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正文卷第四百七十六章一人合奏御万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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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人中,周沅芷千金小姐,音律最通,因此神情也最恍惚,忽然喃喃道:“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天相夺伦,神人以合。”
    文臻在她身侧也叹道:“金石以动之,丝竹以行之,诗以道之,歌以咏之,匏以宣之,瓦以赞之,革木以节之……”
    这是音律的最高境界,但世人从未奢望一人能完成。
    周沅芷道:“他从何处想来!”
    文臻苦笑:“我想的。”
    周沅芷愕然看她,文臻默然。当初五峰山上,不过无心随口一语,谁知唐羡之竟真的做成了呢。
    之前黑湖之上开小楼,她以为已经是极致,却没想,唐羡之深藏不露。
    她再次后悔在聪明人之前就该好好闭嘴,有些点拨对常人来说过耳烟云,对才智卓绝的人来说,却可能是开启宝库的钥匙。
    半晌她舒了一口长气,喃喃道:“幸亏只有他能……”
    一人群奏堪称奇思妙想,而将这奇思妙想真的付诸实现,普天之下却只有唐羡之一人。
    那许多乐器的同时弹奏固然是一个难题,但在同时弹奏时还能记住每个乐器所应弹奏的曲调且实现完美配合,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这需要无比精密堪同计算机一般的大脑。
    只有他这般才智,再加上音律大家精通各种乐器的能力,才能这般美妙和谐,神人以合。
    唐家要真的人人有这个本事,那她和燕绥趁早从这城下转身。
    长曲绵绵不绝,或雍容,或雅正,或轻快,或哀愁,如流水泻过,文臻听着听着,竟微微湿润了眼眶。
    多像这一路相逢又离合的人生。
    然而这么美的曲调也如这人生一般,时刻隐藏着杀机。
    眼见他上高城,眼见他落高城。
    在唐羡之的乐器大阵之下,连着三批人攻城,都被音波所袭,那音波便如唐羡之的曲调一般,层波叠浪,变化万千,无迹可寻。有时如巨浪层层扑打,有时如幽灵神出鬼没,有时如利剑悍然劈落,有时如万箭隐形齐飞……三批人再无一人能上城头一步。
    而天京城的护城河又特别宽,唐军进城后这么短的时间还进行了修城墙厚城门封堵漏洞等等措施,哪怕是燕绥麾下武器特别精良,也很难远距离攻破。
    更绝的是,天京本有九门,但唐羡之在燕绥逼近天京之后,就已经下令在天京城门前后垒墙,城墙加厚加高,竟然将其余八门都堵死了。加盖的城墙整个就是一个向内的斜坡,非常难爬,爬上去就是送人头。而小楼剑手主城楼一个没留,全部分配在另外八个城门,每门一阵,轻松收割人头。
    那架势赫然不成功便成仁,不能打退敌人便和天京全城百姓一起死在城内。
    负责其余城门攻击的京畿大营,几轮攻城后损失极惨,干脆退出了一射之地,就等着主城门燕绥破城。
    一人一曲捍全城。
    三次攻城后,燕绥下令暂时停止攻城。
    大军就地休整。
    文臻遥望着城头上的唐羡之,远远的也能看出那人神容如雪。
    ……
    天京城内,现在实行了最严厉的管制政策。
    所有人不许随便走动,不许在酒楼茶馆聚会,百业者暂停执业,连青楼勒令暂时关闭。每日每户只许一个人出门半个时辰,就近解决日常生活需要事宜。
    所有人都被关在家里,杜绝了串联和被人利用煽动闹事的可能。
    这使少量潜伏着的燕绥的暗线都没机会出手。
    唐羡之很绝,他下达这样的命令,只用了一种手段——推了几个得了天花的病人招摇过市,称说天京某处开始了天花感染,哪怕站在病人对面都可能被感染天花且无药可医。
    只这一着,天京百姓自动给自己关禁闭。
    现在街上行走的只有军队和唐家的人。
    整个唐氏家族非常庞大,嫡系旁支依附的姻亲家族前后加起来有数万人。都已经陆续进京,天京被围困之后,除了担任军职的人守在城内墙头,其余老弱妇孺大多聚居在临近皇城的兰康坊。
    城头乐器大阵奏响之后,一队红衣人进了兰康坊,带着无数马车。
    随即兰康坊隐约起了一阵骚动,乱过一阵后,渐渐有人出来,带着包袱,扶老携幼,依次上马车。
    上了马车的便有人驾驶马车,奔往皇宫,马车直接抵达太子东宫,那些人进入大殿。
    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这一批批人的出来,一批批的人送出去,前后忙碌了两日两夜,才把人送完。
    至此已经三日三夜。
    唐羡之独力合奏,坚守城头。
    三日后的夜里,在燕绥下令退兵休整的那一刻,唐羡之推琴而起,琴在半空旋转,起一阵回旋之音,音色华丽,引得众人凛然,因此也就没人看见,琴身背后,唐羡之一口鲜血喷满了那焦尾琴。
    城下只有燕绥,凝视那飞旋的琴,似乎要透过琴身,看见隐在背后的人。
    文臻在他身边轻声问:“我们损失不小,是否要……”
    燕绥绝不会无计攻城,关键看他是否愿意再投入一部分的牺牲。
