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夜上》第81章番外之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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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不颜坐在窗口,年幼却已倾城的脸上都是泪痕。
    窗外下着雪。鹅毛般大。纷纷扬扬源源不断,在刺骨如刀割的空气中竟然显得些许温柔。
    “给我好生在这反省。初九那天便是你出嫁之日。”那个从出生到现在只见了两回,还得尊称一声父亲的男人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搂着花枝招展的妻妾走了。
    叶不颜摘下手上的玉佩,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三日前。
    病榻上的母亲紧紧攥着她的手,灰褐色的面容早已不复当年明艳,泪水顺着眼角的细纹沾湿了大半个枕头。
    “小颜你答应娘亲,一定要,一定要去金陵找你父亲你要记得,咳咳,把手上的玉佩交给他”
    当年金陵河畔一顾万人倾的美人,终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讲不出了。
    小阁楼年久失修,屋顶的瓦片被风吹得清脆出声,雨水漏进了屋。
    她看着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不颜,手上的力气逐渐消散。
    也不知久儿听见没有。她最后想。
    “娘!娘!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娘——”叶不颜极力挽留着那双枯槁双手的余温,奈何手心的温度还是变得冰凉。
    那双临死前依旧清澈的眼睛缓缓闭上了,那双叶不颜看了一辈子的眼睛。那双时常笑着的,好看的,温柔的,母亲的眼睛。
    叶不颜大脑一片空白。茫茫无边的天地中,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来不及悲伤。无助在之前就将她吞噬了。
    母亲走的时候,眉头还是蹙着的。
    叶不颜离开姑苏前,带着身上所有盘缠,买了最好的棺材给母亲下葬。平日里色眯眯看见漂亮姑娘总要调笑一番的的棺材店老板王铁汉,悄悄从仓库里拿出了上等的楠木卖给她,而叶不颜的钱买那一个棺材板都不够。
    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叶不颜不吃不喝走了三日三夜,在苏府门口被门卫拦下等了一天等到了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晃悠悠下了马车,瞄了一眼她手上的玉镯,拍了声大腿笑着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正好。”
    两个字,便是这个十多年来未曾谋面的父亲对她说的话。
    后来,便是在这间别院的故事了。
    一个目中无人的丫鬟带着叶不颜到了这个破坝的小院子,端上几盆冷汤剩饭,便算打发了叶不颜。那丫鬟放完菜盘甩甩手指,撇过来的余光像是觉得叶不颜地位远远比她地下,伺候她着实太委屈了。
    “姑娘,请你告诉我苏大人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叶不颜抓住丫鬟的手臂。
    丫鬟嫌弃地眼神藏不住,嘴里嘀嘀咕咕道,“进宫当皇妃你还不乐意,真是少欠你的。”
    大门“砰”得关上,紧接着是锁链敲击的声音。
    后来便是一片寂静了。
    几墙之隔外,有丝竹奏乐声传来,莺莺燕燕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叶不颜挨个点了房间的几根残烛,这才看清这屋子已是荒废多年了。陈旧的地板到处都是裂缝,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早已干涸结块,狭小的窗户肮脏得透不进一点光。唯独案几上一把古琴出尘似得一丝不染,与这逼仄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她开始砸东西。屋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个遍。
    她从来不是个乖孩子。她从来不是个认命的人。她想回姑苏,她宁愿睡进母亲的棺材板。
    门外不时有侍卫骂咧的声音。
    她有些神经质地摧毁着能看到的一切,不知疲惫,像是疯了。唯独那把古琴没有遭殃。
    “哎哟,咱这位妹妹脾气可不小啊。”门外有女子声音尖细,却仿佛在耀武扬威。
    “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侍卫们语气恭恭敬敬。
    “还不开门?”另一个女子语气明显不耐烦。
    “二小姐,大人明令过谁不能”
    “你想多了小刘子,我们哪会违抗父亲啊,只是图个新鲜来看看这小杂种长什么样子罢了。”又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温儒,挺似大家闺秀,声音要比之前两位稚嫩许多,说出的话却无论如何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说的。
    “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叫小刘子的侍卫谄笑道,“也拜托几位小姐在老爷面前给俺说几句好话。”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身着上等锦缎的年轻女子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瞧,却只见到一片黑暗。
    “不会睡着了吧。小贱人睡得倒挺早。”为首的那个女子捂着鼻子踏进屋里。另外两个理所当然地跟在后面,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倏地,黑暗中火光一现,残烛上映衬着一张苍白的脸,一动不动地在笑。
    连续几声尖叫声立刻响彻云霄,只见那张苍白的脸移动到了门边,门锁哗啦关上了。
    残烛掉落到地上,那张脸也不见了。布匹燃烧的声音炸裂开来,几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吓破了胆,蹿跳着呼嚎,又被地上的杂物磕绊倒地,一时间竟然没人想到从门口逃出去。
    叶不颜心里得了一丝恶趣味,神色轻松不少。借着火光摸到那把完好的古琴,竟然不自觉地弹唱起了春江花月夜。
    在火势蔓延到无法挽救之前,府上的仆人们才赶来灭了火。
    进了屋子之后都在大呼着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一边弹唱正入情的叶不颜倒也不在意,专注的样子仿佛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个笑话。
    这场闹事终究是传到了苏世全耳朵里。几个被吓得全无颜面的姐姐争先恐后添油加醋地控告着叶不颜是多么多么恶毒。
    苏世全扬起巴掌准备扇下去,叶不颜歪着脑袋笑,清冷的凤目像是眼镜蛇一样盯着苏世全。
    “罢了。怕脏了我的手。”苏世全冷笑道,又对跪在地上的仆从说,“多派些人看著她,一介女流都看不住我养你们做什么?”
    心里像被细细的刀刃碾磨。叶不颜紧紧咬着下唇,垂下脸。
    “至于你,”苏世全的话从头顶传来,“给我好生在这反省。初九那天便是你出嫁之日。”
    这一年,叶不颜十二岁。
    豆蔻未至,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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