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听寒》97纳意植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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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起,长安城内的老饕们可是得知了个让人心神摇曳的消息,这醉仙楼的林歪诗不知怎的就开窍了,这冰糖蹄髈足足添了百十条,如此一来,可是让这长安城内的老饕们大可一饱口腹之欲。
    这醉仙楼开窍的消息没几日便传遍了长安城,这城中有人欢喜有人淡然,这世上事多半如此,有些东西你觉得万般好,也有人觉得不好,说不清的。
    长安城东,这片宽阔庄园内的家丁可是无暇惦记那被人尊为人间尚品的冰糖蹄髈,这可是片极尽豪奢的庄园庭院,院后有七层高塔,塔内有奇珍异宝无数,时长有仙鹤口衔草木而来,院前有湖,湖名纳意。
    往日里这纳意湖上风景可是不比那些皇家园林差,纳意湖宽数百丈在湖心正中有一汉白玉镶地圆台,台上有三根白玉石柱,满是麒麟走兽霓凰走蛟栩栩如生眉目须张,着纳意湖水终年不冻,任是寒风刺骨还是白雪皑皑,湖水仍是流淌自若,湖中有锦鲤数千尾,随手撒下一把饵料便有无数锦鲤翻涌而来,跃出水面争抢吃上一口鱼饵细料,景色好不壮观。
    纳意湖旁有近千株粗枝大叶的扶疏蕉,这芭蕉树种类繁多,这扶疏蕉便是其中最优之尚品。
    古人有云: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
    此言说的便是扶疏蕉,这扶疏蕉在民间可谓是一蕉难求之物,碗口粗的扶疏蕉便价值不菲,而这庄园中光是尺许粗的扶疏蕉便有数百株,其豪奢程度可见一斑。
    “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古往今来,这芭蕉可是文人墨客笔下浓墨重彩之物,无论是诗道大贤还是诗仙诗圣,对着清雅出尘的芭蕉大多情有独钟,夏日中晚风轻抚便是满耳枝叶摇曳之声,若是赶上个雨天,那更是满目怡然,可听雨打芭蕉,听雨音清脆浑厚,听天地大气雄阔,可谓是静思出神,怡然自得,只要这芭蕉叶子够大,雨音够响,便能托住几十字的意中文墨。
    可如今这纳意湖远不如往日出尘,湖中数千尾锦鲤折了大半,更让人心疼的是湖边近千株粗枝大叶的扶疏蕉尽数碎裂,化为点点残破碎蕉随春风飘散而去,原本出尘入画的纳意湖没了往日盛景。
    这一切还得源于那蛮横而来的黑衣红瞳不速客,若非那人不顾先皇遗墨强闯金府,何至于有这般萧条景象。
    这金家主人又极其看重风水堪舆,这院中一草一木如何摆放,纳意湖中有多少尾锦鲤,纳意湖畔又需有多少株扶疏蕉,如此恢弘的纳意湖不置假山,也都是如此,只为求那虚无缥缈的风雨堪舆。
    纳意湖畔,数十名家奴正抱着一株株扶疏蕉幼树于湖畔忙着栽植,金家大管家金森站在檐下心中掐算着家中扶疏蕉的数量,这大半月时间,金家似疯魔了一般铺天盖地的采买扶疏蕉。
    此时正值年关,扶疏蕉本就是一木难求之物,数量又大的吓人,金森跑遍长安也只买回了百十颗成龄的扶疏蕉,扶疏蕉这东西价值不菲,又难伺候的紧,寻常人家极少有栽植的,家中栽植扶疏蕉的大族也多是喜爱这出尘雅物,视若珍宝弥足珍稀,本就不缺银钱自然不愿割爱,便是百十株还是靠着长安金家这面子买来的。
    这百余株扶疏蕉跟这纳意湖畔原本的蕉林比起来可谓是太仓稊米沧海一粟,大管家又连忙散下人马去周边府县大肆采买,半月时间也只带回了五百余株,离原本的九百七十株还差得远。
    更雪上加霜的是此时正值晚冬,天气仍是寒凉,这扶疏蕉生性娇贵,喜温惧冷,加上离土之后诸多的生机都散在了来回的路上,一冷一热之间有数十株弱木受不住折腾枯败而死,让这栽植更为困难。
    以往时,金森还可按照家主吩咐行事,但家主自那日唤来天雷后便未一直闭关不出,这些时日金森来来回回往静堂中送了十余回丹药,可家主仍是不曾出关,这可是急坏了老管家。
    金森在这金家待了十年,十年中一直服侍家主金登云,对于金家一些秘闻心中有数,对于家中那副先皇遗墨心中则更是有数,老家主也是阴阳谶纬八卦六爻出神之人,也正因为先皇哲宗亲访,老家主不得不为这天命真人卜卦,也正因如此,老家主泄了天机,天降灾罚。
