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正文卷第四百七十一章朝臣第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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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掳获的瘾君子,连自己的瘾欲都无法控制,谈什么纵论朝政,说什么为国为民,配什么文臣第一?朕倒是要问你一句:你今天抽烟了吗?”
    这一声轻而悠长,语气却刁毒凶狠,所有人骇然抬头!
    众目睽睽里,单一令背影一动不动。
    文臻心中一沉。
    当初福寿膏事件,所有人都被逼戒断,只有单一令,年纪大了,被子侄坑了抽了福寿膏后不能自拔,也没有了体力和健康去坚持戒断,自此得了特许,允许继续抽烟,她本就担心这东西戕害老师身体,屡次劝说,却没想到,这膏子果然是没戒,而且听皇帝口气,似乎瘾越来越重了。
    一个太监走下来,捧着一个小罐,站到单一令面前,将那罐盖揭开。
    一股奇特的香气散开,十分浓郁精纯,单一令一直岿然不动的背影终于颤了颤。
    他死死盯着那罐子,喉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咚之声,枯瘦的手指下意识伸出。
    那太监含笑看着,还把罐子往前递了递。
    厉响厉喝:“老单!”
    单一令如遭雷击,手指猛地缩回,重重撞击在地面。
    他双手拄地,微微喘息。
    体内似乎有无数蚂蚁在爬,在咬,在啃噬他的理智和五脏六腑,那种绵密空虚而又无尽的痛苦令他看这巍巍金殿也生了黑色的重影,像一座地狱之山般悍然压下来。
    他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前几天开始,他的福寿膏就断了,而满天京也寻不出一罐来,他已经煎熬了好几日,今早撑着上朝时,衣服瞬间汗湿都穿不上身。
    眼前那飘着异香的罐子,是这世上最巨大的诱惑,也是最可怕的陷阱。
    接过去,他从此就是被皇权控制的行尸走肉。
    拒绝掉,他会很快失态,失禁,翻滚,撕扯,狂叫,在群臣之前丢尽颜面,再也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带领群臣,去抗拒那乱命。
    无论走哪条路,都是他的绝路。
    金吾卫龙翔卫一层又一层,隔在文臻身前,都戴着面罩,死死地盯着她。
    文臻紧紧盯着人海那头的单一令,忽然道:“老师,接旨吧。”
    众臣更加震惊地转头看她。
    “接吧。这朝政掌握在暴君手中,不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可以抗衡的。你今日便是拼了这命,磕破这头,他的旨意,也能从你们的身体上踩过去,自有无数人为了前途和未来,抢着去执行。”文臻道,“老师,不要逞无谓之勇,接吧。”
    单一令抬头,看着巍巍大殿。
    半晌,他缓缓笑了一下。
    伸出双手,去拿那个放在他面前的瓷罐。
    文臻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短时间内自己很难闯过这重重大军去救老师,但是她安排了三两二钱就在附近,以三两二钱的速度,应该能救下老师。
    但是老师自己接了,也好。
    单一令弯身去拿瓷罐。
    文臻忽然心中一跳,立即召唤了三两二钱,银蓝光芒如电射来。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
    单一令忽然头重重向瓷罐一撞!
    砰一声,瓷罐在他头骨之下碎裂,福寿膏流淌一地,而他的头砸碎了罐子之后,重重砸在青石地上,亦发出碎裂的声响,刹那间深红的血与深黑色的福寿膏交融在一起,在地面上黏黏腻腻地铺开去。
    广场上瞬间寂静如死。
    文臻的喊声撕心裂肺:“老师!”
    三两二钱行动如电,然而终究快不过大司空那一霎的决心。
    单一令依旧跪在自己的血泊里,双手紧紧抠住地面,用最后的力气嘶声道:“陛下,老臣以死戒断!”
    “老臣依旧是这朝臣第一!”
    “老臣为官三十载,门生无数。这天下百姓,都知司空姓单!”
    “开国皇帝有训,为君者不可逼臣死谏,若有死谏事发生,若有重臣横死,一切旨意当搁置再议!”
    “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空旷又拥挤的广场之上,整个天地都似乎在此刻丧失了声音。
    群臣盯着那片黑红黏腻,一地碎片,只觉得浑身发冷,颤抖剧烈不能止,而苍天如穹顶,重压于头颅之上。
    重重兵甲之后,文臻忽然跪了下来。
    “尚书令文臻,上禀于永裕帝驾前。”她的声音十分清晰,传遍广场,“陛下乱命,臣不敢接,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人骇然看她——她是气疯了吗?
    永裕帝?!
    厉响忽然嘿地一声冷笑,砰地也磕了一个头。
    “鼎国公厉响,上禀于永裕帝驾前!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相推开执行廷杖的太监,老泪纵横地翻下了刑凳,爬到汉白玉石阶前,“丞相李绝非,愿为死谏第二人,请……永裕陛下收回成命!”
    周谦以首顿地,“请陛下收回成命!”
    那几个年轻官员砰砰磕头,额头带血,“请陛下收回成命!”
    刚才走开的一个官员又走了回来,捂住脸肩头耸动,半晌一个头磕下来,“请陛下收回成命!”
    越来越多的人走回来,跪在单一令身后,于冰冷的广场上,低头看着老臣的血迹缓缓流过自己膝前,想着方才文臻那声称呼,心头如被雷霆劈过闪电照过,裂出无可弥补的缝隙和终于洞明的真相来。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原来所有人都被那金殿之上的人翻覆于掌心玩弄。
    “请陛下收回成命!”
    人群越聚越多,呼声越来越响,金殿似乎在朝臣越来越愤懑的呼声中微颤,传旨的太监白着脸,一步步向后倒退。
    文臻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林擎和燕绥,已经被你兔死狗烹了一次。他们不计前嫌,还在前线捍卫东堂,你就要兔死狗烹第二次吗?”
    “你凉薄如此,恶毒如此,对得住这些曾经为你的江山殚精竭虑,为你的皇朝耗尽心血,甚至为你的所谓死亡痛哭流涕的臣子们吗?”
    “你的白骨皇座,垫着燕绥和林家父子的血,垫着大司空的血,垫着安成帝永嗣帝的血,还需要这广场上的无辜臣子们多少的血浇灌,来维持你那虚假的光辉呢?”
    她的声音引起回音无数,“白骨白骨”地荡漾开去。
    群臣们仰着含泪的脸,像看一场忽降却不肯停的大雪一般看着沉默的仁泰殿。
    只有单一令,软软地垂着头。
    他在血泊里照见自己枯槁的颜容,最后一刻却绽放安慰笑容。
    “回陛下……问话……老臣……再也不用抽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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