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密码》作品正文卷第二百三十七章麦琪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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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些话说完的时候,白很耐心地留下了几秒钟的停顿。
    他看着次仁格桑细枝末节的情绪,像是在欣赏一场现在进行时的好戏。那是逐渐浮出水面的冰山突然撞到了沉船,于是藏得讳莫如深的东西,最后也只剩下了一片残骸。
    “事实上,你梦境中看到的东西就是真实存在过的,就像你父亲亲身经历的祭祀,还有你在花魂之中周而复始的死亡与苏醒,这些呈现在梦境之中的东西,不可以谓之为假。在花魂的念力之下,你的梦境成为了虚幻和现实之中的折射,真即是假,假即是真。想必你也对此有所领悟对吧,所以才会在那场雪崩之后,绝望成这个样子——事实也是如此,跟你设想的一样,央金确实到过那个山洞,也正是因为那个山洞才会失踪的。”
    “那么央金。”
    次仁格桑才刚起了个话头,白就意会出了他是想要问什么,当即继续说了下去。
    “想问央金为什么要找那个山洞?”
    次仁格桑紧咬着嘴唇,短暂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那个山洞里藏着的东西,有关于你。”
    “有关于我?”
    “没错,”白轻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应道,“不然,为什么你从噩梦中解脱了呢?”
    对于这样的回答,次仁格桑将信将疑。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感情牌,可是感性早已经不受控制,他对央金暗藏着的情愫,那些努力压抑和控制却又止不住宣泄的感情,以及被旁人骤然点破而带着羞耻和怯弱的私心,都足以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只剩下慌张与错乱了。
    而白接下来的话,更是将这样的情绪推向了顶峰。
    “央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只有身为白圣女的她,才能顺着黑圣女留下的线索找到那个山洞。而这些事情必须在祭祀之前进行,或者说,只有她先于巫族族人供奉之前找到那个蜃楼之中的山洞,在神力彻底汇聚起来之前将这一切毁掉,你才可以拥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次仁格桑的眼底闪过了明显的疑惑,不由得伴随着思索皱起了眉头,“我又不是巫族的族人,更跟那些所谓的祭祀扯不上任何关系。央金之前分明说过,巫族长此以来持续着的祭祀是用来供奉邪神的,我跟巫族神女毫无瓜葛,为什么这些事情会涉及到我的生死呢,即便是想要诓我,也找一些好用的谎话吧?”
    “你的手臂上不正是有着曼陀罗花的图腾么,难道你觉得这样的羁绊还不够深吗?我以为你早已经对此有着自知之明,既然跟花魂扯上关系,就是跟楼兰小公主有所羁绊,这些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的,你跟楼兰神女之间的关系,还需要旁人再去说明么?”
    呼啸而过的风声让白的声线变得缥缈,次仁格桑可以清晰感受到催眠般的蛊惑袭来。
    “央金说过巫族的祭祀源于为何,不是也告诉过你楼兰小公主曾经解决了白圣女幻化而出的怪物之后,不得不在花魂之中沉睡千年么。你以为那些残余的神力去了哪里?——那些神力重新汇聚在“神女的战衣”散落的碎片之中,当楼兰小公主苏醒,神力作为滋养她的养分,重新回到她的体内,被花魂纠缠着的、同为“养分”的你会面临什么呢?”
    “可是央金从未告诉过我这些。”
    “有关于黑圣女和图腾的事情,都是央金转述给你的,你没有直接跟黑圣女对线,怎么知道你了解到的是事情全貌,还是央金为了照顾你的感受,而进行修改之后的版本?”
    “修改后的版本?”
