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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上海。
外白渡桥上的电车驶过,惊起落在钢架上休憩的鸽群,鸽子纷纷扑腾起翅膀,盘旋着往弄堂里飞去,越过一排一排的房子,停在了开满夹竹桃的红色砖墙外。
砖墙内是一座三层的西式小洋楼,此时此刻洋楼二楼里,身着蓝布罩衣,身量丰腴的中年妇人口中大喊着“小姐,小姐!”穿过前厅,慌慌张张的往里屋闯。
“张姨,都说过千万次,叫你别再这么叫我,现在是新社会了。”一个身穿丁香色短洋裙,头系缎带蝴蝶结的女孩子坐在里屋面窗的梳妆台前,微蹙着眉头,一面说着话,一面拉开梳妆台上的铜扣抽屉把儿,从中拿出个绿丝绒小方盒。
打开方盒盖儿,里头盛着一对贝母耳环。
女孩子取出耳环,对着镜子往自己耳垂上戴,侧头的间隙瞄见张姨搓着手站在门口,正满脸慌急的开口解释:“是是,妙儿姐,我这一时着急,又给忘了。”
女孩子名叫见月香,是见家最小的一个女儿,妙儿是她的小名。
见月香刚和在女校时认识的好友约了一起去喝咖啡,心情正好,她展开眉抿唇一笑,把脸偏向窗外,又去戴另一侧的耳环,接口随意的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张姨跺了跺脚:“先生他同意了!”
“没头没脑的话。”见月香戴好了耳环,冲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哎哟,妙儿姐,你怎么全给忘了!”张姨急红了眼,“前些日子上门来拜访的蒋先生,你还记得伐?先生和他相谈甚欢,他临走时胆大包天竟……竟说要求娶小姐!”
张姨急得又把称呼给忘在了脑后。
这一次,见月香没心思再去纠正她了。
“你是说,爸爸他同意了?”见月香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吸两口气,又缓缓的坐了下去,“妈呢?我妈怎么说?”
张姨道:“太太拗不过先生,正哭着呢!”
见月香一手一个,把刚戴上的耳环又扯了下来。因太过用力,扯得耳垂发红。
“张姨,你给李家李涑仪去个电话,就说今天下午的约取消了。”
见月香话说着径直出了房门,往一楼大厅去。
大厅中央铺着纯羊毛的地毯,见知章光着脚半仰躺在沙发上看刚送到的《亦报》。
“爸爸。”见月香停在地毯边,没有再往前走,“结婚的事……”
“这事你不用管,我都打算好了。”见知章打断见月香后边的话,放下报纸,露出脸来,他戴着一个金丝眼镜,镜框里是没有度数的玻璃镜片,“蒋文的品行端正,才识过人,早在苏州时就已经是兰亭印社的副社长,你们又是旧相识,你看,连亦报上都期期刊登他写的诗。”
见知章把手里的报纸冲见月香递了过来,这报纸见月香也在看,不过她看的是第四版上正在连载的梁京的小说《十八春》,对于散文诗歌倒是从没关注过。
见月香没有接报纸,见知章收回了手,把报纸往茶桌上一放,开口道:“妙儿,你是聪明人,我们这种家庭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能找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嫁了,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还是一个爱你,又有才华的读书人呢?”
见知章是个商人,半路上才开了家装池铺做书画的生意,他格外欣赏有文化的人,更是喜欢附庸风雅,因此虽是四天前才头一回见蒋文,见知章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将女儿嫁给他。
“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人人都喊着要摒弃包办婚姻!”见月香知道父亲一向说一不二,连母亲都没能劝得动他更何况自己,可心中的话顺着嘴缝儿就冲了出来,见月香的脸颊因激动和紧张透出红晕来,她双手垂在大腿边,指尖紧紧扣住了掌心的嫩肉。
“再新的社会也没有一条规定敢写女儿可以不听老子的话!”见知章气得坐直了背,双目瞪着见月香,“什么是包办婚姻?你和那蒋文不认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苏州的时候他天天给你写信,你可是全都收下了的!”
