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记》正文卷第三十八章、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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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的重逢情深没能展开多久，就被自觉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的佟长卿给打断了。
    “进屋再说话吧。”
    他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胸前那一滩深深的水渍印了。
    见到许久未见的长女，虽然佟长卿心中是想得要摆出慈父的样子，但介于自己被刚刚妻子的那一番慈母情深给打击到，他自觉这会儿慈不过小纪氏，索性还是不慈了。
    众人于是都进了屋。
    内室里，丫鬟们换好了床帐鱼贯退了出去。
    绿芜端着沏好的茶水从外面进来，青桔则跟在她身后，端着两小碟颜色明亮但看不出叫什么的点心。
    小孩子，总是会最先被好吃好看的东西吸引去注意。
    原本还有些认生的佟佳宁，在见到样式好看的碟子里摆着的她没见过但新鲜好看的点心后，忍不住好奇上前，用手指指着那碟黄色的点心扭头问她道：“姐姐，这个是什么点心啊？我从来没见过。”
    不光她没有见过，另外几个人也全都没见过。
    “这个叫豆花糕，是用黄豆粉和玉米粉做的，捏成鲜花的模样。味道微甜，你尝尝看。”佟佳言就笑着说道。
    佟佳年看了一眼父母，见他们都没反对，就伸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小小咬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
    “姐姐，化了，化了，它在我嘴里化掉了！”声音惊喜地去拉佟佳言的手。
    佟长卿换了衣服出来，就听到小女儿说了这么一句天真的童语。
    他不由看了过去，就见长女手捏着帕子，弯了身子，去给幼女擦嘴巴。
    妻子坐在一旁喝茶，满足地看着她们。
    长子偷偷伸手拿点心，被他瞧见，手一抖，面庞瞬间变作纠结，露出便秘似的表情，然后把手一伸，将那块他刚刚偷拿的点心给他递了过来。
    佟长卿：“……”
    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坐在小纪氏旁边。
    “老爷换好衣服啦？”小纪氏笑着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点心往他这边推了过来，“老爷尝尝，是佳言亲手做的点心呢，专门孝敬你吃的。”
    佟长卿就瞧见，长女抬头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长女做都做了，还是给点面子吧。
    佟长卿心里想着，伸手就拿了一块，面无表情地放进嘴里后，常年石块一般的表情终于又有了一丝松动。
    还挺好吃。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咽了下去。
    一杯清茶适时又被端至他眼前。
    佟长卿瞥了小纪氏一眼，接过茶，喝了一口。
    刚松动了一丝的表情继续又松动了一丝。
    还挺好喝。
    小纪氏知道，这已经是很惊喜的表情了。
    “佳言……”她笑着朝佟佳言眨了下眼睛，“你父亲很喜欢你做的点心呢。”
    佟长卿：“……”
    佟佳言也笑着回了小纪氏一个眨眼：“是，女儿知道。”
    父亲从来都这样，内心戏比表面戏要多得多，从前她会觉得他冷漠，现在只觉得有趣。
    就在他们几人谈笑说话的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说：“罗姨娘带着八小姐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
    屋子里的和谐温馨被打破，小纪氏第一时间不知所措地去看佟长卿。
    佟长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让人进来吧。”
    不多会儿，罗姨娘就带着佟佳欣走了进来。
    今日的罗姨娘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素雅长裙，满头青丝也只简单挽了个圆髻，其上只插了一支莹白玉簪，装扮素雅秀美，与往日艳丽不同。
    她一路行来，低眉垂首，露出一段白皙好看的后颈，莲步轻移，又自有一派柔弱风流。待行至佟长卿等人面前时，深情款款的眼波刚刚微微朝他投去，又迅速低头避开，跪下磕头行礼。
    声音柔柔弱弱，很容易就会激起人内心的一股保护欲。
    佟佳言发现，她的父亲在看到罗姨娘投来的那个深情款款的眼神时，明显有一瞬间的怔楞。
    她轻轻在心里笑了笑。
    “起来吧，我记得你一贯身子骨弱，地上太凉，就不要跪着了。”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的脸上神情皆是一变。
    小纪氏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周嬷嬷皱起了眉头。
    佟亦航还好，只是在瞧见小纪氏的神情变化后，微微皱眉。
    佟佳年一无所知，却能感受到他人的心情变化而有些害怕地拉住了在她身边的佟佳言的手。
    佟佳言微微一笑，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
    罗姨娘面上一喜。
    老爷竟还记得她身子骨弱一事，不让她跪地，说明老爷还是心疼她的。
    她惊喜地抬头，欢喜之色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美目微眨，盈盈秋波暗暗送出：“妾是听闻老爷回来了，就、就……没想到老爷竟还记得……”
    她故意说得模模糊糊，又一副感动不已的神情，完全无视一旁的小纪氏，旁若无人地和佟长卿眉目传情。
    小纪氏心思单纯，不善隐藏情绪，心底难过，脸上就不由流露出几分。
    她神色黯然地垂了眼帘，手里绞着帕子移开注意力。
    周嬷嬷在一旁瞧着暗暗着急。
    罗姨娘的手段高超，便是先夫人都在她手里吃过好几次闷亏。太太在外生活被保护的太好，没有怎么经历过这内宅女子间明争暗斗的龌龊事，哪里会是罗姨娘的对手。
    眼下看着罗姨娘明目张胆地勾引老爷，太太也只是难堪伤心地转开视线，根本想都没有想起自己还是三房真正的女主人。
    周嬷嬷正要说话，有人先她一步站了出来。
    “姨娘快些起来吧，虽说如今天气依旧炎热，可在地上跪久了确实是对身子不好的。”佟佳言牵着佟佳年的手看着罗姨娘说道，“只是姨娘常年身子骨弱一事……”
    她表情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佟长卿，“父亲是不是弄错了？姨娘身子骨不弱的啊。连每年进府给我们请平安脉的常大夫都说过姨娘身体健康，气色红润，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罗姨娘表情一怔，诧异地看着佟佳言。
    “你胡说！我姨娘哪里身体好了！她去年冬天明明还受凉感染过风寒！”佟佳欣忍不住出口为罗姨娘辩解。
    只是她这话说得，倒真让人听起来一股别扭。
    到底是盼着罗姨娘身体好呢，还是盼着她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