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密码》作品正文卷第二百三十三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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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应承到底代表着什么分量,次仁格桑很久之后才清楚。
    央金当时想说的,分明是你相信我不会让你出事吗,你乐意按照我说的,让我们都可以从这可怕的宿命之中脱离出来吗?你可以做黑圣女口中的那一个特例,借由这天定的一小点偏差,将巫族持续多年的轮回撕开的一丁点缝隙彻底搅大,让这场弥天大谎彻底终结吗?
    所有的缄默无言都在年岁里发酵,次仁格桑后知后觉才品出央金的用心。
    那时候的女孩子莫名给出了次仁格桑极大的特例,以及完全不讲道理的信任,在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故事之后的脉络,让一切走向黑圣女的预言了。
    央金为什么会突然抱有巨大的勇气呢?
    或许是在看到次仁格桑被梦魇纠.缠的无助与绝望,她早已经软下了一颗心来,恨不得做些什么替他缓解这些痛苦。而努力压抑着的情绪又在央金看到次仁格桑手腕上的曼陀罗花图腾的时候,变得更加无从控制了。央金着实担心花魂压榨掉少年最后的生命力,那一瞬之间的关心则乱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毕竟很多时候来说,人们下定决心也不过只是一瞬之间。
    也或许是长此以来的顾虑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得到确认,对于曾经无从言说的压抑,央金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消化,她是巫族高高在上的圣女,代表着整个部族的气数和命运。如果是普通人怀疑巫族神明的存在,不过只是换一个信奉罢了。可是央金没办法那么自私,如果贸然终止祭祀,巫族族众的命运因此遭遇改变,这样的结果她无法承担。
    所以全部的纠结都被她压在心底,渐渐几乎快要把她逼疯了。
    直到遇到次仁格桑之后,央金才第一次有了被陪伴的感觉。人生在世,最难的就是互相理解,最不该去贪图的,就是感同身受。但是次仁格桑的出现却推翻了央金原先的想法,他们两个的相处时间分明很短暂,其中的羁绊却比央金想象之中的深刻许多。
    央金忽然觉得有了可以理解她,帮衬她,与她一同分担这些事情的人,以至于多讲一句都像是偷来的时光。如果有一天会失去次仁格桑,如果他真的因为花魂而出事,应该怎么办呢?这个念头莫名钻到了央金的脑海里,让她后怕不已。
    不能让次仁格桑出事。
    这是她下意识的决定,为了这个决定,她变得尤其坚决,甚至根本没有考虑过代价。
    以至于那些情感就忽然如决堤一般,变得不再受控制了。否则央金也不会将原本不该说的话讲出来,分毫没有考虑次仁格桑是否会听得懂,又能相信其中几分。
    而让央金意外的是,在一片混乱的未来面前,次仁格桑居然拿出了同等程度的坚决,他交付出了自己最大程度的信任,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就果断地站在了她这一边。
    一如央金原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意这个骤然闯入她的生命之中的少年,那个雪夜在小木屋初见的时候,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好奇而已。次仁格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偏爱,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逐渐发酵,萌生出了更多的信任和在意,这些事情央金暂且都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当年黑圣女说的话始终被她记在心底,带着过分多的怀疑不断咀嚼,却偏偏没有更多的心力去处理。她不想也不敢去确认,以至于这些年来都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她只是行尸走肉一般地当着巫族的黑圣女,对于命运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会在祭祀前夕偷偷跑出来,在那个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她的小木屋里消化过分多的情绪。
    可是此刻,央金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解决一些事情,彻底逃离巫族长此以来留下的桎梏了。甚至这个决定比她曾经预想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更为大胆,因为她不仅仅只是自己逃离,还想带着那个她尤为在意的少年,让次仁格桑也摆脱花魂留下的折磨。
    而在最初的时候,次仁格桑并不知道央金的计划,也不知道前路会艰辛到什么程度。
    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他给出的答案依然笃定。
    那是不假思索的四个字。
    我相信你。
    次仁格桑用短短的几息时间平复了情绪,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从那之后,我和央金的计划便开始了。我们做了很多的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藏区,开始新的生活。我能脱离花魂带来的梦魇的控制,央金也能从巫族圣女既定的命运里跳脱出来,我们可以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做什么都好,随随便便开个小店,打份小工,哪怕只是隐姓埋名地生活着,也比现在这么苟且偷生地活着要好。”
    白没有理会次仁格桑突然爆发的情绪,只是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所以有了那一间民宿?”
