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正文卷第四百七十七章江山(大结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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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以为是命中的救赎。
    多年后才知道是噩梦的开端。
    ……林擎再次微微笑起来。
    偏头将脸贴了贴那骨灰盒。
    “侧侧,当初那话我没机会回答。”
    “现在我可以说了。”
    “那就一起吧。”
    ……
    晨曦再起的时候,前方青州城外灰黑色的山脉仿佛要和天相接,山**关隘的大门次第打开。
    身后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回到东堂了!
    无论在异国多么痛快飒爽,终究只有踏在自己的土地上,才是最安心的。
    林擎端坐马上,脊背挺直,遥望着地平线上渐渐升起的朝阳,那一轮巨大的半圆浑然如火,映雪色大地辉光千万里。
    辉光之下,便是他几乎守了一生的青州城。
    林擎抱起骨灰盒。
    侧侧。
    我终于回到了这里。
    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一线日光延展于茫茫雪地,关隘如一条巨龙蜿蜒不知尽头,高天之下,一骑长驱直入,钢铁洪流随后滚滚而入。
    青州百姓于城下欢呼迎接英雄凯旋,以最热烈的目光膜拜着他们不败的统帅。
    无人知道就在这过去的数日夜,他们曾在生死关头走一遭。
    轰然一声,城门随即关闭,城头弩机连响,无数士兵持枪上城。
    前方雪野尽头,影影绰绰,出现无数黑压压的人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守城的士兵瞠目结舌,实在不明白,西番军是牛皮糖么?皇帝都死了,连败无数场,国内乱成一锅粥,刚还被青州军扫荡过一遭,怎么还敢来!
    身后脚步声响,士兵回头,都恭敬俯首。
    林擎抱着一个盒子,步伐轻轻,上了城头。
    他的靴子踏在城头未化的积雪上,却毫无声息,他抱着那盒子走来时的姿态,不似迎战,更似归来。
    晨曦映亮他眉梢,反射一片透骨的白。
    他站在城头上,扶着牒垛,遥遥看着底下梭巡不敢进却又不舍离去的西番兵,唇角一牵,轻蔑一笑。
    亲兵捧着他的武器过来,他接了长枪,随手搁在城墙上,却没接那巨弓。
    他笑道:“孩儿们,看爹爹给你们变个戏法。”
    他长枪微微一抬,指着城下满坑满谷的西番兵。
    “你们该怎么守城就怎么守城,该干活就干活,该吃饭就吃饭,看爹爹站在这里,只要站着,西番兵就绝对不敢前进一步。”
    对上众人诧异的目光,他喝道:“信不信!”
    众人仰头,看城头上大帅衣袂与长发飞扬,忽然心间便豪情激涌,惹热血如沸。
    是啊,何须大军,不必畏惧。
    大帅站在城头,便是这青州,乃至整个东堂的定海神针!
    “信!”
    喝声如潮,远远传至雪野之外,远处的西番军似有骚动。
    西番女王站在车辕上,缓缓放下瞭望筒,皱起眉头。
    难道……她弄错了?
    ……
    银光连绵驱驰而过,越山野过河流,不顾道路崎岖,只为尽早赶赴青州。
    燕绥的衣角渐凝霜色,他抬头,辨别着从山**外吹来的微带冷意的风。
    青州,不远了。
    ……
    林擎立在城头。
    红色披风招展而起,似一面大旗猎猎。
    他身后是巍巍关城,高高城墙,万千百姓,偌大东堂。
    他面对西番方向,立如标枪。
    士兵们安心地在他身后忙碌,如常执行一切按部就班的任务,并因为大帅之前的嘱咐,在他主动转身之前,无人前去打扰,便是送饭,也只是轻轻搁在大帅脚边,但大帅一直也没有吃。
    大帅多年征战,看似潇洒悠游,其实讲究苦修,时时锤炼筋骨,作战训练几日不食也是有的,而他练兵严格,一旦下了命令,无人敢于触犯。
    一日过去了。
    西番军没有前进一步。
    两日过去了。
    西番军中似乎发生了争执。依旧没有前进一步。
    第二日的下午,林擎的亲兵终究有些不安,端了食物,又拿了大氅要给林擎披上。
    他走到大帅身边时,看大帅一动不动,心中刚刚一跳,却见大帅微微转头,对他道:“你看。这江山多美。”
    亲兵转头看夕阳之下山河壮丽,赞同地点点头。
    又听大帅轻声道:“知道我为什么现在还站在这里吗?在皇家那样对我之后。”
    这也是亲兵心中一直的疑惑,他随即答道:“是因为忠义,是因为您是东堂的保护神。”
    林擎轻轻笑起来。
    他眼眸微微弯起的时候,起几丝浅浅的皱纹,却并不让人觉得老态,只觉得那般风华魅力,成熟至令人心跳。
    “不,并不仅仅是这样……一切的礼教都是枷锁,一切的头衔和责任,都抵不过我这近三十年的苦与恨。我,其实并不是个迂腐的君子啊。”
    亲兵疑惑地看着他。看见大帅鬓角碎雪不化。
