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正文卷第四百七十一章朝臣第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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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
    士兵伤亡将尽,文人也上了城头,现在城上,很多州学和随云书院的学子。
    文人不惧死,最怕千秋骂名。
    呼声如潮,远远传出,唐易联军也有听见,一阵骚动。
    联军里也有很多人反对这个谈判,立即有人要劝说,唐羡之淡淡摆手。
    他愿意再等等,给湖州一个机会。
    如果真的执迷不悟,他也不介意血洗湖州。
    ……
    张钺和白林对视一眼,神色黯然。
    如果还是四年前的张钺,他此刻会做和老院正一样的事,别说开城,谁给他这个建议,他就敲谁一个头破血流。
    但是四年时光,在文臻身侧,他已经学会了圆融,学会了思考,学会了脱开传统的忠君忠一姓思维模式,重新去看待关于生命、自由、尊重、自我……那些和这世界格格不入却又永久高悬于星空之上的那些哲理。
    气节的背后,是万千人命,一座城。
    湖州在这八天的抵抗中,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的名节为轻,可这一城的百姓,谁来护?
    此刻是最好机会,若非潘航带兵来援,联军再耽搁不起,唐羡之绝不会留给湖州任何生机。
    可此刻群情激愤,巨大希望之后的失望让人激起血勇也失去理智,百姓不肯开城,不肯让出湖州,那么即使他强硬下令开城,唐军入住之后,也会惹出祸事。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里,张钺转头,轻轻问周沅芷:“如果……如果林侯还在,他会怎么做?”
    周沅芷一直抓着林飞白的剑,一动不动站着,她的颊上不知何时添了一道血口,口子不浅,十有八九会留下痕迹,这爱美的大家闺秀,却连抹都没抹。
    听见这一句,她苍白如雪的脸才微微有了一点表情,却并没有回答张钺的话,忽然侧身,竖掌,一掌狠狠敲在老院正的脖子后。
    老院正眼白一翻,倒地。
    狂呼声戛然而止。
    张钺:“……”
    周沅芷也不理会任何人,靠着城墙,对底下道:“潘将军,我是林侯的未亡人。”
    潘航忽然便张口结舌。
    半晌他吃吃地道:“林……林夫人……”
    一句话他说了好久,眼前忽然掠过那一年留山四季树花叶金红,那个高挑的丫鬟冷冷淡淡地道:“想娶我,你不配。”
    潘航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他死死咬住了牙。
    听见那女子在城头上,淡淡道:“林侯原本戍守平州,与这湖州并不相干,但是在察觉湖州即将被偷袭后,他星夜奔驰,驰援湖州,其时他已劳累多日,伤寒未愈。”
    城上城下,鸦雀无声。
    “他撑着重病之身,守城六日夜未曾闭眼,最终没能躲过联军一发炮弹。但他不是被炮弹炸死的,他是活活累死的。为了不动摇军心,他死后还坐在城楼上,守着军民,守着湖州。”
    人群渐渐有饮泣之声。
    “我在给他收殓时,发现他已经被冻僵,衣裳和鲜血肌肤冻在一起,无法换衣,也再也无法躺下来安睡了。他只能维持着这样捍卫和守望的姿势入葬。那一刻我在想,他该多累啊。”
    哭声越来越响。
    “也许有人认为,他是神将之子,他要捍卫林家的荣光,要履行为将者保家卫国的职责。但是我想有件事也许你们不知道。就在前不久,神将被召回天京,先帝怕他功高盖主,赐了他毒烟一把,将他下了天牢。也同时宣召飞白进京,如果不是后来陛下下旨令飞白来平州,想必飞白的待遇,不会比神将好。”
    哭声骤然止住,人们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来平州,他依旧受到的是监视、排斥和挤兑。这和之前二十年是一样的,你们看见的是神将之子少年封侯,我看见的是他作为质子久居天京,看似深受帝宠,其实寸步难行,无法拿起心爱的弓箭驰骋沙场,只能在纸醉金迷的天京消耗时光。明明来平州是要守卫平州,可平州军吃空饷,无兵无粮,上官推搪……他来平州不过半月,不仅要操心训练,还要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们周旋筹谋……呕心沥血,不得安宁。”
    人群里响起愤怒之声。人人红着眼眶。
    “说这么多,只为问大家一句。朝廷待他父子如此,他依旧一腔碧血赤心不改,星夜驰骋湖州。湖州军跑了,他却来了,他为谁而来?!”
    “是为了这冷血皇朝?为了这无良官员?为了自己的千秋令名?还是仅仅是为了……这湖州数十万生灵!”
    万民沉默。
    “只是为了你们,为了湖州啊!”周沅芷长剑横胸,热泪横流,“你们怎么就不明白,抛掷了他拼死保下的性命,才是真正辜负了他的牺牲!他付出了一切,守住了你们的性命,不是给你们拿来意气用事的!不是给你们拿来全自己令名的!你们的命,都是他用命换来的!你们有什么权利逞这匹夫之勇!”
    “你们要拼这一身的血,对得起他流的血吗!”
    “你们真的理解了他拼死守城的真义吗!”
    “你们的那点所谓千秋声名,对得起林家父子的牺牲吗!”
