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拥红堆雪最新章节目录
欢,不喜欢也没办法。这世间,有的是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的良缘,也有的是强行结和,终日争吵不休的孽缘。而我,得了半生欢喜,半生心酸,已经扯平了,没什么好怨的。我只是不解,他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还留着我。”
歇了片刻,她又自嘲道:“最后这段时间,他对我可好了,会常常对我笑,会牵我的手,还带我去青雀街看影子戏。我们去西郊看满山的红枫叶,顺着小舟驶过淙淙山溪,我捧起溪水里的银鱼给他看。他太好了,好到我以为,他是渐渐喜欢上我了……可原来不是。”
“所有人都在算计我,他也算计我。”
这些事,其实少年时的他们就一起经历过了,如今旧事重演,好像是要把所有足迹抹掉一样,让人断肠,让人哀婉。
浮生长且假,唯有几人当了真,原来喜欢,是能装出来的。
但我想,百里颛应该也是喜欢她的,至于有多喜欢,我判断不了,不知有没有喜欢温耳那样多。
年少的情动,若不能得到回应,不能换来两情相悦,必定要抱憾终身。
歇了歇,于归释然道:“若你见着阿颛,麻烦替我转告他,说我不恨他了。要他莫愧疚,也莫来见我……我不喜欢他了,再也不喜欢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皮影人,放下了她的执念。
我知她的心灰意冷,暗暗思紂,却再找不到恰当的话安慰。
“好,我替你转告他。”
她嫣然一笑,眼眶湿润。
我紧紧拥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不忍道:“如果想哭,别忍着,大声哭出来就好了。别怕,我一直在的,我会给你抹眼泪。”
话落,她的身子突然抖得不成样子,就像筛糠似的,豆大的泪珠不停从眼眶里涌出来,忍了这么久,她终于释放出来,哭的撕心裂肺。
这一场痛哭,几乎耗尽她所有的精力,脸色苍白可怖,嘴唇乌紫发青。我怕再哭下去她会晕厥,遂赶紧哄劝:“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经常去吃的那家甘木居吗?我听说,他家又添了新菜式,雪衣豆沙,桂蜜糯米糍,还有什么千层云锦丝,也不知味道怎样。你想吃吗,若想吃我明日就给你带来。”
她慢慢止住眼泪,泪眼婆娑的望着我道:“我都要,每一样都要尝尝。”
我欣喜万分,忙应承道:“好,都给你带,想吃什么都给你带。”
我握紧她的手,乐乐陶陶道:“于芒儿别怕,只要我在,我就一定护住你,谁也别想再伤害你。我会想办法将你弄出去的,我送你去我的家乡北邱好不好。那是个很好的地方,虽然没有南瞻的烟雨如画,繁花锦绣,但那里牛羊成群,绿草茵茵,有雪山皑皑,有驼铃叮当。你一定,会很喜欢那里。你先到北邱等着我,等长极征战回来,我就带着他去找你,他要是敢不从,我就不要他,自己去找你。”
她破涕为笑,眉眼盈盈,清亮如星河坠入:“谢谢你缺缺,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动听的话。这世间,除了我的父母外,你是唯一一个,说要护住我的人。我已然知足了。”
“那说好了,你得等着我,等我带你去北邱。”
她浓睫轻颤,浅笑道:“好,我等着你带我去北邱。”
无论何时,这样的傻话,也只有她和我会相信。
我不能久留,寥寥数言后,只得辞别:“于归,我得回去了。不过你别怕,我以后会常来陪你的,明日我还来,而且会来得很早。”
她点了点,笑着说好。
我转身离开,刚走至长廊尽头,便听她于我身后朗声道:“缺缺,明日,你可来得早些。”
我回头看着她,郑重应承道:“很早就来。”
————
走出殿门,我拆下身上所有值钱的钗環首饰,打算用来买通侍卫的头领,让他好生看护于归。他满口答应,可我仍不放心,先礼后兵的威胁道:“从今时起,我会每日来此,若我来时看到她伤了病了,我就唯你是问。”
…
从祈翊殿回来后,我一刻未歇直奔甘木居,将里面所有的点心都买下,回府,又让花抚帮我备了很多的御寒衣物和棉被,东西很多,塞满了马车。
待一切安排妥当,才算是松了口气,安心更衣就寝。
躺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一心想着明日去见于归的事。
熬到半夜,我还是没能合眼,心口闷疼闷疼的,索性不睡,叫上朵步趁夜出发。
出城时,天才微亮,朦朦胧胧间,我好像看到西南方向有火光映天……
我赶来时,祈翊殿外的百台石阶下面站满了人,祈翊殿,门紧闭,弥天大火,却无一人上前扑救。
那大门,被一把大大的铁锁锁住。
“于归——”
“于归——”
我狂奔而来,拼命的砸着这道红门,声嘶力竭的呼喊:“是谁锁了殿门,把门打开,快把门打开!”
