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迷局》正文第十六章河豚携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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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玉找工匠来收拾,月前才搬了进来……”
    薛讷说着,忽然想起白日里李媛嫒曾说,他们英国公府是崇仁坊第二大户,当时他便觉得奇怪,这坊里最大的两户人家就是英国公府和平阳郡公府,而英国公府的占地明明比平阳郡公府大上许多,怎会说英国公府是第二呢?
    难道说李媛嫒知道些什么吗?看似也不像,她应当只是依葫芦画瓢,重复长辈们的话,若真有人知道些什么,则应当是这座坊的设计者,李媛嫒所提到的阎立本之兄阎立德了。
    刘氏未吱声,蹒跚着穿过暗室,向更深更远处走去,薛讷与樊宁也赶忙跟上。转过甬道,眼前之景变作了地下庭院,刘氏随手打开一扇门后,只见其中布置与薛讷的房间十分相似,薛讷与樊宁相望而视,两人都一脸茫然。
    “现下我们在的位置,是后院假山之下,”说着刘氏指了指顶上两个方井一样的洞,“此处乃是气道,连接着后院假山顶怪石上的孔隙,故而此室虽处地下,空气却不浑浊,每日正午时分还会有阳光从孔隙照进来,经过气道中的镜子反射入房中。”
    刘氏带着薛讷和樊宁一一看过其他房间,更令薛讷与樊宁瞠目结舌:这些房间有的通向前厅的佛像后面,有的通向宴厅的下面,有的通向薛仁贵与柳氏的卧房,有的通向薛讷和薛楚玉各自的卧房,还有的甚至通向下人居住的厢房,皆有孔洞与这迷宫一般的地宫相连接。身处其中,足不出洞便可知晓府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薛讷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等机关若是被薛楚玉知道,自己窝藏樊宁的事早就被曝光了,薛讷疑惑问道:“乳母是如何发现这里的机关的?”
    “因缘际会,有一日老身帮夫人擦拭佛龛,半夜想起忘了敬香,急匆匆赶去,收拾罢疲累非常,坐在石凳上,谁知竟触发了机关,老身不敢声张,只想着找个机会,将此事告诉郎君。又见楚玉郎君总是欺负我们家大郎,还要撵老身回老家去,老身生怕回去后,楚玉郎君与那刘玉会变本加厉欺凌大郎,这才想出了这个计策,既不伤害大郎君,又能让楚玉郎君死心。所以上次离开前,老身买通了北小门处的看守,告诉他大郎送老身出门那日,老身需得返回拿些物件,待离开时走南小门,绝不连累他。他以为老身私藏了些体己,要回来取,便一口答应了。那夜老身悄悄回来,而后便一直藏在此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老身都犯了罪,请大郎秉公执法,老身甘愿受罚。”
    刘氏说着,屈身就要拜,薛讷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乳母说的这是哪的话!小时候母亲随父亲在外征战,若非乳母喂养,慎言早已饿死。其后数载,慎言不会说话,时常被人笑话辱骂,总是乳母护着我,耐心地逐字逐句教我……若无乳母,慎言无有今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慎言即便万死,也绝不会怨怪乳母分毫。乳母如是高龄,为了慎言不惜蜷缩在此地,连饭菜都只是随便捡来应付,慎言只觉得心疼,我已租了车马,并请了忠义可靠之人,恳请乳母早些收拾收拾,待天亮时,便送你出城去。绛州那边,我亦打点好了,乳母回家后只管安心休养,断然不会有差池的。”
    刘氏说不出的慨叹,转头望向樊宁。樊宁看到这里的布置,明白刘氏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几步上前,挠着小脸儿问好:“呃,刘妈妈可还记得我,我是那个小宁儿……”
    刘氏望着樊宁的眼神十分慈爱,欢喜道:“郎君上次说,已有了心上……”
    “哎哎哎等下”,薛讷涨红着脸打断了刘氏的话,转头对樊宁道,“借一步说话。”
    樊宁茫然地被薛讷拉入旁侧的一间房,只见他满脸窘色,拱手低道:“上次送乳母离开时候,她说未见我成亲,有些遗憾,我便哄她说,已有了心上人。今日又将离别,呃,你,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樊宁便一副了然之色,拍着胸脯保证道:“嗨,就这点事啊,好说好说,我们这么好的兄弟,这点小事算什么,你就看好了罢。”
    说罢,樊宁走出房间,行至刘氏的面前,带着三分忸怩地环住了薛讷的手臂。薛讷惊得挺直了身板,红着脸磕巴道:“乳母,宁,宁儿你是认得的……”
    刘氏一笑,眼角绽开了可爱的褶纹,探出清癯的瘦手,拉住了樊宁的小手,语重心长道:“孩子,老身是看着大郎君长大的,相中大郎君,你的眼光可真是极好的。我们家大郎君不会花言巧语,但聪明可靠,待人真诚,除了你,旁的女子看他都不会看一眼。你两个小时候,老身便看着有缘呐,兜兜转转两小无猜,真是修来的福气。这些年将军没有给大郎君定亲,老身一直很担心,生怕将来大郎君娶了旁家女子,会被有心算计,现下我家大郎君认定你,老身回老家去也能放下心了。孩子,老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两个自小性情相合,往后的光景里,亦要多多互相帮扶啊。”
    虽说只是帮薛讷的忙,但樊宁还是非常真诚地劝慰着刘氏:“刘妈妈放心,有我樊宁在一日,便不会让薛郎受人欺凌,不管是薛楚玉还是旁的什么牛鬼蛇神,我都通通帮他打飞。”
