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听寒》79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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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蜀皇都外,拒马坡上。
    离地十数丈的半空中有一铁青人影和一白甲男人于空中追逐,铁青人影似是不会御空之术,只能接连腾跃身形以强横肢体去追逐白甲男人身影。
    眼看着已经将那疯魔的死儡引出人群,接连退避数十丈的绛云武神猛然扭转身形,半空中手中长剑横扫挥出,剑锋荡向那死儡眉心伤痕。
    疯魔后的死儡肢体强横到了极点,半空中迎着那纤薄剑锋手臂悍然挥出,另外一手成拳悍然轰出直袭武神白诺面门,根本不在意那三尺气概的锋芒,要以强横体魄硬抗剑锋强取武神性命。
    白甲男人似乎已经算到这死儡将要如此拼杀,已经欺身的长剑猛然一滞,白甲身影瞬间矮了几分,腰肢翻转于半空中划出一个诡异弧度从死儡臂膀下躲过,避开这山崩海啸的死儡重拳,三尺长剑借势轻轻搭在死儡腰间,未以重击,只是借力打力以四两拨千钧乱了铁青身形于半空中的平衡,手腕翻转,劲力自手腕传至锋刃,将那一丈多高的铁青人影重重按下。
    半空中死儡魁梧身形被这突如其来的劲力打乱失去平衡,魁梧身形似离弦之箭重重坠落在地,溅起漫天烟瘴,此处远离乾元攻城军武,若是被这死儡砸在人群中又难免数十乾元袍泽因此殒命。
    漫天烟瘴陡然一滞,一道铁青影子从烟瘴中拔地而起直奔半空中的白甲男人,速度极快,眼看死儡离白甲不过三丈,绛云武神白诺一声冷笑,手中符纂猛然扬起,一阵耀目红光自白甲手中符纂喷涌而出,直通天地。
    绛云武神白诺原本被劲力反噬身受重伤,被军神司马成晋以不世灵药强行撑起心神体魄,方可再战,醒转后顾不得生死施倒行逆施之法,靠着汹涌药力强行燃烧生机以此来提升修为,用二十年生机和多半境界换来这片刻的半步帝海境便是为了此时。
    半空中乾元军神司马成晋以鲜血所书灵符熠熠生辉,数丈宽赤光喷薄而出,似晚秋时分山间野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直通天穹下接大地,将那铁青死儡笼罩其中,原本势头极猛的死儡似是陷入泥潭一般动弹不得,任凭如何嘶吼也无法将那看似轻薄的赤芒挣脱,随着赤光升腾喷薄,原本拒马坡中的刺鼻血腥和阵阵阴风缓缓散去,这满目皆是诡谲血色春秋战场似是被这赤芒冲洗过一般,又有了几分人间的味道,只是这人间,太过惨烈。
    赤芒看似轻薄纤弱但却霸道无匹,转瞬间便将空中血云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阵阵刺目阳光从缺口中挥洒而下,让这被阴云和阴诡笼罩许久的拒马战场重新有了温煦暖意,也让那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两军将士心中喜忧参半,喜者破国,忧者国破。
    赤红光柱上升腾着一阵淡薄火光,火光蔓延向天际,天穹中凡火光蔓延之处,乌云与血色尽数焚化消融,当最后一缕血色消散,天地间满是正午时分喷薄的金阳再无半分阴诡可言,光柱中,愤怒嘶吼的死儡也归于寂静,铁青体魄在光柱中剧烈颤动似是遭遇了何等大的恐惧。
    赤芒旁,持剑的白甲武神周身光芒升腾,长剑负在身后剑锋上光芒不止,单手成印,口中念念有词。
    拒马坡下,乾元军神司马成晋斑驳长发无风自动,也是单手结印,二人手上印决相同。
    猛然间,二人手中印决扬起直指天穹,随印决扬起满天刺目金阳中蓦然出现一道煌煌天雷,磅礴雷光似凭空出现一般轰然落下,将那赤色光柱吞噬其中,那一日,滔天雷鸣响彻这春秋战场。
    雷光凭空而来凭空而去,时隔七百年,世间无人记得那雷光涛涛梳泄而来的样子,也无人再记得那些死在拒马坡中的两国英魂,后世只记得那场定鼎春秋的旷世之战,记得那西蜀败亡时的样子。
    死儡散去后,持剑的白甲武神一马当先,以一句‘乾元袍泽,随我杀敌。’斩断了西蜀最后一丝生机。
    那一日,一持剑白甲破空而来,一剑破开天枢城东门,接连破去西蜀宫城内最后三名混元境皇亲,屹立在世六百年的盛世西蜀,在那一剑之下荡然无存,那刘姓皇朝千余皇族贵胄无一人退逃乞饶皆自刎于西蜀承天宫前,横亘数百年的刘姓皇朝就此覆灭。