无人回应。
大火屠楼的情况下,这些负责看守于归的侍卫,却都在淡定的隔岸观火。他们无动于衷,站在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这场大火燃烧。
我连滚带爬的下了石阶,死命拽住那个领头,宛如拽着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钥匙呢,锁大门的钥匙呢?快给我,快给我!”
他挣脱我的手,面无表情道:“王妃,这火是庶人于氏自己点的,至于钥匙在何处,请恕卑职不知。”
我嘶吼道:“怎会不知,快把钥匙给我!!”
他一字一句,吐得清晰:“卑职,当真不知,也无能为力。”
“狗东西!!”
我虽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手劈了他,可现在,我没有时间浪费。
我重新拦下一个侍卫,声泪俱下的央求:“帮帮我,只要帮我把门撞开,你们可以不进去,我去把她带出来。求你们了,我求你们帮帮我。”
被我拽住的侍卫面露难色,略有触动,但侧目瞥了瞥他的领头,又断然拒绝:“王妃恕罪,这里无备用水龙,我等虽想救火但有心无力。而且,火势太大,已经来不及了。”
“怎会来不及!!”
我狠狠推开他,掉转头到处去找斧头,我想,只要将那锁门的铁链斩断,我就可以进去救她。
可是,我找不到斧头,也找不到任何能开锁的利器。
我急得大哭,再次绝望地朝着那扇门奔去,却教朵步一把将我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朵步,你让我去救她……我要救她,她在火里,她在火里呀,于归,你出来啊,于归……”
“你救不了她,火太大了。”
朵步死死的抱住我,那些佩刀的侍卫更是将我团团我围住,困着我不让我靠近。我哀求着朵步让她松手,她却将我禁锢得更牢,生生将我拖下这百台阶梯。
“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去灭火,去救救她吧,救救她啊——”
我嘶吼着求人去救火,可没有一人听命。
“于芒儿——于芒儿,”
滔天的大火吞没了残旧的亭台楼阁,火越烧越旺,滚滚浓烟直冲天际。逐渐蔓延开来的火圈,好像会吸人似的,稍有靠近就会被卷进火堆里。
很快,所有的亭台楼阁,全部付之一炬。
耳边尽是冬风煽火的呼呼声,横梁倒塌的轰隆声,还瓦片爆裂声,声声入耳,听得人心痛如绞,一刻未歇。
一切,都成了定局。
“啊——”
朵步终于松了手,我痛苦的倒在地上,埋首嚎啕。
良久后,我跪在祈翊殿的铁门之外,木然的看着这场熊熊烈火,只觉无力和无助朝我席卷而来。
低头,眼泪滴在手背上,灼痛得像被火星子溅到。
我拧过身,冷眼看着在场的每个人,在他们脸上,我看不到一丝不忍,一点歉疚。
这些人的嘴脸此刻都是那么的狰狞恐怖,就像一个个丑陋的小鬼。
是他们的袖手旁观杀了于归,每一个,都该死。可是,我杀不了他们,他们没错,只是受命于自己的君主罢了。
无能为力!所有人都无能为力,我也无能为力。
我突然很想大笑,笑着笑着,又仍不住落泪。
我就这样枯坐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这里成了真正的废墟。
“王妃请节哀,多保重身体。”
一道令人作呕的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擦干眼泪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轻轻将朵步推开,缓缓走向那领头的侍卫。
我盯着他,冷冷问道:“节哀什么?”
他不言,垂首躲避我的目光。
我又道:“为何不救火?”
他抬头,语气波澜不惊道:“庶人于氏纵火**,这火烧得猝不及防,我等是毫不知情啊。待反应过来时,火势已大得不可控了。”
我握紧拳头,沉沉道:“那为何,要用铁链将这门锁死?”
他铁黑着脸,不耐烦道:“陛下有旨,令我等看管于氏,不让她踏出祈翊殿半步,锁门,也是无奈之举。而且这火是她自己点的,与人无尤。”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她纵火**,是她咎由自取?”
“是。”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嗤笑,频频点头道:“是啊,她要纵火**,是她咎由自取,与尔等无关。你们都没错,是她错了!”
“是她错了,也是我错了。”
我冷笑,倏地将他腰间佩刀拔出,他以为我要自残便急忙伸手来挡,我举刀朝他挥去,一下抹断他的脖子。
人应声倒地,血浆喷了我一脸,我不甚在意。
长这么大,头一次动杀心,要了一个人的命。
天大亮,乌雀啾啾,我抬头望着远山,满目萧然。
于归,没了,我最好的朋友,没了。不过双十年华,就这样活活烧死在这座废殿里。
有些话,如果有机会说就一定要说,不管多难为情;有些人有机会见,就一定要去见,不管相隔多远。
如果不说不见,一次离别,便是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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