下就在此处等候吧。”
    宋连城跃下兽背，向前张望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黤黮玄阴唯一的光明之处，由叶无闷的执念所化。”小明不再解释，驮着拂雪向前奔驰，融入了光球之中。
    宋连城望着他们，心下道：“立刻长大成人……莫非和炙夏果有关？可炙夏果怎么会在混沌？叶无闷，无闷……这两个字似乎有些耳熟。”
    蕉叶山庄羽王很少去，所以对山庄中的“无闷亭”也只停留在耳熟而已。当初修灵则看见无闷亭时就曾怀疑过它和叶玲珑的关系，事实上他们真有关系，而且还关系匪浅。
    叶无闷，是叶玲珑的父亲。而这个由光球所结成的执念结界，就是叶无闷的一生。
    自从百里拂雪来到混沌之后，他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到炙夏果，暗中摸索过不少地方。陪他寻找炙夏果的伙伴就是小明，然而，它却很不愿拂雪找到它。
    这个地方是小明还是小狗四处溜达时无意中发现的，发现之后，便使出浑身解数不让拂雪到此一游。
    每次拂雪就快要接近目标时，它不是扯着他的裤腿叫他离开，就是朝着前方狂吠示意此路不通，前方危险。拂雪自然不会觉得世界上还有会骗人的小狗，况且小明是十足的忠犬。
    然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到了。一旦拂雪一夜长大，他的生命和它的生命都将瞬间缩短十年。
    作为一条狗，小明舍不得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本可以相互陪伴的时光；作为神兽，它也不忍看着拂雪一步步向那个可怕的预言靠近。
    ***
    拂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亭子里的长凳上，强烈的阳光透过头顶的芭蕉绰绰落在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温热的感觉。
    芭蕉叶告诉了他，这里是蕉叶山庄里的无闷亭。
    眼前有两个人正在下棋。左边一个是蕉叶琴尊，庄主夏岑阳，他曾经见过。
    他看起来比记忆中的要年轻十来岁，山羊胡须还未长出，双眸之间仍有着几分壮年的凌厉。
    右边这个与他差不多大，样貌很是清秀，只是一身皆是土黄麻布的衣裳，上面还沾着许多灰土木屑。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但是却很粗糙，看上去像是木匠的手。
    百里拂雪刚想起身，却听闻两个人说起话来。
    夏岑阳道：“今日圣上又遣人来了，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叶兄真的不去见他一面？若再不入宫，圣上倒不一定会说什么，只怕那些言官又要生出诽谤之言。”
    “圣上三顾请我，我心中自是十分感动。可是你知道，我一心只求琴道，无心朝堂之事。尤其是这琴圣之职，实不敢当。”
    叶无闷落下一颗黑子，微微一笑，“四之十二，岑阳，你要输了呀！”
    夏岑阳苦笑，“输就输，反正人家是常胜将军，我是常输琴师。白日输你，晚上输他。”
    “怎么，陆将军晚上要来？”
    “是啊，夏天到喽，他不来把我这儿的将军们捉尽心不安呐！你眼光不错，一回儿替我挑几员猛将，我就不信斗不过他……”
    “夏伯伯，叶伯伯，喝茶。”
    澄澈的嗓音如同夏日的一泓清流。一个打扮清爽的少女一手各托一盏茶垫着脚行来，笑容甘甜。
    她放下茶盏，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夏伯伯垂死挣扎，也过不了十步。”
    夏岑阳摇首，盯着棋盘心算了一会儿，“还真是十步。”再抬头时，女孩儿已经走了。
    “浅浅这几日和她爹爹一起帮忙斫琴，忙得很，这种端茶送水的活计以后还是让别的丫头干吧。”
    “那不行。”夏岑阳笑道：“我无儿无女，偏偏喜欢这个丫头，还不趁机沾沾苏老弟的福气？”
    ……
    拂雪站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在过去，而不是当下。
    此前在蕉叶山庄斫琴时，苏浅浅告诉过他，在宋凝金做皇帝的时候，她的爹爹是蕉叶山庄里的斫琴师，父女二人直住在庄中，和庄主夏岑阳的关系十分密切。
    当时，山庄内还有一名隐士，是个十打十的琴痴，常常同他们一起斫琴弹琴。
    此人一贯低调，只喜欢弹琴、听雨、下棋、斗蛐蛐、赏蕉叶。他每日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观察山庄的蕉叶，并说要用斫琴的方式记录下庄中每一片蕉叶的形态。
    这个人，原来就是叶无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