    燕绥看她一眼,这一霎文臻忽然觉得他眼神微带审视,像是想查看她此刻心情。半晌燕绥道:“何必枉费人力物力。且吊着他罢了。”
    他凝视着城头,看见唐家的军队黑压压站满城头,轻声道:“只要他野心终收,我愿意给他机会,因为他亦有值得我尊敬处……只要该灭绝的一定灭绝,那就行。”
    ……
    又一波攻城开始了。
    大阵音波绵绵不绝,似乎毫无衰竭之像。
    但这次燕绥换了攻击方式。
    不再派斩首队员,不再进行勇猛冲锋,甚至连擂车投石之类的攻城器械都没用,只选择轻功最好,动作最迅捷,反应最灵敏的战士,在箭手弩弓手的配合下,以最快速度登城。
    登城之后也不强求入城,骑在墙头上砍杀两下,唐军还没扑上来挡,燕军已经哧溜下了墙。
    有些更狡猾的,就在城墙上冒个头,背上长枪闭着眼睛往里头捅几下,转身就下墙。
    没人扔火药弹,固然是因为火药弹珍贵,还因为那些弹子根本还没落地就能被音波推出去,弄不好炸到自己身上。
    爬上城头的人就好像来城头一瞬游一般,冒个头就走,唐军狼奔豕突,打了这边打那边,活像在打地鼠。
    但于唐羡之来说,他无法因为这些人试探性的攻击便停下。他知道他一旦停下,那么试探性的攻击就会变成真正的攻击,口袋里的火药弹会将城头炸翻。
    他依旧手挥目送,姿态如仙,城头之上起高音。泛白的唇角却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燕绥看出了他的想法,因此明明有余力,却还要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
    他要耗死他。
    还不损自己的兵将。
    他看出这大阵极耗心力,他要他在这城头永不能停。
    这样也不会对文臻无法交代。
    他不愿自己成为他和文臻之间的任何心障。
    他渐趋平和,却又更残忍。他连让他在文臻心中留下愧疚牵念的可能都要抹去。
    但是……
    他其实是多虑了。
    文臻待他,比燕绥更残忍。
    唐羡之垂下眼,指尖丝弦不休,仙翁长鸣。
    再次悄悄咽下喉间逆涌的腥甜。
    此刻,家族的人,应该已经快到了城门边了吧?
    ……
    第三天。
    燕绥一箭起,射落了城头高扬的唐字大旗。
    这一次,音波没有能抵达那高处,拦下这凶悍的一箭。
    断落的箭杆砸在城头,计算精准,没有伤人,却将那些悬挂的吹奏乐器砸坏了大半,半截箭杆支在了向内的城墙上。
    雍容壮阔的大乐便少了一个声部,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随即唐羡之便又继续,依旧行云流水,听来毫无任何不妥。仔细听却能听出那首曲子已经被修改过,但修改得毫无痕迹。
    这种临时修改妙手拈来的本领,令人再次惊叹。
    唐羡之闭了闭眼,默默咽下一口腥甜。
    ……
    射落的大旗,引起了城内人们的慌乱。
    城内戍守的一些唐家将领面面相觑,心中都浮现不好的预感。
    忽然有人狂奔而来,道:“不好了,咱们的家小都失踪了!”
    众人齐齐变色。
    ……
    简陋的地道里,唐家族人艰难地行走着。
    正如文臻猜测,永裕帝挖空了半个皇城作为自己的老巢,但是以他的谨慎,不可能没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那条地道在太子东宫,东宫位置离城门最近,离秀华宫也不远。按照永裕帝那夜的计划,从秀华宫出来,事有不谐,随时可以从东宫下地道再出宫。
    秀华宫出口被堵死,东宫地道自然也没用上,唐羡之占领皇宫后,根据各处宫室位置,选出了几座离各城门相对最近的宫殿,逐一寻找,最后找到了这条地道。
    浩浩荡荡的唐家族人在地下穿行。
    护送他们的有少量唐家士兵和剑手,唐羡之不能撤走太多的人,甚至唐家高层都被要求上城头——唐羡之相信,燕绥对一切都有数,一旦他发现大量高层和高手被转移,唐家就会遭受最凶狠的打击。
    他不会允许唐家的主力逃脱。
    所有上城的男人,都是为了这批老弱妇孺做靶子。
    包括他自己。
    城头高楼起一曲,万千丝弦做剑舞,但为争权逐利故,百年世家归虚无。
    ……
    当夜,京畿大营在又一次徒劳无功且被凶猛反扑的攻击中丧失了士气,早早收兵。
    夜半,护城河淙淙流水中,无数人裹着羊皮泡出现在水中,再悄然上了准备好的筏子,穿越那一片杂草茂密的水域,小心而又迅速地向京郊而去。
    当这长长的队伍终于平安地离开京畿大营的扎营区域时,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
    就在护城河对面不远处的山坡上,小树林里,四大护卫带着人马,悄然而立,一直盯着黑暗中的护城河。
    他们将所有人都一一看过,数过。
    其间日语几次对中文打手势,询问是否要惊动京畿大营。
    中文长久伫立。
    他看见队伍里蹒跚的老人,抱着婴儿的妇女,娇弱的少女,一脸惊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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