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夫人》作品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二章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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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知恒眼看着有望进京,不巧京城里出了件惊天大案。事关太子与云家,云家获罪,太子受牵连被贬黜为恭王,幽禁东宫。云家众人被在锒铛入狱的前一日,云宅起了大火,一夕间云家上下六十多口全部命丧火海。
    这事震惊朝野,有说云家家主畏罪自戕,自点了那把火来赎罪的;有人说云家在京城多年权势滔天,得罪的人太多,被人趁机报复了的。
    不论如何,出了这样的事,袁知恒原本就要被提拔入京的事便就此搁置了。
    所谓时也命也,袁知恒本人倒也不急,只恪尽职守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了。剩余的时间便是与妻儿游山玩水,吃茶听曲儿,日子倒也算十分的怯意。
    这年夏,袁知恒又带了闺女去城郊的医庐。
    老大夫抱了慈姐儿在膝上,喂她吃糖果,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袁知恒聊了起来。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性情孤僻的老大人与性子桀骜的袁知恒竟成了莫逆之交。
    小小的慈姐儿在老大夫怀里扭来扭去,不得安分。老大夫抱了她在屋子里转悠,直到走到一副荷花图卷之前,慈姐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瞧了那幅画,竟咿咿呀呀的用小手指头指着这画儿,咯咯笑了起来。
    “原来慈姐儿喜欢画儿,长大了定然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的才女。”老大夫开怀笑道。
    袁知恒也讶然,不自觉的上前打量那荷花图,看了半日,也不禁感叹这画儿的传神,荷花津神、颜色无一不栩栩如生,若不是多了一张纸,倒像是湖里长出来的。
    “这画儿的笔触,似是有些眼熟。”袁知恒自言自语道。
    老大夫笑了,道大人说笑了,这作画之人大人怎么可能认识。
    提起这作画之人,老大夫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便让药童沏了一壶茶来,与袁知恒聊开了。
    早在两月前,医庐西头那座观音庙里的看庙和尚在门口捡了个可怜的后生。之所以说这个后生可怜,是他身无分文脸上还受了伤,是饿晕在庙门口的。
    和尚爱管闲事儿他就算了,还将他送到了医庐来,央求自己为他治伤。好在那后生也算条汉子,不管是刮骨剥皮去肉的他都不曾吭喊一声。
    老大夫说刮骨剥皮去肉的时候,袁知恒赶紧捂了慈姐儿的耳朵,老大夫嗤笑道慈姐儿常来我这医庐什么场面没见过?
    “你说的那个男子当真伤的这么厉害?”袁知恒无意间问了一句。
    老大夫道确是厉害,外头瞧着是刀伤,里面却还有烧伤……还当真是罕见。
    袁知恒若有所思的听着,老大夫又继续说那后生伤好了以后,便开始到湖边画荷花,初时在麻纸上画。城郊里将他画的好,有些好风雅的也出俩字儿买的。渐渐的后生凑足了笔墨颜料,画出来的荷就更不一般了。
    后生画荷,犹如真颜。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在城郊以及附近郡县传开了,大伙儿都争着来买。
    后生知恩,选了自己画的最好的一副,送给了老大夫,谢他的救命之恩。又在观音庵的旁边自建了一间茅草小屋,平日里除了卖画儿,兼做些卖卜测字、与人写信的活计,算是在此处落了户。
    不知为何袁知恒老觉得这副荷花图,越看越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待老大夫给慈姐儿泡了一次药浴,见一个药囊系到了她的腰间。袁知恒抱了她离开了药庐,顺着老大夫说的,到了那件草屋前。
    草屋的门大开,里头陈设简陋却没有人。
    袁知恒进了屋子,见地上散落了一些纸卷,捡起来看去,除了姿态各异的荷,尚还有些诗句。
    此人画是一绝,字写得亦是极好,苍劲有力又暗藏着锋芒。袁知恒一一看去,不觉得十分的欣赏。
    慈姐儿面对着满屋子的纸卷,也觉得好玩儿,竟也捡了一张抱在怀里,临了了也不肯放下。袁知恒无奈,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银锭子搁在了桌案上,算是买下了他这副画作。
    回了府衙,碰上前来请辞的老文书,文书年迈想要请辞,袁知恒一早儿也是知道的。袁知恒亲自将其送出了府衙大门去,回来与几位同知商议新的文书人选。
    商议来商议去,这人实在不好选。所谓文书,定然要是文采斐然之人,人品性情也不能亏了,一时竟也难寻。
    既然商议不出结果,袁知恒便接着逗弄自家小女儿,用了一只草蜻蜓从她手中逗出那副画作。