见见月香还要说话,见知章一摆手:“不必说了,这事儿已经定下了,什么都不用你管,你只等着出嫁就好。”
见月香又急又恼,听不进父亲的话,向前两步想再开口,忽听得门口有人掀铃。
见知章站起身来,越过了见月香:“有客来了,你这红着眼睛红着脖子的不像样子,赶紧上楼去吧。”
见月香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满腔勇气泻成了一道长长的叹息,伫立片刻,在客走进门廊前,上了楼。
一直到进了卧房,她也仅仅只是红着眼,没掉一滴眼泪。
坐在窗前,打开脚旁的柜子,从一个布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将近百封信,清一色的黄纸信封。
收信人的称呼各不相同,从见月香、月香、香到云间小雀、最美的月,而寄信人统统只有一个“文”字。
这些信都是见月香在苏州华艺艺校教画画时,每次上课前,旁听生蒋文放在讲桌上的。
不过,见月香从没打开一封看过,她也想退回去,蒋文却坚决不收。
当初一同教书的好友李涑仪还常常打趣,说这个蒋文人长得仪表堂堂,又浪漫又钟情,是见月香难得的福气。
见月香也不讨厌蒋文,可谈喜欢却又远远谈不上,后来因为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坏,见月香辞了教师的工作,从苏州回到了上海常伴父母身边,这一摞信也就跟着带了回来,塞进柜子底下,从没想过还有再见光的一日。
此刻,见月香抱着信坐到了床上去,一封一封的撕开来,一封一封的读。
信中有歌咏有赞叹,也有爱慕和相思,甚至有一封打开来只有空白的信纸和满满一信封的桂花。
桂花早已经干得发黑,余香却是袅袅不散。
见月香的眼泪和桂花一样散了满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因感动还是悲痛不甘而哭。
哭到后来,见月香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她回来上海已经两年了,没想到蒋文竟还记着她,甚至专程为她来到了上海。
感动逐渐占了上风,悲痛和不甘也就消散在了眼泪中。
“嫁就嫁吧,至少他会真心对我好的。”见月香心里想着,也哭不出声了,擦了擦眼泪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次见到蒋文,是在半个月后。
没有婚礼,也没有喜酒,仅仅是一家人一起吃了顿便饭,见月香就要跟着这个谈笑儒雅,举止绅士的年轻人走了。
见太太听说蒋文家境清贫,老家又在西南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里,生怕女儿嫁过去吃苦,早早备好了两大箱子的嫁妆。
从丝绸锦缎、金银首饰到胭脂水粉、咖啡茶叶,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好几匣子的钱。
只是临到要出门,蒋文看到张姨拖来两个大箱子时,这才收起了笑意,严肃的向见知章和见太太道:“岳父岳母,这嫁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见太太刚拿帕子拭了泪,听蒋文这样一说,泪珠子又滚了下来,忙开口道:“怎么不收?这是嫁妆!”
“我蒋文娶见月香是因为倾慕她,爱她,不是为了见家的嫁妆。”蒋文脊背挺得笔直,“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你们放心,我会靠自己的双手给月香创造一个幸福富足的家,绝不会叫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好!好!”见知章欣慰的笑了,他欣赏的就是读书人这一股清高的气节,“不要就不要,年轻的时候吃点苦没什么大不了。”
见太太听见这话,已背过身去,泪如雨下。
“哭什么!”见知章皱眉,“你嫁给我的时候,我不也是一个穷小子嘛,吃得了苦,才能享得了福。”
见太太伏过去靠在了见知章肩上,捶了捶他的背:“就是吃过了苦,才不愿女儿也吃那样的苦。”
“我不怕吃苦。”一直没说话的见月香开了口,她的眼睛看着身旁的蒋文。
她知道,见家家底厚实,一清二白的蒋文锲而不舍苦苦追求自己,会有许多闲言碎语,有人就说蒋文是为了见家的钱财,上赶着想当上门女婿。
见月香看着身姿挺拔,玉面含光的蒋文,她也不愿他的名声被自己的出身所累,为此,她不怕吃苦。
“谢谢你。”蒋文扬眉笑了,伸手去握住见月香的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见月香没有躲开,只是垂下了头,让人看不清脸。
蒋文的手很大,把见月香牵得很紧,直到母亲叫月香进屋,替她重新整理包袱时,他俩才放开。
见太太拿帕子抹去了眼泪,只收了些简单的衣物,就在系紧包袱前,她忽地起身,走到床头用随身带着的小钥匙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长条的红木盒子来。
见月香从小在父亲的装池店里玩耍着长大,这盒子她再熟悉不过,是用来装画轴的。
见太太将那盒子打开,取出画,展开来呈放在见月香面前。
那是一幅墨梅图,雪白的宣纸上密枝繁花,作画人用墨技巧高绝,虚实和浓淡巧妙结合,托显得朵朵梅花空灵缥缈。
画作下方,落有款识,记为“光绪戊戌人日,偶然作画”。
“这是……”见月香不敢相信,犹疑着抬起头来问。
“吴昌硕的墨梅图。”见太太把画又收了起来,装进盒子里,往包袱里塞,“嫁妆不让带,金银也不许给,带幅画总没有问题了吧?”
见太太一直红着的眼睛又流了泪,拉住了见月香的手,捏了又捏,舍不得放开:“妙儿,妈妈舍不得你吃苦,去了青川要是日子……难,就把这画卖了,够你们用好几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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