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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之所以来找柳絮哭诉家中的不幸,只是出于自己的本能,将柳絮当成了主心骨,盼她开解开解。
而实际上,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柳絮再精于谋算,主意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连条狼都打不过,更不能去深山里寻找失踪多日的赵银生。
如此又苦熬苦等了一天一夜,没有白望眼欲穿,从森林里又跑出来两个人----朱富贵和陈友。
二人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万幸都不是致命伤,虽然疼痛,却都没有性命之忧。
问及赵银生的情况,二人未曾说话,泪先流了下来,堂堂的七尺男儿,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在四个猎户逃亡过程中,李元受伤最轻,也最先跑出森林;
朱富贵受伤较重,一直由陈友搀扶着逃亡。
眼看着‘李大虎’带人搜到,与其三人一起被擒,不如舍己为人,为朱富贵和陈友争取那微乎其微的生还机会。
抱着这种想法,赵银生想法设法引开了一众悍匪,给了朱富贵和陈友喘息之机,而赵银生自己,生还的希望则是更加渺茫了。
出事以来,赵氏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眼睛空洞无光,身形形如枯槁。
本来话就不多的赵二刚,自从出事以来,性格变得更加的孤僻。
每天天一亮就重复做着一件事情,就是将家里所有的刀具聚集起来,足有十几把,全部都磨得油光锃亮。
知子莫若母,赵氏哪里会不知道赵二刚的心思,他是想磨好了刀,趁大家伙不注意,他好进山去营救赵银生。
丈夫已经凶多吉少,儿子若是再出事了,赵氏还真就是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
怕赵二刚擅自行动,赵氏每次出去都打个人来看着赵二刚,第二日,听说柳絮要到县城去,赵氏决定跟着走一遭,打听打听县里捕快们上山剿匪的消息,临时央了柳芽儿照看赵二刚。
二人到了县城才发现,只几日的光景,整个江阴县如临大敌一般,有头有脸的商铺都闭门歇户了。
到了奇绣工坊,赵红当先迎了出来,三人又是一阵唏嘘,对于赵银生失踪一事,满满的无可奈何。
胡县令己将所有能派出的捕快全都轰进了莽莽山林中,奈何大海捞针,根本找不到李大虎,反而让县里又多了几个被绑票的人,其中有两个柳絮认得,一个,是黄旺财的儿子黄诚;另一个,是文家绣坊的少东家文强。
柳絮不由得大惊失色,忙跑到黄家布庄。
此时的黄旺财,一脸的生无可恋,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
本来对他颇为嫌隙的柳絮,也不得不掬一把同情泪。要知道,绑了黄诚,就相当于剔了黄旺财的主心骨,要了他的老命一般。
黄旺财呆呆的看着柳絮,泪眼婆娑道:“柳絮,你说,那些杀千刀的,会不会动手打诚儿啊?”
柳絮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道:“不会,黄诚的心智上就是个孩子,他们不会打他的。”
黄旺财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可是,诚儿脾气上来会咬人的,不管他心智上是不是个孩子,他们生起气来还是会打他的,说不定会打得更凶,是吧?”
柳絮再度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他们要的是赎金,打伤了黄诚,他们就换不成银子了。”
黄旺财自我安慰似的再度点了点头,眼泪却是如雨滴般的往下流,想止也止不住,最后整个人窝在布庄的量台下面,像一只没有人理睬的老掉牙的老狗,颓废、孤单、彷徨、无助。
离开了黄家布庄,柳絮不由得兴致索然,有种大厦将倾的无力感。
看着柳絮离开的背影,黄旺财叹了口气,从量台下面站起身来,对身后的管家道:“可联系好主顾了?”
管家施礼答道:“东家放心,联系好了,一万两的上等官制雪花银,一文不少,买家另外多给了一千两,只一个条件。”
黄旺财有些狐疑,追问道:“什么条件?”
管家伸出手指,指着柳絮离开的方向,再次笃定的点了点头。
黄旺财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悦道:“竟然知道柳絮?你确定买家不是文家?”