    “大人这画儿,真乃佳作啊……这诗才也好……”一位同知大人看了袁大人手上画作不禁感叹。
    “不知这作画作诗之人,是哪位高才?”其余众人也来看,不禁问道。
    高才,袁知恒灵机一动,道此人正是新的文书的人选啊。
    同知于大人受了袁知恒的命,当日便来到了城郊。v3书院
    袁知恒抱了慈姐儿回袁府,请了个装裱匠人要将那副慈姐儿选中的初荷图裱起来。点翠进来瞧见这画儿,不禁也多看了两眼。
    袁知恒与她说了这件奇事,点翠将慈姐儿抱来,在她的身上深深的嗅了嗅,乳香加上药香的味道便是慈姐儿专属的味道,十分的好闻。
    “我听说有才之人大多都要疏狂高傲些的,相公让于大人去请这位先生,我看不妥。”点翠笑道。
    “夫人是说,我应亲自走一趟?”袁知恒瞧着那副画作,心中想要请他来做文书的念头也便更强了。
    “夫人说的对,我该亲自去才是。”袁知恒笑道,随着慈姐儿的出生,他是愈发的宽和,性子也渐和缓了许多,礼贤下士这样的事他也是乐意做的。
    再来城郊,袁知恒牵着马,绕过了那横七竖八的田埂,田埂里几头水牛见了生人也不怕,被主人赶了进隔壁的池塘,池塘边上尽是榆树、桑树,黑亮亮的桑葚子结满了枝头。袁知恒采了几串儿放进嘴里,倒是酸甜可口,心里想着回来的时候与乡亲买些回去给点翠吃。
    走了又有一里地,瞧见了许大人在田埂边上,探着头正与一青年男子说话。
    那男子倒躺在一头水牛背上,嘴里含了一根柳条儿,半眯着眼儿,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应答着。
    看来这男子便是那位画荷花的先生了。
    袁知恒瞧出他竟还会些功夫,倒躺在水牛背上,水牛来回走动喝水吃柳叶儿,他兀自不动,自然是怀了功夫的。
    一个诗画绝才,又会功夫的外地人,袁知恒突然意识道此人没有那么简单,兀自请了做文书也许不是好事儿。
    “大人,你也来了?”许瞧见自家知府大人也来了,顿时大喜,通过相谈,让他感觉这位后生的谈吐愈发的不凡,反应能力也很强,某一刻竟让许大人觉得他与袁大人的感觉很像。
    袁知恒微微点头,将手中的马绳栓了歪脖柳树上,走上了田埂,打量着躺在牛背上的年轻人。
    “许大人能否回避一下,”年轻人突然开口道。
    “好好,你与我们大人好生谈一谈,”许大人路过袁知恒,还不忘小声道:“大人,这位卿云卿公子绝对是个人才,一定要留下他来!”
    袁知恒不置可否,待他走了,突然开口道:“卿先生认识本官?”
    “今日见了先生的画作,本官十分拜服,恰巧府衙缺一个文书,先生可愿屈就。”袁知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那年轻人良久不语,突然一个旋身跳下了牛背,站到了池塘了,也不怕池水湿了衣襟。
    “能让袁大人拜服,卿某此生也算无憾了。”卿云见了袁知恒也不曾行礼,只是站在那里,池塘里起了风,水面上泛起阵阵的涟漪。
    “你……”袁知恒只觉这人确是似曾相识,脑海中一个人名呼之欲出,但是他的脸与他的声音……
    袁知恒猛然想起老大夫曾说过他来的时候,脸被烧伤……
    “云清公子!”袁知恒心中惊讶无比,惊呼出声,但又尽量压低了声音。
    云清,云清,卿云。
    卿云面部因着受了伤所以表情是冷漠木然的,但是眼神却是似有万语千言化作了苍茫的伤痛最后是枯寂。
    “知道是我,袁大人还敢用吗?”卿云轻轻一句,随即不再看袁知恒。
    他全家满门被害,最后父兄的拼死相互,他才保全了一条残喘的性命逃出了京城。天下之大,他身怀血海深仇,孤身一人一路向南,直到来到杭州府。
    往日里他与袁知恒并不对付,两位同时很杰出,但是袁知恒处处压他一头,他曾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到了如今,他无处可去,竟头一个想到的是来投奔他。
    但他不知他袁知恒是否会收留他,亦或是说是否胆敢收留他。他在杭州府的这两个月来,愈发的明白袁知恒确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读书读得好,治天下亦有方,他甘拜下风的同时,也起了强烈的跟随与辅佐之心。奈何……
    良久,袁知恒不言语,卿云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杭州不是容我之地,不日我便离开,袁兄想来不会赶尽杀绝吧。”
    如今他虽是获罪之身,人人都想拿了他去向二皇子请赏,但他知道骄傲如袁知恒他不会这样做。
    “我想知道,云家此前是否是被冤枉的?”袁知恒突然开口。
    卿云浑身一颤,这事埋藏在他的心里已经两月,那日的惨状也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他只要一合眼便能看到。如今有人问他云家是否是被冤枉的。
    “自然是被冤枉的!我云家纵死不会做出那等谋逆之事,六十条性命就此冤死,我……”卿云此时双目充满了血丝,里面全是仇恨。
    “你若跟了我,我不敢保证会为你云家报此血海深仇。”袁知恒又冷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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