    刘氏含笑点点头,一手拉过薛讷的手,另一只手再拉过樊宁的手,将它们交叠在一处,用自己粗糙的大手紧紧包裹着,既珍重,又疼惜,还带着无尽的不舍:“老身是看着郎君长大的,郎君的心思,旁人也许不知,但老身不会不知……郎君待人真挚,一颗心交付出去便是覆水难收,他嘴笨不会说,应是早已将你装在心里。丫头啊,虽然老身很是放心你的人品性情,但还是忍不住再叮嘱一句:你两个好好相处,大郎君永远不会让你失望的。若是以后有机会到绛州来,龙门永远有你们的家,不管何时来,都会有热粥热饭,给你们接风洗尘……”
    刘氏说得极其真挚恳切,樊宁本是铆足了劲儿要做戏帮薛讷的,此时却发懵起来,小脸儿忍不住微微发烧,整个人云山雾罩的,一时接话不上。
    薛讷明白刘氏已看穿他的心思,在此离别之际,已不想不再做任何隐瞒,红着眼眶道:“乳母莫要这般伤感,待查完了案子,慎言便带着宁儿去龙门看你。”
    刘氏含笑点头,眼泪抛洒而下,带着欣悦与不舍,怎么也舍不得将他们的手松开。
    离别的时光最经不起磋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分别之期近在眼前了,薛讷不敢耽搁,生恐有人醒了被撞见,紧赶慢赶带着刘氏与樊宁出了地宫。
    风影已驾车等在小门外,薛讷嘱咐他几句后,复与刘氏惜别:“乳母千万保重,风影送你到灞桥后,会有车队接应,我为乳母置办了些东西,让你带回老家,安然养老……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去绛州看你。”
    刘氏泣泪不止,却不敢出声,生怕慢一步牵连薛讷,颤颤巍巍上了马车,由风影驾着,缓缓向城外驶去。
    已是北风卷地白草折的时节,薛讷一直望着刘氏的马车消失在眼前,依然不肯离去,迎风矗立良久,蓦然回首,这才发现平日话很多的樊宁竟一直没有言声。想起方才乳母的话,薛讷不禁有些赧然,才想开口打破僵局,就见樊宁一指房顶,平步青云跃入了薛府之中。
    薛讷匆匆回到慎思园,四处找樊宁不见,却听得隐隐的声响从地下传来,忙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这间房通向地宫的窥口处。此窥口隐藏在案几正后方的影壁中,镶嵌满宝珠,很是避人耳目,难怪竟连薛讷这样细致入微的人都没有发觉。
    薛讷想透过窥口往里看,身后的地板却突然松动,惹得他踉跄一步,差点失足踩空,回头一看,只见青砖地板掀起一小片,堪堪露出了樊宁的小脑袋:“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口子?”
    薛讷趴在毯上,问樊宁道:“你怎的又回那里去了?”
    “从前无处住,现下既然知道下面有个这么好的地方,我就在下面住了”,樊宁小脸儿微红,不与薛讷相视,“总跟你待在一处,也休息不好,折腾一夜,我先下去睡了……”
    说罢,樊宁缩回洞里,就要关上这活动的地板。薛讷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担心问道:“下面有被褥吗?别冻坏了身子。”
    “放心吧,凡是你屋里有的,下面一样不少,虽在地下倒还暖洋洋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机巧……”
    话未说完,慎思园外便传来侍婢的声音,说是来给薛讷送早饭的。樊宁与薛讷对视一下,立即不声不响地躲回暗道里。薛讷检查一切归置回原处后,开门相迎。再回来掀开地板,已不见了樊宁的身影。
    薛讷重新盖好地板,坐在原处,半晌没动,俊秀的脸儿上满是难见的落寞无措:以樊宁的聪明,莫不是听懂了乳母的话,这才借口要休息躲着自己吗?
    一连三两天,薛讷白日在刑部写卷呈,晚上回平阳郡公府时,樊宁皆推说累了躲在地宫里,不肯与他相见。薛讷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着急,是日终于坐不住,放衙后特意拐到西市,买了樊宁爱吃的胡饼与樱桃饆饠,匆匆赶回家,趴在慎思园的出气口处,招呼道:“有好吃的,还有热酪酒,你鼻子不是很灵吗?怎的还不出来?”
    前两日夜里,樊宁与薛讷请了遁地鼠等人来,将这出气的小孔切大,改作了推门,如是便方便了许多,不用再趁夜半无人时绕道后花园,可以直接撑地而出。已在地宫憋了三四天,又闻到到樱桃饆饠的清香,樊宁被诱惑,即刻坐不住,三两下从地宫里钻出来,团坐在案几前,盯着薛讷打开油纸包,取出美食来。
    青梅竹马就是这样,她的喜好他全都知道,薛讷含笑看着樊宁吃得香甜,惹得樊宁破天荒红了脸,推推案上的胡饼道:“你也吃啊。”
    薛讷摇头笑道:“我不饿,你吃罢。这几日长安冷得紧,你那边还好吗?要不要我再领一床锦被来?”
    “不冷,地宫里挺暖和,比你这屋里还舒适呢”,樊宁垂眼吃着樱桃饆饠,颇有些食不知味。从前怎的就没发现,薛讷竟是这样细致体贴之人,除了不擅言辞外,他心思缜密,待人义气,博学鸿儒,已长成了气凌山河却山水不显的佼佼少年,再也不是那个初到观星观,夜里想家偷偷哭的孩子。
    薛讷不知樊宁在想什么,见她低头不语,不知她是否还因那日乳母的话介怀,心里有个念头,多想现下就把话与她挑明。但这念头在他心里盘桓半晌,也只是悄无声息地消弭了,那日的模棱两可,已逼得她住在了地宫,若是真的把话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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