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正文卷第四百五十章小楼一夜观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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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城门外,兰旖准备功成身退。
    其实先前在来唐城之前,她已经隐晦地表示,那宝石也是可以不要的。
    何必呢,真要为这宝石让文臻送了性命,燕绥能和她拼命。
    文臻却笑着摇头不肯。
    兰旖总觉得她神情有些古怪,仿佛并不仅仅是为了那宝石去唐家的。
    她想不明白,冷哼一声,一转身,忽然吓了一跳。
    迎面一个黑衣女子掠来,姿态轻盈,一张微带戾气又寒意纵横的脸。
    这张脸太熟悉,半个时辰之前她还亲手给人装扮成这样。
    兰旖脑子嗡嗡直响,随即明白,冯京遇上了马凉,真正的唐家六小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她立即迎了上去。
    唐慕之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前行,一抬头忽然看见面前多了一个女人,吓了一跳。
    再一看女子形貌特殊,忽然想起一个人,眉头便是一皱。
    随即便听见那女子冷冷道:“你便是唐慕之?”
    唐慕之也冷冷道:“你是谁?为何在此拦路?”
    兰旖:“听说有人不知廉耻纠缠燕绥多年,特来瞻仰。”
    唐慕之:“……你就是那个追逐燕绥多年的女门主吧?怎么?成功给燕绥做了小?有资格来嘲讽我了?”
    兰旖:“胡扯什么。这天下谁配以我为妾!”
    唐慕之:“连妾都不是。也不过是一个追逐燕绥多年的怪模怪样老妖婆,哪来的面皮说别人不知廉耻?”
    兰旖:“……难怪燕绥瞧不上你,你就是个泼皮,你连给文臻提鞋都不配。”
    唐慕之:“……同感。你连给文臻牵马都嫌老。”
    唐城内文臻连打两个喷嚏,喃喃望天:“谁CUE我了?”
    答案:情敌……们。
    论斗嘴,兰旖可不是走惯江湖的唐慕之的对手,她也不是来斗嘴的,三句话说完就拔刀,“跟你说话没得脏了嘴,手底下见真章吧!”
    唐慕之冷笑一声,正要吹口哨,忽然眯起眼睛,阴恻恻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旖已经听说过唐慕之的事,也冷冷道:“你如何又还敢回唐家?”
    唐慕之不语。她原本四海流浪,后来听说燕绥出事,便奔往天京,她是唐家人,也没被正式逐出家门,探听消息并不难,得知文臻劫狱林擎,燕绥早已离京,便又返身去追,但燕绥接文臻出天京后一路潜行,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选择冒险穿越门阀地盘,唐慕之猜想着也许他们去往青州边境去,走了一段路后接到了一封密信,便又折转回川,今日刚刚回来。
    她心中电光一闪,惊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出海岛,你只会为燕绥而来……燕绥在川北!”
    兰旖面色一变,随即道:“你以为我是你,整日脑子里只有男人?”
    唐慕之嗤笑一声:“你为什么拦我?你这么无聊?你为了谁拦我?”
    兰旖脸色又一变。唐慕之忽然凑近她,嗅了嗅,道:“你袖子里什么东西?”
    兰旖低头一看,袖子里还有文臻给她做的辣条……
    唐慕之嗅了几下,疑惑地道:“文臻?”
    兰旖瞠目。没想到这个情敌居然也对文臻如此了解,闻到她做的食物居然就能认出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无意中我征服了全部情敌?
    唐慕之狐疑地看兰旖:“辣椒东堂用的人少,只有文臻最擅长,你身上带着文臻做的食物,你难道是为了文臻拦我?”
    兰旖只能不说话,心想燕绥嘴里天下人都蠢货,可其实一个个都聪明都很。
    唐慕之哂笑:“哟,这是哪里来的观音菩萨,居然为了情敌拦劲敌!”
    兰旖:“我想拦你便拦了,你可莫往自己脸上贴金。”
    唐慕之指自己鼻子:“你为她拦我?你们搞什么把戏去了?你可知她是我徒弟?”
    兰旖:“什么?!”
    唐慕之:“她的哨技,我教的!”
    兰旖:“……吹什么大气,文臻也是我徒弟!”
    唐慕之:“……什么?!”
    兰旖:“她的心法,我要教!”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城头上似乎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有灯光远远地要照过来,唐慕之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兰旖倒没想到她会走人,愣了一下急忙跟上,一边跟上一边还道:“你才是观音菩萨,居然教情敌拿手绝技!”
    唐慕之头也不回:“过奖过奖,彼此彼此!”
    两人互瞪:“哼!”
    唐城内文臻又连打两个喷嚏。
    特么的谁又CUE我了!
