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听寒》90哪有不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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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完了,又惹祸了。”
    小道士卷饼脸上极为苦涩,师傅闭关多日好不容易出关,让他下山来等候远来之客,在这真武门下熬了大半日才算等到客人,出于礼数本该由他迎客人带路上山,可他光顾着疯跑了,把那与大师带路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天底下哪有这般带路的,眼看那佛门高僧那般年迈,怎么可能跟上自己,完了完了,越想小道士越懊恼。
    要是被掌教知道怠慢了客人被责罚倒是无妨,不就是到帝君面前跪经么,大不了在帝君像前跪上三天多念上几本道德经就是了,可现在是武当怠慢了客人,要是因此折了武当的颜面,那可是念多少本道德经都无法弥补的罪过啊,卷饼懊恼的望向肩头黑猫似乎是想让这黑猫给自己出个办法,少年视线与肩上黑猫相汇。
    ‘嘿,这厮怪了,今日竟出了奇的没有睡觉。’
    ‘不管了不管了,没睡觉正好,还能拿你撒撒火气。’
    小卷饼心中心思全然被黑猫吸引过去,稚气未脱的面容上阵阵坏笑,正是贪玩的年纪,这一笑便将那带路的事给忘了大半,小道士屈指轻弹向那黑猫额头,这通体漆黑的七间斑灵猫极具灵性,一见那厮笑容便知那厮没有什么好点子,一歪头躲过那指轻弹似嗔怒般冲深蓝道衣的少年呲了呲牙,懊恼的少年被这黑猫逗笑,原本的懊恼全然烟消云散。
    卷饼抬腿便要登山,可腿刚一抬起来,刚跃在脸上的笑容再度消散,小道士故作老成的叹气道:
    “人生啊,这大喜大悲来的太快。”
    肩头七间斑灵猫淡蓝色眸子白了一眼身穿深蓝道袍的小道士,小道士卷饼说罢便缓缓转身,两只手挫在一起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着:“一会给大师多赔几个不是,大师那样子一看就是高僧,肯定好说话的紧,别……”
    “啊?!”
    小卷饼正嘟囔着转身,猛一抬头便瞧见那手持青龙禅杖的古稀老僧站在自己身后,原本微阖的双眼此时微微抬起,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不由得一惊,诧异道:“大师您……?”
    小卷饼欲言又止,告罪的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手持青龙禅杖的龙岩寺隐僧慧能似是明白了这小道士的吭哧心思,和蔼一笑微微颔首。
    老和尚洒脱宽厚可是把这小道士为难坏了,小道士卷饼脸色红涨,卷饼本是穷苦出身,幼时讨饭的日子可是吃遍了人间大多的苦,爷爷从小就教导少年,在外乞讨可是门大学问。
    乞讨拾荒之事本就是万般无奈的求人之举,别看这求人的乞丐低贱,人世百年,哪有不求人的?种地求老天风调雨顺,入仕求君王圣心独裁,那不成材的子嗣指不定还要求求爹娘多分下几亩家私,所以虽然当上了低人好几等的乞丐叫花,但也不能忘了道义丧了骨气不是?
    若连这些都丢了,那注定连个乞丐叫花都当不好。
    人家赏你两口吃食,那便是人家心善重情义,你必须得感恩戴德的好好谢谢人家,说上几句吉祥话让舍了吃食的老爷夫人顺心才是,若是人家不肯赏你吃食,那就是本分,万不可破罐破摔胡搅蛮缠跌了风骨,无亲无故的人家凭什么把白花花的馒头分给你吃?
    所以说,这人不分高低贵贱,做人才分三六九等,从幼年时这道义礼数便在这少年心中深深扎根,也因如此,小卷饼当乞丐时,最瞧不起那些似叫花又似泼皮的强盗无赖。
    别的叫花乞丐都是万般无奈才身臭体脏的,可有些无赖便将这脏腻衣服当做圣旨至宝,求不来吃食时便以这身脏腻味道缠在人家周围,再不给便要当着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人家大腿衣衫撒泼打滚哭天抹泪,逢人便要哭喊上一声有人欺负花子乞丐了,让行路的书生小姐不得不掏出几枚铜钱,要是遇见那身材魁梧的壮汉屠夫这帮人可是比入了冬的蚂蚱还有悄无声息。
    这他奶奶的算什么事,本是乞穷俭相的乞食之事到让他们活活变成了明抢硬夺,原本的无奈之举在他们身上变成了谋生手段,靠着那天天讹诈而来的脏钱喝酒吃肉,是,那脏钱花着舒服,还可以吃得甘肥脂腻大耳流油,可是为人最后的那点风骨节气就值那么几枚铜钱?