    白没有将话直接说透,次仁格桑却像是骤然想到了什么。
    他有些不太确认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而白只是低低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蔑视和嘲讽,宛如在嘲笑这对互相为对方着想的有情人,经历了怎样一场“麦琪的礼物”一般的闹剧。
    “你身上的曼陀罗花图腾源自于花魂,而楼兰小公主正是靠着花魂的力量维系着自己的生命力,当花朵开得足够惊艳的时候,花肥也就失去了他最后的价值——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我再讲更多了吧,没错,那个山洞里边存放着的,就是“神女的战衣”的碎片。”
    至此,那些破碎着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
    一切计划都是真实的,央金也确实为之努力过。唯一在计划之外的东西,就是央金低估了自己对这个突然闯进她生命中的男孩子的在意程度,虽然明知道其中的风险,她还是不忍心了。最后央金居然可以为了次仁格桑做到这个程度,宁可独自去面对一切。
    为了保护次仁格桑,央金选择去找那处黑圣女所说的山洞。
    身为巫族的圣女,央金比谁知道巫族的祭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味地无限拖延下去,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到了现如今这种箭在弦上的时刻,也就只能不得不发了。
    黑圣女所说的破局之法到底是什么,央金至始至终都没有彻底参悟。
    但是她知道,花魂之中的小公主已经苏醒了,如果真的让她将“神女的战衣”集齐,一切都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到时候承担这个后果的不只是整个巫族,更有被花魂纠缠的次仁格桑。央金可以不管那些无辜的族人,但是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她却无法视若无睹。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了。
    万一呢。
    央金这样想着,抱有莫须有的幻想,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最为顺利的结果就是,她可以顺着蜃楼之中的山洞毁掉玉如意,那么央金从此之后不会再回巫族,这会是她最后一次以巫族圣女的身份行事,来替族人们打破无休止的轮回。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有去无回,虽然央金牺牲在了蜃楼里,但是巫族的祭祀也会因为圣女的缺失而终止,终归可以让次仁格桑从困境之中脱离出来,不至于再被花魂牵累。
    等着一切都解决,央金就可以彻底离开巫族。
    她甚至想好了,从蜃楼离开之后她就立刻去找次仁格桑,如果真的有解脱的机会,此后就是属于她和次仁格桑两个人的美好明天,仅属于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能打扰,谁都不能破坏。
    这样的美好幻想,加上对次仁格桑的格外在意,足以让原本柔弱而胆怯的女孩子坚强起来。
    然后,就是央金孤注一掷的努力了。
    她以自己作为筹码,毫不介意牺牲,并将这作为破局的全部变数。央金以为自己可以靠着次仁格桑梦境中的线索,还有那个神秘女人留下来的红烛,短暂地召唤出蜃楼,找到那个藏有“神女的战衣”的山洞。然后她再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利用过去与现实交叠的须臾光景,进入山洞之中将那个玉如意打碎。这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至于之后会面临什么,央金压根没有想过。
    沉溺在感情之中的时候,大抵都是带着几分偏执,仿佛多了无所畏惧的铠甲。
    谁能做到足够清醒,谁又能做到足够理智?
    眼看着次仁格桑的神色越发难看,白深知不断施加的压力已经足够多了。
    “次仁格桑,不得不说,你的狠心程度远远超乎我的预想,想必要是央金知道你居然这么怀疑她,也会很伤心吧。她曾经认认真真地跟你谋划,这些年来全心投入,没有对你有过任何隐瞒,她一定是相信你们之间的信任足以面对全部难关,才舍得独自去毁掉“神女的战衣”,把最后一线生机留给你的。”
    “可是你呢,不但没有念她一丁点的好,还把她的付出当做欺骗,对她的遭遇视若无睹。我真的很好奇,在最后关头你为什么不去想想旁的可能,为什么会武断地认为央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隐瞒,会是对你不利的背叛呢?”
    这句话太过直接,也太过干脆,没有给次仁格桑留下任何找借口的机会。
    那一刻次仁格桑沉默了,他不禁开始反问自己。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把央金的好短暂性封存,为什么他不敢面对梦境之中那双绝望的眼眸,为什么在知道雪崩的消息之后,他真的没有在去过卡瓦格博峰?
    最可怕的那段日子,分明是他们互相安慰着面对,以“明天”为希冀,以彼此为寄托。最难捱的日子,是他们相依相伴地在捱,他们曾经将对方当做泥沼里的光。这种情况之下,次仁格桑为什么居然有一瞬间,以为央金的隐瞒是源于背叛呢。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自私吗?
    “那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不知沉默了多久,次仁格桑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他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也像是在自我宽慰,但是言语的作用微乎及微,他破碎的声线之中只有怅然。.
    “这些事情我们明明可以一起解决,她不跟我说,我又怎么能够分担呢?”
    “怎么解决?”白冷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次仁格桑的异想天开,还是讽刺他的自欺欺人,“她告诉你能改变什么,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还是会让尚且年少的你变得更加偏激尖锐,连好不容易重燃起来的希望都暗淡下去了,直接沉寂在十六岁的深渊里呢?”
    次仁格桑:“”
    少年瞬间的沉默太过突兀,也太过难捱。
    他紧攥着拳头,竭力表现的不会过于失控,仿佛还能强撑出几分体面,试着掩饰一些什么似的。可是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发白的指尖,却是将他的慌乱与焦灼泄露得干干净净。
    那几秒的沉默尤其漫长,最后次仁格桑狠狠一咬舌.尖,凭借口腔中隐约的血腥味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
    他用几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将女孩子巧笑嫣然的样子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可是破碎的记忆却像是幻灯片一般地不断闪回着,他的耳畔仿佛回荡着央金动人的声线,话语尾音带着娇嗔的笑意,字句温柔地唤他——“格桑”。
    事已至此还可以补救吗,现在承认后悔还来得及吗?
    时至今日,好像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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