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聆音》正文第六十六章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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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珩书眉峰跳了跳,微侧头看了那顾左右而言他的人,浅聆心立刻领会了身旁人是要嫌人家啰嗦的不满,当即笑着,对凌岚逸提醒道:“别扯其他,说故事。”
    凌岚逸倚靠在身后假山石上,看似惆怅般叹了一口气,还颇为惬意的样子,似乎紧绷了多日的心弦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他抬眸扫了一眼这破败庭院,似乎记忆回溯到了很久以前那段令他快乐的日子,他道:“我给你们讲个一个小男孩的故事吧。这个小男孩在小的时候特别穷,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他的母亲是妓院一位伶人艺伎,与一位修仙世家的家主好上,就有了他。他的母亲为了等那个修仙人,夜夜翘首以盼他能回来替她赎身然后接她们娘俩离开,可是等了十几年也了无音讯。母亲攒齐了赎身银钱,带着小男孩离开了烟花之地去外地谋生。男孩从小就被嘲笑是娼妓之子,没爹的孩子,时常被街坊邻居孩子嘲笑欺负。”
    那个修仙世家就在她们所呆的城中,母亲拿着信物多次上门认亲都被管家教唆家仆打得遍体鳞伤,回来后还佯装着是去买菜路上跌倒不让小男孩知道。
    而来小男孩尾随母亲去那个宅子,看到了一位面色和善中年男子领着一家妻儿老小出来踏青,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而他的母亲却以泪洗面,咬着牙不知是痛是恨,却没有上前去见那个家主。
    后来他的母亲思虑过度生了病,一家本没有生活能力,没有经济支持的日子风雨飘摇,他不得已上街去乞讨,凑够银钱给娘亲请大夫治病。
    在街上乞讨时,经常被圈地敛财的恶霸或当地乞丐地头蛇欺负,他当时才八岁,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对手,打不过只能被打,时常全身是伤,饿着肚子,一分钱没讨到就回来了。
    看着病榻上的母亲病情逐渐恶化,他很担心难过,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上街乞讨,哪怕被人打个半死也坚持不懈。
    后来有次不小心阻挠了一名世家弟子的前路,被一群家仆上来拳打脚踢,就出现了一位比他大一点的少年出来解救。
    那个少年是名世家少爷,修仙人,身手非常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把打他的人都给打趴下了,跪着跟他道歉,说对不起,以后不敢了,并赔偿损伤费。
    小男孩因为整日颠沛流离的乞讨,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看不清容貌,但是他看得清那名少年模样。那少年居然跟他长得有八分相似,若不是年龄相差几岁,又是素未蒙面,都会认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那名少年十分谦逊友好,就是待人有些淡漠,但是仁善之心却是与生俱来,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教养与涵养。
    小乞丐洗漱之后露出原来面貌,这名少年也很是惊诧,因为这两人确实长得十分相似。后来他们成为了朋友,似乎某种血脉的牵引,不由自主的彼此亲近,相处起来就像是有血脉亲缘的亲兄弟一般,丝毫不陌生疏离。
    小男孩后来知道了这位少年原来是凌家的大少爷,少年俊才,天之骄子是修炼奇才,一直被家族视为明珠宝贝,万千宠爱一身的显赫少爷。
    他更知道了,这位凌家的家主是自己亲爹,这位少年是自己长兄。
    少年将他带回家族,让家主看到后,见其面貌才知是那位妓女所生,他的儿子。小男孩便当面把信物给了这位家主,无可奈何,这位家主面子上过不去,只能接回这对母女。
    小男孩的母亲终于得偿所愿回到了这座家宅,摇身一变成为衣食无忧的偏房小妾,可是那些口诛笔伐,蝇营狗苟的谩骂与嘲笑声并没有减退多少。
    下人们时常聚在一起说娼妓所生之子不一定真是老爷骨肉血脉,老爷还是太善良,太仁慈,看不得这对母女受苦难才决意收留,但还是十分鸣不平。
    小男孩由小乞丐成为了世家二少爷,旁人鄙夷的眼光自然也没对他留情过,在这家中所有的眼光都是恶意的,但唯独那位少年,他的大哥对他始终真诚相待。
    他大哥教他修炼,教他练武强身健体,以后出门就不会被人欺负,带他念书,教他写字,与亲兄长的关爱过之而不及。