    军神司马成晋率五万乾元军镇守天枢城,余下十二万人在陇西将军李信带领下回朝勤王,抵抗那来自北邙的虎狼之军。
    西蜀破国的消息传至中州,北邙听闻便不战自退,太和之危暂解,春秋已定,天下尽归唐家,尽归乾元,乾元始皇帝将天下城池重新划分改为十七州,其中元、永二州为西蜀故土,后世二州内有仕子也将其称为乾元蜀地,自称为西蜀人士。
    天下站端虽以落幕,但乾元七十万铁骑战阵余下不过三成,三万绛云武军余下不足六千人,乾元四大名将,两人葬身西蜀拒马坡,一人透支心力生死未卜。
    外有大金虎视眈眈,乾元以无力再征北邙,便任由北邙退去,未做阻拦,北邙天子意图将那前来游说的西蜀兵神诸葛闻戌献与乾元以表臣服之心悔恨之意,可当数百名北邙虎贲骑冲进诸葛闻戌住处后,只发现了一具栩栩如生的木像不见兵神踪迹,几经查找不得踪迹便不了了之了。
    诸葛闻戌虽一生效忠西蜀与乾元为敌,乾元始皇帝敬其经天纬地之大才追封其为武侯,乾元历册史书中记载,武侯诸葛闻戌被北邙天子处死葬身中州太和,可后世野史中声音却与乾元史册不同,野史中记载武侯逃离北邙军阵,知一介布衣复国无望,便隐居深山为西蜀千余皇族守灵已报先皇三顾之情,老死山中再未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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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津郡,笃和堂。
    端坐在檀木书案后的云袍文圣咂摸流传在民间野史稗史中的零散风声,和那少年时的惊鸿一面凝然无语,幼年时,李厌阳虽是年幼但头角峥嵘一身文骨悟性极高堪称耀目,当代苏家家主苏元池将其是为得意高足,曾带着这年幼少年见了一位未曾谋面的老友。
    两家人素未谋面却可称老友,只因两家师出同门皆是老祖衣铂传人,那老友年过不惑携一儿一女不远万里前来拜访苏季子后人苏元池,男孩与李厌阳一般年岁,虽说男儿不过治学之年,但足见其天资峻拔不凡气度,便是峥嵘少年李厌阳在其面前都略显逊色,兄妹二人相差十岁,女童虽是天真烂漫但极具灵气。
    父女二人在苏家一住便是半年,一来二去之间,李厌阳与那对不知名姓的兄妹成了玩伴,接触多了,更为感觉年龄相仿的少年胸中锦绣韬略更甚,无论是天文地支或是查风观水都极为出色,同样那少年也惊叹李厌阳之文风劲骨,二人便是如此从素昧平生到发展后来的臭味相投。
    二人带一年幼妹妹在苏宅尽情嬉闹玩耍,也曾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抿上几口黄酒,无论如何掩盖身上酒气,可都藏不住脸上的酒意,这世间孩童顽劣方法十有八九都是相通的,可奇怪的是任凭关系何如交好,那少年始终不将自己姓名告诉李厌阳,一经问起也大多是故作神秘的说自己这名字说出会招惹杀身之祸,直至离别前夕,李厌阳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兄妹二人名姓,二人复姓诸葛,兄长起名长枢幼女起名怜枢。
    当时不谙世事的李厌阳不明白这诸葛姓有什么奇怪的,可成年后,书读的多了多便更懂这人世了,对这世间的情愿也就多了,这其中的分量变不言而喻了,那不惑男人便是不出世的武侯传人,为一对子女起名长枢、怜枢其中意思显而易见,这父女三人,怕是七百年后这天下间仅存的蜀臣。
    圣经阁内那身着浅白云袍的李厌阳想到那昔日的天骄少年,脸上难忍的惋惜神色,这兄妹二人自那日离开苏家便再无音讯,此刻可能正在世间某处苦思复国,也可能感觉复国无望碾落尘土丧于江湖吧,但无论如何都是寻不见踪迹找不到影子,想到此时,李双圣看着窗外的天穹自顾自的呢喃道,“何时添了个坐井观天的毛病?”
    只是这话不知是对那张白僧所言,还是对那天骄诸葛长枢所言,也或是对这天下人所言。
    “哦?”白衣文圣眉锋一挑,浅吟道。
    李厌阳不禁叹息,“如何敢称侵染二字,我这点天道根基跟那诸葛衣铂相距何止千里万里。”
    “武侯传人自然有其高绝之法,叹息何用,尺寸皆有所规,强求不得。”虽说这世间无人知那诸葛武侯传人有谁,但民间隐约有诸葛风声传出,只是如今乾元国力匮乏无暇顾及罢了,白衣文圣恍然如斯,“天如穹庐,笼盖四野,何人不是那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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