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正文卷第二百五十八章民心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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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常信手中的旗杆晃了晃,连带着那红黄相接的旗面在烈日下舞动色彩。
    一时之间闪了众人的眼睛,竟看不清楚这战场上的局势了。
    袁常信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如今竟不肯听令自己,看着原本搏杀正酣的局势陡然平息,看着数万山匪和数万百姓站在定州军的身后,看着陆归堂此时此刻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疯了,你们真的都疯了!”
    袁常信扬了旗杆猛地一挥,正击打在那旗牌官的额头上,旗杆精铁铸就,霎时间鲜血炸开,那旗牌官登时毙命。
    眼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了袁常信手下,原本跪地的将士们“腾”的起了身,人人心中皆生了恐慌,亦为那旗牌官鸣不平。
    “将军,您怎么可以肆意杀戮!”
    杀得还是自己手下的将士!
    袁常信抬眼看说话这人,冷笑一声,“杀戮?诸位别忘了,今日杀戮最多的是你们自己!我是将军,杀一个不听号令的旗牌官又怎么了,是他有违军令!不止他,你们,你们都有违军令!”
    眼见着袁常信手中的旗杆还未落下来,旗面就停在了半空之中。
    将士们俱是一惊,再定睛去看时,却发现袁常信心口处透出来一柄长剑,而他身后执剑那人……咸王殿下。
    袁常信满脸难以置信,怔怔的回头去看陆归堂,却正对上男子的懒笑。
    那笑意去千军万马之中,生了凛然与洒脱。
    他的声音一如往昔,“袁将军,既然是自己失了军心,就不要怪将士们有违军令了。”
    话音落下,长剑被猛地抽出,鲜血散开。
    袁常信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样的:
    咸王的武功,没废!
    陆归堂收了剑面向众人,彼时定州城门之下,定州军近五万,汴梁军近五万,山匪一万有余,百姓一万有余。
    十几万人聚在一处,没有杀戮,只有出奇的平静。
    陆归堂强提了一口内力,将声音散至四面八荒,确保袁常信手下的将士们能够听清楚:“诸将,如今袁常信已死,本王知道诸将随军定州是军令在身不可违,但朝堂昏聩,既无明主,何谈军令。本王今日在此允诺,若诸将肯追随本王,本王定当竭尽全力,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时之间山呼海啸,数万将士齐赞陆归堂英明,那俯首称臣的人不是多半,而是全部!
    至此为止,定州城外持续了半月之久的战乱彻底平息,说来可笑,袁常信带人在城门外叫嚣了半月有余,最后磨灭竟然是自己麾下的将士的军心。
    这一日是大贞顺昌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九,定州城历危而未损,安然若前时,史称林钟之变。
    《吕氏春秋·音律》:“林钟之月,草木盛满,阴将始刑。”高诱注:“林钟,六月。”
    汉班固《白虎通·五行》:“六月谓之林钟何?林者,众也。万物成熟,种类众多。”
    ——
    夜深沉,定州军营,中军大帐之中。
    陆归堂褪了战甲,只一身常服端坐蒲团之上,身后,商故渊正用内力为其疗伤。
    直到商故渊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浸满了汗水,陆归堂猛地干咳两声。
    商故渊连忙收了手,奔至桌前为他倒一杯茶水递过来,看着眼前男子苍白的脸色,商故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得亏殿下那几下下手不重,要不然顾小姐非扒了我的皮。”
    陆归堂揉了揉心口,听见商故渊提起顾谨,嘴角便抿上一丝笑意,或因疼痛,笑意微微带苦:“饶是下手不重,却还是险些断了心脉,我还真是学艺不精,这若是换做冷山,定然能将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是放不下世事,若不到最后一刻,谁不愿意多活一会儿。”
    商故渊重又打起折扇,轻笑着看陆归堂,忍不住啧啧摇头,他自然明白陆归堂有心救百姓,但舍生取义者多,于彼时那样的危急关头还能于道义取舍之间为自己留下一招后手的,却是少之又少了。
    就连商故渊都以为陆归堂真将自己的武功废了,袁常信又如何猜想到实情。
    白日里城墙之上陆归堂慨然赴死,连他都以为事情没有翻转的局势了,谁知道整个定州城的百姓会冒出来打抱不平,莫非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陆归堂睨他一眼,已然猜出商故渊心中所想,他将手中茶水尽数饮下,这才抿唇笑了笑。
    “谨谨曾说过真心换真心的道理,先前与父皇交心,我还不足以将这层道理悟明白,今时今日我才算是想清楚了。”
    “阿渊,我们不是赢在天时地利人和,而是赢在民心在握,军心倒戈。”
    是陆归堂那慨然赴死的举动,和李昌平多年来对定州百姓的守护,让百姓们念其恩情,才有今日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知宇宙之大,则不可劫以死生;知养生之和,则不可县以天下;知未生之乐,则不可畏以死;知许由之贵于舜,则不贪物。
    夫儒者,不本其所以欲而禁其所欲,不原其所以乐而闭其所乐,是犹决江河之源而障之以手也。夫牧民者,犹畜禽兽也,不塞其囿垣,使有野心,系绊其足,以禁其动,而欲修生寿终,岂可得乎?夫颜回、季路、子夏、冉伯牛,孔子之通学也。然颜渊夭死,季路葅于卫,子夏失明,冉伯牛为厉,此皆迫性拂情而不得其和也。故子夏见曾子,一臞一肥。曾子问其故,曰:“出见富贵之乐而欲之,入见先王之道又说之。两者心战,故臞;先王之道胜,故肥。”推此志,非能贪富贵之位,不便侈靡之乐,直宜迫性闭欲,以义自防也。虽情心郁殪,形性屈竭,犹不得已自强也,故莫能终其天年。若夫至人,量腹而食,度形而衣,容身而游,适情而行,余天下而不贪,委万物而不利,处大廓之宇,游无极之野,登太皇,冯太一,玩天地于掌握之中,夫岂为贫富肥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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