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密码》作品正文卷第二百三十六章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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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秒的时间像是被拉得很长,无形之间的对峙还在持续着。
    次仁格桑读不透白此刻的沉默,一如在整个晚上的彼此试探之中,他早已经不自觉地交付出了全部底牌。可是白却始终没有把话说透,次仁格桑无法读懂那个男人的心思,甚至直到此刻他都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是合作也是利用,所以才有了眼下的谈话。
    可是白分明把一切都看得通透,他一不需要从次仁格桑的身上窥探秘密,二不必自他的言语间捕风捉影,那么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利用呢?
    还没等次仁格桑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的思绪就被白的轻笑声勾回来了。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
    “当然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白的语气漫不经心,一如他顺着,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
    “既然是合作,就没有骗你的必要,要你我两方心甘情愿才好。次仁格桑,在你作出决定之前,我不会给予你任何误导,甚至可以把我知道的、你会感兴趣的事情告诉你,帮助你进行判断,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你的选择,你应该也必须要为选择做出代价。”
    语言上的陷阱向来是次仁格桑所擅长的事情,此刻白将事情条条件件地列出来,才是最大的疑点所在。他拎得越清,就越是说明他带着有所把握的笃定,正因为可以将次仁格桑的全部反应牢牢握在手里,才不介意让少年享受在真相里挣扎的磋磨。
    而这些事次仁格桑再清楚不过,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
    “有什么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这不是很多么,卡瓦格博峰雪崩背后的真相,央金至今下落如何,是生是死,事到如今一切是否还有回旋余地,你还可以做些什么好了,这些都是后话了。在此之前,你难道不想知道,央金到底是出于何种考量,才会瞒着你做出那个决定呢?”
    这句话直直地撞到了次仁格桑的心里,他虽未做出回答,骤然锁紧的瞳孔却已经泄露除了几分心思。
    而白没有再卖关子,只是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
    “央金并没有背叛你,或者说,她之所以落得现在的下场,有一部分责任源自于你。当然,我说的不仅仅只是刚刚已经翻来覆去地讨论过的——你没有救她这个问题了。次仁格桑,如果我说央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牺牲,你可以接受吗?”
    “什么?”次仁格桑像是意会出了一些什么,但是他偏偏不肯承认,只是低声问了一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她为我做了什么,如果你指的是这些年来的相依相伴的话,诸多细节不会有人比我这个当事人更清楚,你就不必再多赘言了。”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聪明,也更懂得怎么开解自己,你讲全部是由都找好了理由,过错方永远都是旁人,而你需要做的无非是站在结果之上,不让自己在任何情况落入下风。”
    白的唇角勾起一点,眼底瞥过半分戏谑,玩味一般地看着次仁格桑。
    “不过,自欺欺人更多的是因为心底或多或少没有把握吧,悔恨、逃避、指责、猜忌,甚至于懊恼、偏激、暴怒,都是因为懦弱,有些人会被懦弱击垮,蜷缩在角落里不肯走出来。有的人则会因此而变得尖锐,将无形的武器对准旁人,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空洞。”
    “你想说我在自欺欺人?”次仁格桑冷笑了一声,反驳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讲出来的,“那么未必是你想得太多了,很多事情没必要太绕圈子。我刚刚跟你讲了这么多,难道不足以说明我的坦诚么,我连你都不想骗,何必要骗自己。”
    “恼羞成怒啊次仁格桑,作为你短暂的伙伴,我乐意给你一句忠告,愤怒是最低级的反击,如果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又怎么能将软肋藏起来呢?”
    轻柔的言语带着催眠般的蛊惑,而在话语尾音时,白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他的目光不过轻飘飘地顺着次仁格桑的身畔扫过,偏偏少年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上下都极为不舒服,就好像被藏在暗处的蛇蝎盯上,稍有不慎就会被一击毙命。
    “如果真的像是你说的那么坦诚,你现在是在怕什么呢?又想听我告诉你事实真相,又不想承认自己的过分在意,甚至不乐意面对内心最直观的猜想还真是矛盾啊。多少年了,次仁格桑,你怎么还跟十六岁的时候一样,没有分毫长进呢?”
    白的言语着实不好听,足以勾起旁人的怒火。被一个近乎于陌生的人如此议论,次仁格桑登时眼底泛起薄怒,连带着拳头都攥的更紧了。
    而这些情绪又在一息之间被平复了三分,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嘲讽。
    “你什么都不懂,又再瞎说什么?”
