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自我修养》正文卷第二百八十三章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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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卢堂轻咳出声,招来身侧的小太监:“还不带江姑娘下去休息。”
    江半夏闻声停住脚步,她拍了拍范清隽搀扶她的手以示放心。
    卢堂身边听候差遣的小太监就是之前给她传话的那个,个小声细,两个眼珠子转起来贼精贼精。
    “这边请。”小太监搀扶住江半夏,带着她往屏风后面走。
    已至八月,花厅又临水榭,日照充盈时,池水潋滟的明光顺着窗棂照进屋内,亮的惊人,临时搬来的立地屏风上绘着火红的石榴花,层层叠叠繁缛厚重的花瓣艳仿佛能滴出血。
    卢堂让人在屏风后面准备了张椅子,这张椅子旁的小桌几上放了几盘杭州当地的糕点和一盏冰渍过的牛乳。
    “您请坐。”小太监扶着江半夏缓缓落座,他将声音放的极细:“您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不过尽量不要出声。”
    江半夏点头。
    她是庆文帝秘密派往江南暗查赈灾一事的锦衣卫,绝不能过早暴露行踪以及身担的任务,幸而卢堂有卢堂帮助,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东坡先生说的好,相逢一醉是前缘,诸位能齐聚于此为范大人接风洗尘,今续心欢。”王湛尔笑着张脸示意坐下官员举杯:“聊表心意,咱家先干为敬。”
    说着王湛尔先干为敬,下面的官员为了拍马屁,紧跟着蒙头将酒喝干。
    不得已范清隽也跟着灌了一大杯。
    黄汤下肚,花厅里的气氛热闹起来,忽然一记堂鼓咚咚的捶响,缓慢富有韵律,轻的像天边的云彩,重的能敲进人心,随着堂鼓渐弱升起的是清越的笛声,一时间扬琴、笙、箫齐奏。
    这是大铭才有的音色,乐声遏云绕梁,轻盈的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水榭台上,戏子转步间抛袖掩面,眼波如水,脉脉生情,不用说这处演的定是牡丹亭里的故事。
    “天下昆曲第一班,果然名不虚传。”卢堂笑眯眯道:“王公公好手段。”
    王湛尔尖细着嗓子一翻白眼:“赶今冬,这都是要送京孝敬皇爷的。”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十足。
    卢堂形似读书人,内里是却是个狠角色,他压低声音道:“杭州附近山里多出座铁矿,依规模看,该矿开采足有数年之久,可却对不上矿税。”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王公公,欺上瞒下,小心你的脑袋。”
    王湛尔浑身一僵,旋即挤出抹阴沉的笑容:“卢公公,手伸的够长。”
    “彼此,彼此。”卢堂轻笑一声:“干爹虽然失了势,但此一时彼一时,咱家劝你做事悠着点。”
    江南三大织造局,苏州、杭州、江宁,这三家举足轻重的织造局全都把握在曹博的干儿子手中。
    作为曹博的干儿子,他们最先占了这处肥差,但如今曹博下台,新的司礼监掌印上台,意味着朝中局势即将重洗。
    李三顺一旦缓过劲,定会将手伸到江南这等富饶的地方。
    “你我在这个位置上呆不久。”卢堂嗤笑出声:“别以为你和黄顺良蛇鼠一窝,就可以牢牢地坐稳杭州织造的位置。”
    王湛尔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卢公公有时间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自己,咱家自然会比你坐的久。”
    说这话时,王湛尔露出一副蔑视的表情,曹博虽然倒台,可他后面还有长公主,卢堂这‘自宫白’还想扳倒他,自己一家独大?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卢堂与王湛尔私下相看两厌,纷纷转头去看戏。
    喜欢听戏的人跟着曲调忍不住咿咿呀呀的小声哼着,不喜欢听戏的就分外煎熬。
    比如范清隽,他根本听不下去,别人耳朵里响遏行云的曲子在他听来还不如铜板撞击的声音好听。
    曲调正在缠绵时,突然有小太监跑了进来:“胡大人,肖大人到了!”
    听曲儿入迷的众人纷纷回神,各个挺直腰板往外偷瞧。
    浙江三司衙门,其中藩司衙门主管一省民事,其长官就是胡令堂,肖昌明则是都司衙门的都指挥使,主管一省军户卫所。
    这两人往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一同出现不足为奇。
    “诸位大人,久等了。”肖昌明是个大嗓门,还没过环廊水榭,就能听到他的粗犷的声音。
    和肖昌明一同进来的胡令堂黑着张脸,他的衣摆溅满了泥点,看样子他们是骑马从河边赶来的。
    范清隽身边空的两个位置,就是专门为这二人准备的。
    “胡大人,肖大人。”范清隽起身拱手至意。
    两人拱手回道:“范大人久仰。”
    这二人的神态疲惫,眼下青黑一片,精神头极差。
    落座后,平日脾气火爆的胡令堂在看清席面上的菜色,他不由怒从中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吃!”
    桌上酒菜鸡鸭鱼肉,无一不精无一不细,晶莹剔透的白米饭迎着光粒粒似珍珠,这里的人大鱼大肉的吃着,城外的流民却为了半块窝头拼个你死我活。
    纵使贪墨如他也忍不住出声呵斥。
    “这...”下面的官员被吼的愣住了,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胡大人改当清官了?
    “胡大人。”王湛尔眯着眼睛不悦道:“这里是织造局。”
    胡令堂一抹脸面,紧握拳头,忍下心中的怒意。
    王湛尔、卢堂他们知道,他们都知道胡令堂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今早河道监管的人来报,洪峰过境,又冲毁了数座村落,都司衙门和卫所的兵丁沿河救人,结果可想而知。
    作为长官,他和肖昌明能好受吗?
    当然不能。
    胡令堂长出口气,脑海里突然冒出郑仰谷的话,尽人事听天命。
    “老胡,干了。”肖昌明斟满酒碰了碰的胡令堂的杯子。
    烈酒下肚,火辣辣的灼烧感从胃部蒸腾而上,这时胡令堂才觉得自己活了起来。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梁上明晃晃的漾着池水映出的光斑,大块大块地好像碎掉了镜面,刺的他眼睛生疼。
    眼泪停在眼眶,差点落下。
    ——妈的,这狗屁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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