    她缓缓横剑,对着自己的脖颈,冷声道:“开城。”
    “这千古骂名,我来背。”
    “将来谁若来斥,你们便道,是林侯遗孀,以死相逼,要你们开城。”
    “如果你们还不肯,如果你们为了那狗屁不如的不甘和气节,不惜背着骂名逼死我……”她将剑锋凑近了些,淡淡道,“那正好,我去陪他。”
    城上人人如泥塑。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众人机械地转头,就看见湖州刺史张钺,快步奔下城楼去了。
    人下了城,声音远远传来,“我是湖州刺史,我有权决定。开城!”
    白林站在城头上,一挥手,道:“降旗。”
    湖州城头燕字旗缓缓降下。
    远处联军的骚动渐渐平息。
    唐羡之眼神深思。
    这些优秀的女子啊……
    文臻身边的人,也这么出众,如星光耀眼,千秋史书,亦能留惊艳一笔。
    吱呀一声,城门缓缓开启,无数的百姓站在城门之后,湖州城却安静如死。
    湖州是最早应战的城池,也是附近最强,众人最引以为傲的城池,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迎来了叛军。
    虽败犹荣。
    潘航和唐军各数千人,分两列入城,这种守军和叛军相安无事入城的景象,蔚为奇观。
    唐羡之却没有入城。
    很久以前,他想过,如果有一日攻下湖州,他要去看看文臻住过的府邸,要在她的城池走一走,感受所有她留下的痕迹。
    湖州的风,湖州的景,湖州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楼,都浸润着她甜蜜的气息。
    但是此刻,他只是深深遥望湖州,看那湖州城头换了大王旗,看那飞檐斗拱,鳞次栉比,阻止了他的脚步,影响了他极其重要计划的,浪漫又强大的城。
    然后于午后晴而冷的日光中,拨转马头。
    日光打亮他轮廓鲜明而萧瑟。
    而轻骑如风,掠过东堂大地。
    ……
    青州大营一处戒备森严的帐篷里,西番王女怔怔地坐着。
    她听说弟弟已经不行了,现在正是回去夺取大权的好时机,奈何那燕绥和林擎言而无信,总在拖延着不肯放她,尤其是燕绥,走之前还给她吃了毒药,十分坦然地告诉她,这药需要按时吃解药,否则便会毁容浑身溃烂而死。
    她知道燕绥林擎不信任她,不打算放虎归山,唯因如此,她更不能束手待毙。
    这几日她使尽浑身解数,试图收买勾引看守自己的人,可是那些兵像木头做的,都离她远远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忽然外头脚步声响,西番王女知道是有人给她送饭并巡察,她想着那个每日送饭的铁面男人,叹口气,懒洋洋走过去,不想今日看见的却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带着几分对她的好奇仔细打量她,同时也似乎不太清楚这里头的规矩,站得离她很近。
    西番王女浑身一紧,剧烈心跳。
    她知道,机会来了!
    她悄悄整理裙裾,学着当初闻近纯教她的美妙姿态,款款地走了过去,微微偏转自己最为美丽的右脸,端庄而又清纯地,冲那一看就地位不低的年轻将领一笑。
    那年轻将领怔了一怔,脸腾地红了。
    西番王女心中狂喜。
    ……
    文臻盘膝坐在慈仁宫里,身后是白花花的一片,都是穿丧服进宫哭灵的命妇。
    太后薨逝,内外命妇都要进宫哭灵,她每日就带领着这些命妇在慈仁宫守殿。主持着丧葬事宜。永嗣帝有时会来后宫,倒是遵守承诺,会和她说一些朝堂事务和紧急军情。
    和之前的态度不同,永嗣帝忽然改了口风,表示西番狡猾桀骜还贪婪,不可议和,否则必有割土之忧,而东堂国土,一寸也不能让!
    文臻听说之后,还略有些欣慰,心想之前他似乎无所谓议和也无所谓割让,如今倒有气节起来了。但不议和,主战,终究对燕绥有利,她也安心了几分。
    皇帝下旨,务必将西番打残才能一劳永逸,为此严厉督促筹备粮草军械,运往前线,倒免了文臻之前怕朝廷不出力的担心。
    随后便有消息传来,西番皇帝在和燕绥林擎对阵中遇刺,重伤昏迷,大军大乱,西番王女逃回西番大军之中,软禁杀戮将领,拿下了军权,然后撤出了徽州。
    而建州那一路,原本出现莫名其妙的兽潮,冲垮了建州军,正在海疆守卫的大皇子趁机出兵,眼看便要穿过建州,却在此时忽然出现一队白衣人,人数不多,人人仿若冰雪之姿,却对那些凶猛的异兽十分地有手段,寥寥几十人,硬生生阻住了兽潮,几十人每人骑一匹兽,赶回了大荒沼泽的方向。说来也妙,回去的时候,这一队人还稍微绕了点路,从苍南州经过,顺手将季家的军队践踏了一番,这种举动很像是朝廷的人,但满朝上下,没有人知道这些神秘人的来历。
    建州军是临时抽调的,原本也不是完全没战力,纯粹对那些兽不了解,无从下手,如今凶兽一去,建州军加上朝廷紧急调拨的军队,堪堪也就护住了建州一线,没让西南一地彻底陷入战火。
    这两个算是好消息,但是另外有些消息却不大好。比如邱同带领的大军,确实截着了西番军去池州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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