    ……
    她此刻站在湖边,对着那湖中小楼倒影。湖边无楼,却有倒影,蔚为奇观。
    但她总不能做一回猴子,跳到湖水中去摸那倒影。
    在湖水左侧,有一座孤零零的亭子,亭子中有一组青铜编钟,雕饰浑然,古朴尊雅。
    这东西多半出现于宫廷,用于征战、祭祀、朝见等雅乐,民间不可用,然而唐家便同王侯,出现编钟也不奇怪。
    文臻猜想,这编钟也许就是唤出小楼的关键,但是她一来不会编钟,二来她也不能大喇喇在这唐家中心击打编钟唤人来围剿自己吧?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过去,坐在了编钟中间,手指敲着编钟,叮叮咚咚,敲出了一首乐曲,嘴里还哼着调子。
    《幸逢》
    一曲还没哼完,身后忽然有人道:“此曲平平,莫亵渎了我的编钟。”
    背对着他的文臻,了然而又无可奈何地笑了。
    随即她转过身去,弯了弯眼,道:“怎敢在唐先生面前献丑?只是不如此,想必唐先生也不会出来。”
    夜风携霜染月色,有人自一地雪白中走出。
    纯黑大氅毫尖莹亮,却掩不住轻绡薄裳,行走间云色的衣袂轻飞,遍地常青的碧叶温柔低伏。
    而月色在这一刻亦朦胧,予他颜容三分剪影,依稀是先前隔帘所见的美妙轮廓,山也精致,水也悠长。
    唐羡之立在一地冷霜间,温柔注视着她,道:“包子好吃吗?”
    文臻笑道:“这得问别人。”
    唐羡之眼色微微一黯,却也只是一笑,文臻自动让出位置,唐羡之也不坐下,立在亭中,解了大氅。
    下一瞬,他宽大的衣袖飞出,击在最大的一口编钟上。
    当一声声响浑厚悠长,整个湖面都似起了共振,微波粼粼,一圈圈涟漪如月晕散开。
    而那湖中小楼倒影却神奇般不散。
    这一声前奏后,唐羡之手中已经多了两个玉杵,玉杵敲击青铜编钟,音色更加清亮悦耳,只是也极易碎,但这问题在音律大家手中自然不存在,而编钟三层六十五钟,大小不一,上下悬挂,正常需要五到七人的乐队共同演奏,但唐羡之只一人,立在亭中,时而玉杵击落铜钟声如雨,时而飞袖似云起洪钟,时而飞跃若舞起韶音,那手,那袖,那肩,那肘,乃至那如缎的发,都成了编钟的演奏者,合作无间,和谐共鸣,起一曲浑厚圆润乐曲于天地间。
    文臻不由便想起那首著名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而那姿态却如《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所谓不可方物,当如是也。
    但她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湖面。
    从唐羡之演奏开始,前期低音浑厚低沉,湖水震荡,水面隐隐在下降。
    中期音调逐渐圆润,整个地面都在一颤一颤,湖底有隆隆之声。
    后期逐渐高亢清脆明快,水面忽然交错奔腾,下降的水面出现无数吸水口,哗啦啦奔涌声里,水位在急速下降。
    最后的合声,是将低中高三个音调同时合奏,便是七人乐队,此时也必然是要卯足力气手忙脚乱的。
    然而唐羡之一人,立在亭中,潇潇洒洒,翩然起势,手挥目送,三音俱起,上遏行云,高树静立,飞云迭荡,冷月高挂,星空无声,无数檐角下金铃齐声共振,整座唐城如一座远古巨兽,在此刻被同样来自远古的清音唤醒,无数夜鸟轰然而起,半空中振翅遮蔽繁星。
    一座高楼,便于此刻,自湖底缓缓升起。
    恍若神迹。
    因神音而起。
    莅临世间。
    文臻抬头,平生第一次震撼难言。
    也在此刻,最后的合声里,她听出这是当初唐羡之说的,为她做的曲子。
    《绊心》。
    他竟然把这首曲子作为了小楼的开楼曲。
    小楼升起,水位渐渐恢复,高大的楼体雪白,高高翘起雪色的飞檐,在黑色的湖面上静默,恍若神仙之境,又如地狱之门。
    奇怪的神圣和诡异结合的感觉。
    如同唐羡之这人给人的感觉。
    而在小楼的侧面,一道门户,缓缓搭下一座玉桥,显然是唯一上楼的通道。
    曲毕的唐羡之不知何时已经立在桥边,于袅袅余韵间,向她微笑伸手邀请。
    整个湖面依旧被那编钟的余韵笼罩,而四面的平地有沙沙之声。
    文臻走上玉桥,并没有接唐羡之的手,很自然地伸手一指那湖面,道:“谁知道名动天下的唐家小楼竟在湖底,还需要以极高曲艺才能开启机关。这等巧思,唐家小楼便是百年也不得破。”
    唐羡之从容收回手,笑道:“自古无千年传承之世家,也无百年不倾之高楼。”
    文臻怔了一怔,道:“没想到唐先生如此悲观。”
    唐羡之不接这话,只道:“说起来,能以编钟奏此曲,还是得小臻提醒。”
    文臻想起在五峰山曾经自己和他说的一人可多奏之事,默默无言,心想以后在聪明人面前万不可多嘴。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小楼前的长廊上,那是一片开阔的平台,正对着湖面,平台上有一座扇形的形制奇异的琴。
    唐羡之伸手拨琴,起叮咚之声,道:“小臻,难得来到川北,不如多呆几日?”
    他如对客人般挽留,文臻笑道:“那可不行,我是恶客,我不仅闯入你唐家,还要带走你唐家的好东西,你再留我多住几日,不怕你唐家长老会反了天?”
    唐羡之便道:“是要这个东西么?”拍拍手,便有人悄然送上来一个盒子,唐羡之转手递给文臻,文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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