    上山之后,师傅虽然不严苛管教自己,但拜师之后师傅第一句便是为人需懂善恶,重礼节,说错话要道歉,做错事更要赔礼,事错了就是错了,万不可昧着良心将错就错错上加错,知错不明知错不改者有愧道心。
    小卷饼愚笨不明白什么是道心,可他知这世间金银贵重,但有些东西比金银更贵重,这世人都去求这金银,反而将那贵若珍宝之物舍弃一旁了。
    若说遇错有失时瞒心昧己,莫说那道心了,连他卷饼这颗凡心都过不去,今日这事是自己失礼了,挨骂责罚也好,折损师门颜面也罢都不可昧心而过,若因怕折损颜面瞒心而过,那颜面便不是颜面了。
    想到此处,小道士脸色一凛,原本的懊恼低沉全然不见,满脸歉意,作个了道家揖,恭声道:“小道失礼了,望大师海涵。”
    话虽如此说,小道士心中波澜可是不小,在心中一直对那太和宫中真武法像告罪,然而,这少年告罪途中还不忘与神灵讨价还价补上几句求饶的话。
    ‘帝君帝君,折损师门颜面这事全因弟子之过,莫要怪罪师傅与掌教师兄,有何罪责都有弟子一人承担,但……但您老大人有大量,便饶了弟子这次吧。’
    青龙僧人慧能感觉这出身道门祖庭师从道门真人却不谙武学的小道士极有意思,微微摆手,“小道长无需自责,老衲不是未被小道长落在身后么?”
    卷饼听闻一愣,但脸上歉意犹在,复施一礼,“多谢大师宽厚,掌教师兄正于金顶等候大师尊驾,大师请随我来。”
    说罢小道士便要登山,刚一抬腿,身后古稀老僧洪亮嗓音便响起:“小道长,你试着将落步与呼吸融在一起,三步一呼三步一吸,觉得呼吸绵长时再加步数,应当会有些效果。”
    小道士卷饼按照和尚之言走了几步,确实身形轻盈了不少,不禁欣喜的望着那持青龙禅杖的和尚,欲言又止道:“那……”
    “小道长随意即可,老衲自会跟上。”
    小卷饼听闻僧人之言喜色又甚,脚下速度再无任何收敛,狂奔而去,身后青龙僧人望着那小道士背影不禁莞尔。
    一肩头趴着黑猫的黄冠道士与一手持青龙禅杖的佛门僧人与武当上山神道中追逐而起,速度极快,惹得漫山游客不禁驻足流观,只是可惜,这二人速度太快,漫山香客没人记得那道士面容,若是记住面容,上山时还能前去拜访拜访这道长,寻些修身养性的长生法门不是?
    武当上山神道直达金顶,至金顶便至了供奉有真武大帝神像的太和宫,太和宫依居天险随山就势而建,山峦起伏尽在其中,至太和才知什么叫独步云天的大气磅礴。
    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
    武当以太岳之名为五岳之最,冠绝当世,天下皆知武当的神仙气概,皆知这到家仙府的出尘之处。
    若说这太岳武当冠绝五岳,那金顶太和宫便要武当之最。
    千层楼阁空中起,万叠云山足下环。
    金顶太和宫,众峰拱托八方朝拜,七十二峰尽在其中,满目的神仙气魄。
    金顶外,天柱峰上蜿蜒山势中又有一圈朱墙红瓦,朱墙务在随山势蜿蜒起伏,但高低不论丈尺,只求将金顶太和护在其中,从高处纵观那圈朱墙红瓦似道家仙光一般围绕金顶,雄伟绝世壮观无匹。
    可在这道家仙府少有人谁胆敢居高而观纵览天地,极大多数人都只能于墙内外,欣赏那朱墙红瓦蔓延起伏倾斜陡峭。
    此地名为紫皇城,是千年前一朝尊道天子按皇都紫禁所修,意图是为真武大帝在人间所建之玉京,紫皇城四方各建有一座石筑天门,象征九天之上的四门天阙,但东、北、西三道天门面临绝壁,唯有南天门可供人通。
    南天门中又设神门、鬼门和人门。
    中间一门高大威严,为神门,千年前专供皇家可通,如今乾元天下已无其他皇族,乾元诸帝对于佛道均属常态,谈不上信仰尊崇,只是在登基即位时派钦差朝拜真武大帝,以表敬神。
    神门左为鬼门,虽有门形,实际无门;神门右为人门,香客百姓便由人门登山拜金顶。
    南天门外。
    站立着一老一少两名黄冠坤道。
    少者不惑年纪,头戴九转华阳巾身披对襟鹤敞,仙风鹤骨满目神仙气概,打眼一看便知是极为出尘的的道门真人,相比之下,身旁的麻衣老道则是极为逊色,莫说神仙气概了,连半点真人气息都瞧不出来。
    老道年愈古稀,一身破旧麻布道衣洗的发白,头戴桃木道冠,此时正双眼眯起昏昏欲睡呢,老不正经的还学做道门高人的样子,手持一尾拂尘。
    好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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