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正文卷第四百七十七章江山(大结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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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最大的仁泰殿塌了半边,景仁宫已成废墟。
    那些在殿中搜刮抢劫的唐家将领们,尸骨无存。
    倒是那些被赶到广场上的太监宫女,瑟瑟发抖,劫后余生。
    ……文臻费了小半个月功夫重新开启的地道,绝不会白费力气。
    唐家入城,成为新贵,总免不了用人。所以仅存的那些线人细作,混不到唐羡之身边,混到这些人身边还是可以的。
    虽然新进,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但是关键时候挑唆提醒几句,也是不难的。
    当城头告急,情势急转直下,这些人选择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并不奇怪。
    这些都是唐家的重要人物,是世家的支柱,只要他们还在,唐家就不算真正灭亡,最起码以后也会制造麻烦。
    文臻不想给他们死灰复燃的任何机会。
    天下熙熙,都为利往,当他们贪欲一起,聚集在宝物最多的仁泰殿景仁宫,那么,死期就到了。
    顺便,也出一口她心中恶气。
    她恨那仁泰殿,那殿前德妃自戕。
    她恨那景仁宫,那宫里燕绥受伤。
    她恨那慈仁宫,那宫里祖孙苦熬。
    她也讨厌秀华宫,若非燕绝步步紧逼,当初生产又何至于那般艰难。
    ……
    皇城崩塌传到天京城头那一刻,唐羡之霍然回首。
    燕绥一直只盯着他,抓紧这一刻,再次出箭。
    他很少射箭,上上次杀了唐孝成,上次伤了唐羡之。
    这一次,那箭并不悍厉,也不凶猛,箭势虽疾却无声,如风掠上城头,掠过唐羡之的鼻尖。
    唐羡之刚回头,看见金光一闪,下意识拂袖。
    然后他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手上还连着无数丝弦,这一抓便乱了节奏,更糟糕的是,那箭如此柔软,是因为整个箭身以奇怪材质制成,软弹而有粘性,被唐羡之抓住的同时,便黏上了他的那些丝弦。
    然后便化了,流得丝弦到处都是,将那无数根丝毫都不能乱的丝弦黏在了一起,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玉钩撞上小锤,锤头撞碎三棱……曲调戛然而止。
    “噗”一声,唐羡之一道血箭喷得满地红!
    箭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只是彻底打断了这惊世一曲,真正戕害他的,是这重伤之后,七日七夜的苦守。
    喷到最后,是鲜红的心血。
    浪潮般的呼啸声传来。
    有人扑上来扶住了他,是他身边留用时间最长的甲四。
    唐羡之微微睁开双眼,却已看不清城头景象,那摇荡的镜花水月般的视野里,恍惚无数黑压压的人影扑上城头。
    燕军上城了。
    唐羡之目光越过那厮杀的人群,看向更远的地方。
    那些远走的人们,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西川了吧。燕绥便要去追,也追不上了。
    易铭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她不会坚持和燕绥做对,以她骨子里的潇洒性子,一旦看事不可为,应该会带着唐家和易家人一起远走。
    他亦为此已经提前赠她无数唐家积攒多年的财富。
    包括小楼剑手,可保她一世平安。
    无数士兵和刀枪剑戟向他和身边仅剩的几位护卫刺来。
    甲四想要背起他,却被人群挡住。
    唐羡之忽然一伸手,他手上还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丝弦,却在此刻全部脱落,他两指一划,双手一展,指间明明无物,却忽起琴声!
    无影之琴,音杀的真正无人抵达的最高境界!
    “铮——”
    一声起,人群中便爆开血花。
    大批大批的士兵倒在城墙下。
    以天地为琴,起风雷之音,上引九霄之云,下潜九幽之阴,湖海同振,苍松涛鸣。
    最后再奏一曲《绊心》。
    城头下文臻抬首,便见那城头众生熙攘,血火交接,而那人遍身血染,神容如雪,十指虚空连弹间,依旧在不断咯血。
    那曲缠绵又深长,萧瑟亦豪壮,无数人于其下前赴后继,再喋血蹈死。
    隔着烟火、黑云、剑光、和数载恩怨纠缠,殷殷鲜血,他于城上最后奏一曲,她于城下含泪侧耳听。
    一曲记初遇倾心,一曲记恩仇难解,一曲记乌海茫茫涛,一曲记长川深深雪。
    一曲记五峰溶溶月,一曲记留山濛濛眸,一曲记湖州博弈,天京长别。
    “铮——”又一声。无弦却已弦断。
    天地于这一霎静音。
    云天之下,城头之上,唐羡之微睁着眼,向后倒去。
    最后一霎,那高天和无数涌来的闪亮银甲淡去,雾霭深处,只有那少女,如美人鱼一般游来,忽然抱住了他的腿。
    这一刻水波不如当年清亮,朦胧摇曳,但依旧可见她弯起的含笑眼眸,满溢欣喜和甜蜜。
    然后如星光一闪,灭去。
    黑暗永恒降临。
    ……
    小臻。
    若有来生,旧地再遇。
    你再抱我一次,好吗?