    次仁格桑微微一愣,有些古怪地看了白一眼,着实对他的洞若观火感到恐惧。
    这个男人.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听着次仁格桑的坦白,他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甚至态度可以称之为轻慢,大抵是带着几分无所谓的。也正是这样的随意,时常会给人一种即便是在这个过程中有所隐瞒,或是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也不会被发现的错觉。
    但事实上,错觉仅仅只是错觉。
    白对次仁格桑和央金之间的事情宛如了若指掌,不动声色之间讲出的一两句话,往往就是直接点出了被次仁格桑藏得最隐.晦的东西,以至于瞬间让他背脊发凉。
    随着吐露出来的秘密越来越多,次仁格桑也越发相信隐瞒在白的面前并无意义。
    或许真的就像这个男人最初说的那样,在他找上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合作的必然结果和之后的事情脉络,所谓的坦白也不过是主动拿出诚意和被迫交代内心之间的区别罢了,隐秘并不能改变事态的后续发展,而自己也确确实实没有任何主动权可言。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次仁格桑才点了点头。
    那次雪夜的谈话成为了次仁格桑和央金互相坦白的契机,也让之后两个人的相处变得截然不同。如果说原本只是次仁格桑单方面的依赖和靠近,和央金无从解释的亲近和好奇,除此之外一切都只是点到为止,一个不会多说,一个不愿多问。可是自从那天之后,虽然没有人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捅破,可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却变得尤其深刻,那些有关于未来的谋划也在一点一点地开始进行了。
    “此后我和央金的习惯还在持续着,我们会定期在小木屋里见面,只不过见面的日子由原先随机的约定,变成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不知道是某种无法解释的心理安慰,还是身为巫族圣女,央金身上确实携带着让我安心的力量。总之,原本纠.缠了我许多年的梦魇,在有了央金陪伴我之后,居然渐渐平息了许多。”
    “平息了?”白微微一侧头,“你后来没有再梦到那场祭祀么?”
    “不,我还是会梦到那场祭祀,梦里依然脱不开有关于楼兰古国祭祀的画面。但是我却不会在每时每刻都经历被撕裂为碎片的痛苦了。我不会重演无数次的死亡,也不会在不断聚合一处开始新生,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解脱,而这正是央金给我的解脱。”
    淡淡的月色洒落下来,次仁格桑那一瞬之间的神色近乎于温柔。
    这是独一无二的特例,或者说每次提及央金的时候,次仁格桑都难免产生情绪波动。
    他惯常掩饰起来的心思会不自觉地泄出几道缝隙,让那些温存与柔.软再无处遁形。
    次仁格桑素来习惯于隐藏,他的心是冷的,从来都是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旁人却不能看出他的心思分毫,但是在央金的面前,次仁格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展露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一面。那些彷徨与无助,不安与脆弱,他们彼此交换着自己的软肋,相伴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日子,又借由必须要保护对方的这一层决心,成为了彼此的盔甲。
    “从某种角度来说,能遇到央金确实是我的幸运。”
    “你指的是有了心理寄托?”
    “对,又不仅是如此。”次仁格桑微微垂下眼眸,声音也放得轻慢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救了我两次吗,第一次是雪山的初见,而之后持续多年的会面,就是我想说的第二次。如果不是遇到央金,我一定早就被梦境折磨疯了,根本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或许吧。”
    白的手指抵在破旧的汽车边缘,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这像是某种提点,一如他之后的那句话,瞬间把此刻和谐而美好的谈话氛围撕碎了。
    “可是,你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可怜的巫族圣女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陪你度过了最难捱的岁月,最后又因为你的懦弱,成为了部族的牺牲品,还真是可怜啊。”
    “不不是我放弃了她,你不要胡说!”
    随着白的声线落下,次仁格桑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开了浑身的毛。他的眼睛直直地钉在了白的身上,像是想要示威一般地彰显着自己的愤怒。可是这样的强势太过于欲盖弥彰,最后他只从映着月色的车窗上看到了自己的慌乱与失控。
    不过短短几秒的对峙,次仁格桑很快败下阵来,末了只留下一声叹息。
    “是央金她不够相信我,她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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