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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一个急刹,我差点儿从车窗飞出去,回忆就这样被粗暴的打断。
前面这个救护车司机以前是开飞机的吧?真怀疑如果把他放在跑道上,是不是都能开着救护车起飞。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门外至少站着十几个武装到牙齿医护人员。
听见有人说:“坐着的女孩子带好口罩,能走尽量自己走。躺在担架上的那个男生,直接送ICU。”
什么U?反正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且慢!”我被吓的直接从担架上蹦起来,“诸位大哥大姐,小弟还行。”
我和眼前的这些医护人员互相瞪了半天,局面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夏雨帮我解围:“愣着干嘛,快走!”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检查和评估,印象最深的,当属做了人生第一次胸部CT。去年得胸膜炎的时候,医生跟我提到过这个高科技玩意儿,只不过他后来还是建议我妈拍胸片,不仅辐射剂量小还经济实惠,重要之处在于,对于我的病来说,足够了。
这次也算得偿所愿,我从CT室出来的时候,心情仍有点儿小激动,催夏雨也赶紧进去:“别怕,好玩着呢。”
旁边负责看护我俩的医生看不懂:“能把医院看病搞得跟过年似的,我还真没见过。”
等所有检查做完,我俩被直接带去隔离病房。路上,那医生脚下生风,不停的接电话打电话,听谈话内容,似要组织院内MDT。
我问夏雨:“TMD的意思我明白,MDT又是啥?”
夏雨白了我一眼:“就你屁事儿多。”
好学是错吗?
那医生看起来好急迫的样子,半道把我俩丢给一个护士便匆匆离开。兵临城下的紧迫感我没有,我只感受到了来自医院的满满诚意,病房竟然可以做成由卧室和客厅组成的套间,虽然不过就是一间屋子被一扇木屏风分隔成两部分,那也妥妥的刷新了我的三观,除外不能做饭,其余一应俱全,连电视都是有线的。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四周,虽然名义上是住院隔离观察,可竟然连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夏雨拍拍沙发对我说:“看来你俩还真挺登对,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睡沙发吧。”
简直四月惊雷,我侧身问她:“有没有搞错,里面可是有两张床。”
她轻描淡写:“没错,里面是有两张床,但都是我的,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我当然要给自己争取应有的权利:“现在的社会讲究公平、民主、法制,你如此独断专行,感情是属螃蟹的吧。”
“甭管我属什么,你纯属痴心妄想,屋子里就两人,还跟我谈民主,想的有点儿多。”
我威胁她:“信不信我革命推翻你的暴政。”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好啊,随便推,大不了床给你,老娘睡沙发。”
然后又着重加一句:“只要你好意思!”
我还真不好意思。
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这时门外有人喊:“别吵!鑫鑫,男子汉大丈夫在那腻歪什么,你就把床让给夏雨睡!”
原来老爸和老妈接到学校通知后,就急忙赶来医院。他俩在病房门外听到我和夏雨的争执内容,这才有刚才老爸那嗓子。
病房门上有扇小窗可以打开,我们只能隔着它进行交流。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当真被这事儿给吓坏了。
老妈把我爸推到一边,独自从小窗探出头来:“别怕,咋回事儿如实跟妈说。千万记住,人活一辈子就是一股子精神,只要精神不垮,没有过不去的。”
老爸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只不过看不见他的脸:“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说这些。”
老妈立马毛了,冲他吼:“这个时候你难不成还有心思讲大道理!成天嬉皮笑脸的,到事儿上从来都没个主意。”
老爸难得为自己争辩几句:“你话题起的太沉重,鑫鑫还小,他能懂啥呀。”
老妈想都没想便怼回去:“就你懂,鑫鑫好歹也是重点高中学生,你有高中文凭吗?”
“你这个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老爸义愤填膺,“明明知道我是大专学历,放到二十年前那可是凤毛麟角的知识分子。反倒是你一个初中生……”
这都扯的哪跟哪啊!
看他俩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心里当然也不好受。但也心知,越是这样,越不敢说出实情。
我本意不过是很单纯的想进来陪伴夏雨,过几天就可以和她鸳鸯双双把家还。现在无论是从院方还是家里人的的态度来看,自己当初还是过于盲目乐观,对产生的后果估计不足。倘若对他俩坦白,我是自己主动滚进来的,最后会不会被揍成残废,反而出不了院?