    “大司空曾经问姚太尉,忠义是什么?文臻曾在救我出天牢的时候,让我看见无数为我阻拦大军,为我搬走路障,为我高呼不平的百姓。大司空说,他永远忠于朝廷,忠于百姓,忠于这东堂江山,忠于自幼浸淫忠孝节义的内心;文臻说,她不仅要救我的命,还要救我的心,要我看见那繁华美丽的东堂,千千万万的百姓,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到老去的最后一声叹息,都沐浴在我长枪红缨的照拂之下,因我而一生安定,得享天年。”
    亲兵发出一声感叹,由衷地道:“感谢文大人。”
    林擎眼神温软,遥望着山海之外。
    他说:
    “所以现在,轮到我为他们,最后阻拦这一次了。”
    他声音很低,亲兵没听清,刚想询问,就见大帅抬了抬手,道:“去吧。”
    “不要再扰我。”
    亲兵领命离开,转身那刹,似乎听见大帅说了句。
    “以后,多听听宜王殿下的话。”
    ……
    入夜的时候,越发风紧,碎雪纷纷扬扬自天幕抛洒。
    苦候近三日,始终等不到林擎倒下的西番军中,再次爆发了一场争执。
    主张夜袭的女王,遭到了早已成惊弓之鸟的将领们的集体反对,气得砸坏了皇帐里的所有器物。
    城头渐渐一片银白。林擎铁甲覆雪,依旧站得笔直。
    他一直抱着那盒子,双手平放在城墙上,盒子紧紧贴在心口。
    城头上大旗呼啦啦地响,雪花在鼻尖停留,周身的疼痛渐渐淡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也在慢慢模糊,苍黑的天幕被碎雪染得斑驳,前方却忽然亮起微光。
    微光里,有女子衣衫如雪,自天幕深处走来,一笑唇边酒窝潋滟,而眼眸里盛着二十七载虚度的华年。
    她缓缓向他伸出手,指尖上一枚黄铜指环,那是当年他离开她前去边关时,给她套在手上的礼物。
    那时候他只是个战俘,很穷,买不起金饰,后来他成了大帅,成了神将,每年她寿辰,他送过无数奇珍异宝。
    然而她最终留下的,只是这一颗。
    女子闪耀微光的指尖,轻轻搁在他的掌心,一挽。
    他笑,解脱而又期待地,道:
    “侧侧。”
    ……
    一夜大雪。
    天快亮的时候,西番军绝望地发现,林擎依旧标枪一般站在城头。
    而让他们更绝望的是,雪白的地平线尽头,忽然出现了硕大的旗帜飘展,随即枪尖、矛尖、刀尖挑破那一片白,光辉刺眼,然后便是银甲闪烁的骑兵、黑压压的步兵……
    有人在大喊,有人慌忙收束军队。
    “燕军来援了!”
    雪地上,一骑如泼风,踏碎积冰碎雪,在皑皑雪原上留下一行鲜明的印迹。
    马上骑士抬头看着城门上的人,微微舒一口气。
    城门开启,燕绥快步上城,看见那衣甲覆雪犹自挺立的背影,放慢了脚步,笑道:“听说你站了三天你累不累……”
    他忽然停住语声,抢上一步。
    林擎脊背笔直,侧脸平静,唇角甚至微带笑意,然而他脸色如霜,睫毛上冻雪不落。
    燕绥紧紧盯着他,像是忽然不再识得他,又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语言的能力。
    良久之后,他目光慢慢下移,看见林擎背后已经冻裂的,隐隐露出乌黑箭头的伤口,看见他手中紧紧抱着的骨灰盒。
    又是良久之后,他低头看向林擎面前的城墙,那上面有几行字。
    “便宜儿子,把我和你娘和飞白,就合葬在这里吧。”
    就在这里,我和飞白,留在永远守护的山河之上,我心爱的女人,也从此永远远离那污浊的都城。
    “对不住,这次还是没带着你。”
    不过没关系,你已经得到救赎和祝福,会活出几倍的幸福。
    “来生再会。”
    燕绥缓缓地转头。
    这是又一个晴天,大雪落了一夜却在这一刻停歇,日光越过城头,骨灰盒上鸭屎绿的永春花被映成了一片灿烂的金色。
    林擎的花则别在了披风领口,交相辉映,他的手指,温柔地扶着那朵在寒风中瑟瑟的花。
    燕绥一低头,抱住了他冰冷的肩,肩甲和他的肌肤一般彻骨的寒,刀一样劈入血肉。
    天地在沉默中微颤,连日光都不敢灼热。
    当他再次松开林擎时,双手血肉和铁甲黏在一起再撕开,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有殷红的血滴下。
    他没有表情。脱下大氅,将林擎放倒。
    他半跪着,垂头轻轻抱了一会骨灰盒,然后将骨灰盒放在林擎怀中。
    小心地不去碰坏那花。
    累了就歇歇吧。
    来生……再见。
    无数的士兵涌上前来,骇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片刻后,悲声大作。
    铁甲如黑色的波浪一层层伏下,从城头到城内,呜咽之声似最悲凉的羌笛,吹破山关。
    燕绥起身,拿起林擎插在城头的红缨长枪,缓缓指向城下正在仓皇后撤的西番军。
    他道:
    “杀。”
    ……
    是年二月二十二,神将林擎在西番境内火云藩遭己方背后暗算,中箭后不倒,率军驱驰回国,并在西番追随而来之后,立雪城头三日夜,使西番全军梭巡不敢进一步,错失良机。也终保得青州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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