管家笃定的点了点头道:“东家放心。文家的庶子也出事了,忙着筹集赎金,哪有精力和银钱来买咱家偌大个铺子?来谈事儿的人,小的绝对见过,谈完事儿特意跟过去瞧了,那人进的是一处别院,细打听得知,别院是新就任的知府别院,小的猜想着可能是水行舟水知府要在江阴县落户置产业,当红顶商人。”
黄旺财眼睛轻眯起来,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原本我打算将诚儿赎回来,娶了柳絮东山再起。没想到对方知道柳絮的价值,又有官家背景吃罪不起。罢了,皮之不存,毛将安覆?没有儿子,哪来的儿媳妇?索性一了百了,卖了吧。”
管家得了令要离开,黄旺财叫住了管家,敛了敛脸上的愧疚之色道:“将柳芽的身契和柳絮的身契放在一处吧,算是我黄旺财最后为柳絮做的一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虽说是愧疚,可是为了儿子黄诚,黄旺财却觉得自己身上轻松了许多,仿佛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瞬间不见了一样。
刚刚还在为黄旺财掬一把同情泪的柳絮,完全不知道,她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也和所有黄家布庄的物件一样,被当成货物交易出去了。
古家宅院。
一处香闺,一室逶迤,一地散落的衣裳,一阵呢喃耳语。
古月依偎在李文印的怀中,手指头不安份的在男人的胸口画着圈圈,瓮声瓮气道:“说好了每七天来看我一次,你怎么又晚来了?”
李文印刮了刮女人的鼻尖,抱着女人更加圆润的身子,微微一笑道:“你呀,这肚子里孩子月份大了些吧,心眼儿却没看出大些来,比针眼儿还小!前几日我来,正赶上胡兰来你家,陪你为腹中的孩子祈福七天七夜,我来了,你嗔怪我多瞧了胡兰一眼;我寻思着等她走了再来吧,你又嫌弃我来得迟了。”
古月佯装生气的拍了李文生胸口一把,继续嗔责道:“我说错了吗?不是你多瞧了胡兰两眼,我能随意的掐尖吃醋?我问你”
古月的脸色撂了下来,可见她即将问出口的问题的严重性与严肃性:“我和胡兰,谁长得美一点儿?”
李文印不由得好笑,心想,这有可比性吗?
人家胡兰,小腰不盈一握,纤足不盈一扭,玉手不盈一握;
而古月呢,老腰壮似城墙,天足壮似城墙,大掌厚似城墙。
怪就怪,怎么偏偏就入了自己的眼,还怀了身孕呢?
李文印心里想着,嘴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态度十二分“真诚”的答道:“自然是你长得美,否则怎么可能被我李文印一眼看中了?”
古月翻了一记白眼,上下打量着李文印笑道:“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被你看中是件很光耀门楣的事情吗?”
李文印忙正了正身形,指着自己虬实的身体,一脸傲娇道:“有道是龙游浅溪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李文印现在看着是个不起眼的猎户,想当年却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介好儿郎,尤其是跟着我大哥,过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风起云涌,好不惬意。我李家的儿郎,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古月听着李文印喋喋不休的讲着半真半假的故事,痴痴的笑着,如同这样和心爱的儿郎侃天说地,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好时光了。
李文印本想来古家看过古月一眼便离开,奈何古月枕在他的胳膊上,让他半分也动不得。
李文印轻叹了一声,只能任凭古月枕着他的胳膊,打着轻微的鼾声。
女子己经显怀的肚子,如同山丘般,随着鼾声的起伏而起伏。
李文印将手覆在女子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轻微的心跳,嘴角不由得上扬,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真好。
门外,柳树的身影隐在黑色的暗影里,与暗夜浑于一处,融入一体。顺着戳破的小洞,紧紧的盯着室内的一切,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张床榻,本来是他的;
这个女人,本来是他的;
这个宅院,更应该是他的。
而现在,睡在床榻上的,不是自己;
抱着女人的,不是自己;
管肚子里的孩子喊儿子的,也不是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拜眼前这个叫李文印的男人所致。
更可恨的是,李文印当着他的面,要了他老婆的身子,且一次中的,直接怀了身孕;而本该最恨李文印的女人---古月,竟然爱上了强迫她的男人----李文印。
这个世界,果然不能以常理论之,老鼠都能和猫共枕一榻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李家兄弟几个,和悍匪“李大虎”扯上关系,也是情有可缘的吧?
柳树有了主意,嘴上的笑纹越来越大,如同他已经中了举子当官爷一般,竟然哼起了小曲踱回自己房中。
刚褪去衣裳,便有人自身后探了过来,一把揽住柳树的身子,沉声道:“又去看你夫人的情人去了?凭白的惹气生!”
柳树呵呵笑道:“他借给我柳家的种,让我柳家不仅有了后,还将你从娇公馆赎了回来,这种大恩情,我怎么着也得冥思苦想下,该怎样答谢才‘对得起’他的恩情。你,瞧好吧,秋后的蚂蚱,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两道人影随即纠缠在了一处。
无人分得清,这暗夜里,藏了多少污,纳了多少垢,也无人分得清,这暗夜里,谁爱上了谁,谁又辜负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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