于是在老妈发飙之前,我赶忙说:“在医院吵架挺新鲜的是吧?换个新环境,我看你俩的劲儿头可比在家里足多了。”
然后又说:“别多想,仅仅是隔离观察而已,远没到生死离别的紧要关头,我这不好好的嘛,别大惊小怪。”
听我如是说,他们俩过激的情绪才慢慢平息。
“刚才我和你爸问医生要隔离多久,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让我俩坐好持久战的准备。按照规定,要等非典疫情好转后才能放你俩出来,而且是建立在病情没有进展的前提下。这遥遥无期的,连个盼头都没有。”
老妈说着说着,眼眶渐红。
我于心何忍,要不是自己作,他们也不会担心至此。
“妈,要不你骂我两句吧,哭哭啼啼的我不习惯。”
老妈让我等着:“别着急,知道你皮痒痒,将来回家有你受的。”
又紧接着说:“麻溜的,爸妈都在家里等你。”
记忆中,已经好久没见过老妈母性的一面,我感动万分,真想当场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给她听》。
夏雨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阿姨。”
夏雨这个大坏蛋准备干嘛?我心头捉摸不定,总感觉她要搞事。
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几次想发声又磕磕绊绊:“佟雷他……他老欺负我。”
从始至终都没现身的老爸,忽然急不可耐的从窗外探出头来:“夏雨,你放心,要是佟雷这家伙以后再敢欺负你,特别是霸占你的床,尽管跟我告状,我回家扒他的皮。
我无语:“爸,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明明有两张床啊。”
我爸却说:“夏雨可以横着睡!”
跟说好似的,我爸妈前脚刚走,夏雨的父母后脚便拍马赶到。也不晓得是有意为之,还是真赶巧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家人的聊天内容跟我们家大同小异,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夏雨,现在不也哽咽的站在门口。
他们走后,夏雨闷声不响的坐回沙发上,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缓缓抽涕到哭的梨花带雨,我却只能坐在旁边,帮不上忙。
“别哭啦,”我劝她,顺手又递给她一张纸巾,“很浪费卫生纸的,你哭这一场要砍掉多少颗树啊。”
她一把夺过纸巾,鼻尖红红的:“就你话多,再嘴欠我就把鼻涕擤你身上!”
她敢说就敢做,我哪还敢造次,干脆就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哭。
原来流眼泪也是一个力气活儿,等夏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我才终于放下心来,这下总不能擤我身上了吧。
于是对她说:“女侠,前两天还雄赳赳的号称不把隔离当回事儿,这怎么才来就哭成鼻涕人啦。”
夏雨说话的同时,身体仍然不自主的抽动:“还不是因为我生病,害的爸妈担心而感到内疚嘛。”
我宽慰她:“古时候皇帝睡觉前,都要翻后宫嫔妃的牌子,那三千佳丽一个个都把自己洗涮的干干净净,然后烧香拜菩萨,满怀希望今夜皇帝能临幸自己。但是生病与之正相反,上帝前两天翻起牌子一看,哟,轮到夏雨小朋友发烧啦。虽然他很不情愿,但贵为上帝,翻的牌子总要作数。瞧瞧,这中间跟你有啥关系,所以放宽心,怪谁都怪不到你自己头上。”
自认为我这个故事编的没谁了,可夏雨却不领情。
“哦,原来发烧的人连侍寝的权利都没有。”
她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我胸口,让我半天才透过气来:“你这理解力简直感人。”
她破涕为笑:“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在这种情境下与爸妈想见,任谁都难以自持,眼泪它自己挣着抢着往下掉,我说的不算。”
我挺起胸膛对他说:“你瞧我就忍得住。”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当然异于常人。”
听她此言,我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夏雨抹干眼角的泪水,不明所以,却也跟着我的节奏在那儿笑,还问:“笑点在哪?”
我说:“以前啊,你若是想刚才那样嘲讽我,我肯定毫不犹豫的要跟你争个长短,今天却没有丝毫这种想法,反而还挺高兴,因为这代表哭哭啼啼的夏雨已经被我送走了,一个精神正常的夏雨重新归位。”
她斜眼瞧我,想要说的话没等出口就被吞了回去,只是把手里浸满泪水的卫生纸扔到我脸上:“全怪你!”
我猝不及防:“莫名其妙,讲道理,怪我过分了吧?”
她随手又扔了一团在我脸上:“本姑娘就是蛮横不讲理,就怪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把手里的纸巾揉作一团扔向她。
一时间枪林弹雨,跟玩CS似的。
我俩闹的正欢,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姐姐推门进来,嘴里还喊着,“换衣……”
她只说出口两个字,便被眼前满地的卫生纸镇住了,随后又愣愣的说:“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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