    ……
    太始元年二月初七,天京城破,燕氏重回皇城,唐氏成为这三个月东堂风云史中又一个短命皇朝。
    当日城头上太始帝一人合奏一曲抗万军,几乎靠一己之力拦住了大军七日七夜。风采无限,曲成惊天下。
    末了城破之时,纷乱太过,虽然人们都亲眼看见太始帝咯血气绝,但事后清点时,并未找到太始帝的尸首。
    只有那数十件乐器大阵之中,那多到令人惊心的殷殷血迹,告诉人们,这段传奇,存在过。
    也许是因为太震撼,也许是因为太传奇,那如仙如魅的人的最后结局,从此在天京也流传了许多故事,有人说他当日由死士拼死救下城,却也失去了全部武功,自此隐姓埋名,于乡间默默终老。
    或许觉得这个结局并不配太始帝其人其行,又有人说曾在某无名山中见过很像他的人,于青崖之间濯足,身边七弦琴无人弹奏却自鸣,曲声美妙,引满山小鹿侧耳听。
    后来很久以后,又有人说,曾有人在洋外某国,见到他和一个美丽女子在一起,两人一人拉着洋外的古怪乐器,另一人翩然起舞,舞完了便携手而去,不知所踪。
    更多人是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当日城头焉能留活口?再说那乐器阵中的血迹,多到仿佛那个人流尽了全身血。
    是个人都活不了。
    不过是对于美好却凄凉人物的不舍,使那些无知百姓编这些故事引人追索,将那叛国篡位的枭雄逆贼最后结局,毫无原则地美化罢了。
    是耶,非耶,终究无人知晓。
    文臻只知道,这一生,她再也没见过他。
    她将他那日城头用过的乐器都收集起来,连同那块唐家小楼里的巨大宝石,在城外立了衣冠冢,算做对那一段邂逅传奇的最后纪念。
    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寥寥一行字。
    “愿你来生,不必曲调完美,不必众音和谐,只需明朗、自在、快乐而欣喜。”
    ……
    二月初八,燕绥进城。
    天京百姓夹道欢迎,主动劳军。
    二月初九,群臣请燕绥登基。
    殿下曰:“滚。”
    群臣哭求一日,殿下紧闭殿门,搂着老婆拥被高卧。
    外头群臣声声哀求,里头他对着老婆肚子喊了一天囡囡。
    无奈之下,李相连同一众老臣连夜入宫,就问殿下,皇子只剩了殿下和十九皇子,您不做谁做?
    九皇子燕绪,已经在唐军入宫那日被杀。十九皇子当时不在宫中,逃得一命。
    燕绥却道:“太子不是还有儿子吗?”
    他定了太子幼子,时年十岁的燕泓。
    这个选择起初并不为群臣所理解。毕竟太子生前和燕绥是死敌,选择他的儿子,不怕将来那孩子报仇吗?
    燕绥对此嗤之以鼻。
    这世上有人能报得了和他的仇?
    ……远在南齐的太史阑:很不幸,有。
    选择燕泓,燕绥给出的理由是,这孩子嘴甜,最早喊文臻婶婶,可见是个灵活的,可造之材。
    群臣:“……”
    其实燕绥这话也不过是玩笑,主要是可供选择的人选几乎没了,太子长子性情轻浮恶毒,十九皇子燕缙,年纪小,且出身低微,又在慈仁宫养过,被慈仁宫的妖风养得性情阴郁,这两个都不合适。
    燕绥便是不在乎这皇位,也不能不为这江山百姓考虑,相比之下,燕泓眸正神情,行事有度,且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只要好好教导,不起邪心思,未必不能做一个好皇帝。
    众臣无奈,只得应了,又请殿下为摄政王。这回燕绥没拒绝,燕泓年纪小,这担子他不想担也得担。
    当初随便儿在殿上对永裕帝说的话,文臻和燕绥说过,燕绥却根本不理。
    “他要真想当皇帝,便自己抢去。”
    文臻内心里也不希望随便儿做皇帝,瞧瞧东堂的皇帝一个个都什么样儿!
    何况当皇帝,得丧失多少平凡的幸福,她舍不得。
    也许孩子当时只是想气气永裕帝,倒也不必太当真。
    之后便是易铭上降书,西川愿归于朝廷麾下,军队全部解散,献上一半家财,易家族人全数离开东堂,只求免除她的谋逆罪责。
    朝局动荡太狠,安定为上,燕绥应了。派易人离前去接收军队。
    姚太尉也告老了,易人离封侯,燕绥打算等他再历练几年,便接太尉之职。
    易人离并没有见到易铭,这个女人倒也潇洒,投降后便换了女装,把刺史印信一挂,家产整理完毕,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两家家人老小,包了好几艘大船,出海去了。
    后来听说她带着属下在海外打下了一个小岛,有滋有味做起了女王。虽然路途遥远,难以证实,但文臻觉得,这回或许是真的。
    她不知道易铭是否对唐羡之有情,只觉得,或许便是唐羡之最后的放弃和托付,让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弃。
    也或许唐羡之同样怜惜她,所以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最终解脱。
    他们做不成夫妻,也不是最牢靠的盟友,却因为同样一种被束缚和羁绊的苦难,成为知己。
    李相完成这大事后便告老,文臻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东堂史上第一位女相。
    女相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筹措粮草,送她那刚团聚没几日的夫君再次回青州。
    西番作祟不休,林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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