    有一天,他从藏书阁回来,看到几个男家丁正在欺负自己娘亲,举止轻浮,语言污秽,完全没有把他娘亲当主子一样对待。
    小男孩很生气,暴起将所有人都痛打了一顿,这事传到老爷耳里,将他痛罚了一番。
    这一日他大哥与父亲有事出门,他被禁足房中反省,那几名家丁再度上门寻仇,他们再次打了起来。小男孩要护着娘亲,必须护着,就难免又要打架。家丁为首者喝了酒,打起人来没轻没重,叫几名家丁将他抓住,他的娘亲被为首者扇耳光,抓着头发甩去了里屋榻上,那家伙喝了酒失了性子,居然强行与他娘亲行交/媾之事。
    母亲嘶声喊叫求救,是绝望般尖锐凄楚的喊叫声,小男孩挣脱不开几名壮年男子的束缚,疯了一般嘶声怒吼,使劲挣脱。
    这些家丁泄完愤羞辱完开心了就聚体欢笑着走了,就像他在妓院看到那些酒客一样,行了乐子尽兴完带着笑声离开。这是多么令人刺耳的声音,他的母亲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神是空洞的,好像被抽离了灵魂,从此死了一般。
    小男孩冲出凌宅,在无人的街上狂奔,大声喊叫,把所有的痛和愤怒宣泄出来。他恨自己弱小,所有受人欺凌,母亲被侮辱,他无能为力,任人宰割。
    仇恨将他整个人吞噬,怒火将他肺腑燃烧,他在一处荒废的庙宇哭泣,后来出现了一个黑色斗篷照面的身影。
    这个人告诉他,他可以帮他报仇,教他怎么将仇人杀死,帮他讨回公道。
    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以后就得听命与他,成为他的锲约手下。
    小男孩当时犹豫了,因为不知这人是敌是友,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慌忙跑回了家,却发现,他的娘亲,自缢殉节了。
    不堪屈辱,上吊自杀,没有人难过,反而不少人幸灾乐祸清理这个令人蒙羞的污点。
    他整个人绝望了,被这些冷漠的面孔刺激起了更深的仇恨,他要报仇。
    这个念头在心底不断放大,甚至成为了他的动力,他一定要报仇。
    那个黑袍人再度出现,他们达成了契约,他的要求就是,凌家灭门。
    这位黑袍人很守信用,说灭门,便一个也不留,连那朝夕相处真心待他的大哥也没放过。
    修士被碎金丹,家仆被挖眼割舌,这些都是他喜闻乐见的,解恨至极,痛快至极。
    他的大哥在发现他的时候,小男孩有过一时恍惚,黑袍人让他成为下属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亲手杀了他大哥。
    他动手了,他大哥的金丹被留着,人死了。
    仇恨蒙蔽了双眼,连心都是冷的,只要为了报仇,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事后他不知怎么了,时常想起当初那个教他舞文弄墨,习武修炼的人,可是人已经死了,他却还想着怎么复活他。
    凌岚逸说完这些已经泪流满面,无声的哭着,像没有知觉的木偶,任眼泪在眶中流出,在脸颊上流淌。
    檀珩书与浅聆心听完这些,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想到他会是经历这些不堪忍辱,凄惨艰难的身世。
    这其中谁对谁错又有谁说得清楚呢,不过冤冤相报,一报还一报罢了。
    过了半响,凌岚逸道:“你们还觉得是我十恶不赦么,我杀了这帮人,还觉得他们是无辜么?”
    浅聆心两人一时无言,只是心中无尽同情与悲哀。
    凌岚逸自嘲的笑了,道:“当然,你们会觉得我为了报仇杀了这么多人,手段残忍了,没什么好同情,滥杀无辜本身就是错的。”
    浅聆心道:“凌岚逸,你的遭遇与你母亲的惨死我们都很同情,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你为了给自己或母亲报仇,确实不该让凌家上下五十多口人赔上性命。你对谁有仇杀谁便是,还有你后面的行径,你千辛万苦想要让你大哥复活,说明你对这些事情还存在着一丝内疚的。”
    凌岚逸看着她,笑道:“你也是被魔门胁迫的人,试问当初那种情况你有得选择么,再者,我确实恨这帮人,死了活该,没什么好同情。”
    浅聆心闻言无言,檀珩书道:“那你为何还要复活你大哥?”
    凌岚逸抬头看他,凄然的笑了,说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无聊吧,一个人呆着久了总喜欢胡思乱想,认为弥补一些事情,就能回到过去。”他看了檀珩书,又垂眸道:“小师哥,你也觉得我在这样做很没愚蠢是么,按照你对上古灵器的理解,墨敛云说得那番话能不能当真,我需要你的准确回答。”
    檀珩书抬眸看他,沉吟半响,说道:“你大哥被摄了魂,就算魂魄还在,肉身可曾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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