    “是我不懂,还是你当局者迷呢,又或者你心里早就想得通透,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罢了。就比如,你分明钟情于央金,却连再进一步的勇气的没有,只是将一切拖延都交付给了时间,无谓地等待着所谓的转机,就好像很多矛盾会随着时间消失而已。”
    “那是因为时机未到,原本我原本以为一切都来得及。”
    “过去的事情姑且不说,你再想想你的现在,央金的失踪、卡瓦格博峰的雪崩,还有那些你想去调查却不敢调查的事情,这些分明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除了自怨自艾意外,什么都没有做次仁格桑,你在怕什么,怕得到央金已经死去的消息,不愿意打破自己的幻想。还是担心在调查的过程中确认了某些你不敢确认的事情,才习惯性地选择了逃避,再一次在关键时刻选择拖延呢?”
    次仁格桑:“”
    随着白的话语讲出来,次仁格桑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而白并没有因为少年的情绪变化而止住言语,反倒将话锋一转,言语也变得更为尖锐了。他在从既定事实里剥丝抽茧,陈述瞬间成为了质问,像是在逼着次仁格桑不得不面对一些什么似的,就那么一句接着一句地把少年彻底逼到了情绪的死胡同里。
    “其实你的心里隐约有所猜测,知道这场雪崩背后发生了什么——正因为这个猜测,你才会愈发觉得亏欠央金,愈发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查,对吧?就像是你不肯承认你的父亲也算是悲剧中的受害者,你现在宁可相信是央金背叛了你们的计划,才导致意外的偏差,而你则是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原谅了她的欺骗,默默祭奠着她、怀念着她,甚至妄图去拯救她。但这些仅仅停留在“想”这个层面,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或者说不敢去做。”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那个山洞在哪里,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只是蜃楼之中的幻觉我都分辨不出来,那么应该去哪里找央金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次仁格桑的鼻息变得仓促,语气也开始更加仓促了。
    “有希望我当然会去做,没有希望为什么要勉强,难不成我还能去卡瓦格博峰的暴雪之中,明知道没有结果,还去茫茫大雪之中寻找那些不存在的残骸,毫无意义地去送死吗?”
    而当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次仁格桑很快反应过来了哪里不对。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讲出“那个山洞”呢?
    谎言无法再继续维持,他已经露出了全部马脚。
    “真的不知道吗?”
    白眼底的玩味更加清晰了,他的言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音,不讲道理地将少年最后一层掩饰骤然撕碎了,于是犀利的言语犹如刀子一般地刺入次仁格桑的心底。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是在掩饰什么呢?”
    对于这样的回答,次仁格桑算不得多么意外。
    他知道白的试探不仅仅只是试探,而是一定程度的逼迫,一如他的崩溃已经快藏不住了。
    “让我想想,是不是在雪崩的那天开始,你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你没有再梦到过楼兰古国的可怕祭祀,手臂上的曼陀花图腾仅仅像是那段记忆的纪念。你用了好多天来确认一切的真实性,同时也确认了梦境的真实性,所以你才觉得慌了。”
    次仁格桑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愣是一个字眼不肯应答。
    却敌不过白的慢条斯理。
    “山洞之中的景象有出现在你的梦境中吧那是持续不断滴落的水,将周遭的一切都覆盖了。空气里是腐败的味道,不知道那个可怕的山洞埋葬了多少人的骸骨,才能阴森可怕到那种程度呢。央金躺在黑沉沉的山洞里,华丽的舞衣被污泥和苔藓弄脏,她当然知道之后等待着她的什么,所以在梦境的最后,她曾经多么无助地看着你啊。”
    白的轻言慢语像是在讲述着一段无关紧要的故事,却让次仁格桑的脸色骤然煞白。
    在惨淡的月色之下,几乎连血色也都褪下去了,只剩下了无从自处的慌乱。
    原因无他,这些场景次仁格桑确实见过。
    那是在雪崩发生的当晚,最后一场有关于央金的梦里。
    “最后,她跟你说了什么呢?她是不是说,花魂的事情至此可以解决了,你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此后不必再来卡瓦格博峰,不必再去找她,也不必再念着她。”
    次仁格桑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一些什么,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却愣是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他竭力掩饰着颤抖不止的唇角,却掩饰不住眼尾淡淡的红,那是被戳破谎言时不可克制的惊慌失措。
    绷紧着的那一根弦,骤然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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