    老家主原本膝下有子女四人,三男一女,长子次子皆是死于非命,一人坠入深涧尸骨无存,一人丧于山林野兽之口,子女四人只剩下这兄妹二人,当代家主三少爷金登云幼时经历多次生死攸关之危,光在深山中走失便有三五次,最惊险的一次是落入深涧,家人苦寻三日,连老家主的卦象中都断定这三子丧身虎腹,可谁知那七日后,竟有白虎驮孩童出深山,金登云安然无恙。
    这便是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吧。
    虽说这三少爷金登云不是圣天子,但最起码也是个有得百灵护佑的天人,这灾祸连连,只至十五岁金登云才算转过运来,气运好了接连好几年也没有危及性命之难,与老家主修习起阴阳谶纬八卦六爻来更是一日千里。
    本以为这金家的天罚算是熬过去了,可谁知在小姐金兮儿十岁时,异象突生,小姐便在青天白日中昏死过去任是如何叫都叫不醒,这一睡便是二十年。
    二十年里,金家小姐金兮儿像是个活死人一般,只是昏睡任是如何拉扯呼喊都无法醒来,这二十年也一直以家主所炼灵丹续命,最近几年,小姐的身体每况愈下,呼吸若发薄弱唯恐性命危殆。
    金家家主金登云不惜倾注心血为小姐炼制还命金丹,这丹以炼了大半年,眼看再有两月时间便要丹成现世了,可那自号轻城子的不速之客霍然闯入金府,与家主交手之时,将家主用以凝聚天地气运整合风水灵气的扶疏蕉林尽数毁去,这气运风水对于那金丹炼制极为重要。
    虽说这金森不懂风水堪舆也不明白那灵力气机,但他一届凡夫俗子都能感觉出近日来这府中的变化,原本这纳意湖周围气息雄厚,呼上几口连他这不谙武学的凡夫都感觉出神清气爽来,四肢比起年轻时还要有力几分,可如今这蕉林毁去之后,这府中便和外界差不多了。
    心中知道这蕉林的重要性,金森也顾不得询问家主,便私下做主,将这价格翻上一倍,不管扶疏蕉成龄与否金家照单全收。
    这世间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重金之下这扶疏蕉便似雪片一般飞入金府,粗的细的何等姿态的都有,连那幼苗都有十数株,幼苗也就幼苗,钱财这东西在平时珍贵的紧,若与性命搭上关系后反而不值钱了,金森为了凑齐这九百七十株扶疏蕉可谓是绞尽脑汁。
    前前后后连粗带细收了千余株,除去枯败坏死的幼苗也差不多足可将那蕉林补齐,今日这见蕉林有了点起色,这金家大管家悬了近一月的心也算放下了。
    吱嘎一声轻响。
    金府正堂雕花木门微微开阖,一头戴阴阳发冠身着锦缎白衣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出,男人而立之年,面若冠玉,一头黑发被阴阳发冠高高竖起,两鬓有垂发,极其风雅,男人手中掐着几枚古朴铜钱,铜钱随步履起伏传出阵阵金铁碰撞之音,一对丹凤眼,但双眸中满是疲惫神色。
    大管家金森听闻铜钱碰撞声音一愣,刚回过神来连忙转身施礼:“见过家主。”
    大战轻城子吴魁,唤来九天赤雷的长安城金三爷金登云闭关半月有余终是出关了。
    金登云微微颔首算是应下,望着那纳意湖畔重新竖立起的扶疏蕉林,柔声道:“这半月,辛苦了。”
    大管家金森微微摆手,苦涩道:“家主折煞老奴,老奴即为金家人,这一切都是分内之事。”
    金登云似是想起什么,恍然神思,手中铜钱于掌心摆动,铜钱摆弄了几番,金登云微微颔首,呢喃道:“到时候了。”
    “取纸笔来。”
    金登云望着正东方向微微一笑,笑容让人琢磨不出来其中意味。
    大管家金森端出笔墨纸砚,金登云左手持狼毫细笔,在纸上挥挥洒洒,狼毫细笔在金三爷手中似是比长剑还要飘逸几分,狼毫细尖在纸上流转摇曳,似鸾飘凤泊矫若惊龙,一手小楷写的根骨险劲极为传神,世人都知这长安城金登云楪筮谶纬天下无双,可极少人知这金三爷左手挥翰泼墨也是举世少有,堪称大家。
    金登云于纸上刷刷点点连写百余字,又亲手为这封书信填了个信封,上以行书洋溢一句‘太守孙亭儒大人亲启,金家登云敬上。’
    当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不等墨迹干涸,便将这书信交于管家,淡然道:
    “将这信送往太守府,务必亲手交于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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