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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了朱老先生等离去,已是辰时过了大半了。红珠见这儿暂且无事,心里又记着食铺,便跟李氏说要赶过去。
李氏迟疑了下,却开口拦了她道:“你昨儿也没歇好,还哪有精神再去食铺上工。”
红珠有些着急,“这会儿过去已经晚了,昨晚我们匆匆来此,二舅那儿也没来及告诉一声,再不去,我怕二舅他们着急,都得来找了。”
李氏是有心让她不去,可也知食铺那儿是缺不得人的,有心自个去,可朱家这儿她也不放心,红珠也怕也不肯答应,左右为难只觉心焦得很。
还是程文涵说:“娘,不如我跟着姐姐去,有事我帮她多做些就是了。”又说:“我睡得够,且如今我也是壮劳力了。”
一句话逗得李氏都笑了,不由就肯了。
红珠也觉得好,又嘱咐李氏说:“娘,若这儿真有事再来寻我。”说完便携了程文涵离去。因怕朱老太太那儿有话说,红珠也不往正房那儿告辞,跟程文涵使个眼色悄悄就走了。
也亏得他们早早走了,才没见着后头一番大戏。
儿女走后,李氏心里也有些忐忑,回头往房里送茶时到底还是与朱老太太说了一声。朱老太太正守着朱三宝那儿服了药,见小孙儿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心情倒好些,闻言只道:“昨儿也累着了你们,我也很该谢你一回。如今三宝不妨事了,你也寻个空子多歇歇。”
李氏得了这么一句话,呐呐道:“娘,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有谢不谢的,你这般说,我都不自在了。”
朱老太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感慨道:“你性子虽软弱,但到底纯善,比旁的人好多了。”
李氏更是又惊又喜,眼睛不由红了,“娘……”
这时朱桂达和朱紫兰正好进来,闲话两句,朱桂达便让朱老太太和李氏都去休息,只说这儿有他守着便好。
朱老太太却忽然说起来:“前头铺子怎么办?你看红珠和文涵还顾着铺子,咱们朱家的杂货铺都是老店了,如今三天两头歇起来不做生意,倒连旁人都比不得。”
李氏也不是全无没眼色的,想到先前朱老太太还拿她与“旁人”比,便晓得朱老太太心里不知哪儿还是憋了火气,她也不敢做声,只拎着水壶轻轻走出去了。
“娘,今儿实是没得空子,也缺人手,就歇一日吧。”朱桂达皱眉道,“三宝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朱老太太不满意了,道:“今儿怎地没有人手?你媳妇呢?”
朱桂达这才明白过来,他娘这话指着的是姜氏呢。这说起姜氏来,朱桂达心里也有些不满,只淡淡答:“还未回来。”
朱老太太见儿子不答这般,顿时忍不住骂:“你说说,她这是去了天脚底么不成,什么时辰了还半点踪影没有!真真是蛇蝎心肠,自个儿子险些丧了命,她倒好,生下来不管养活,撇开了手独个自在去。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日日替她喂养小儿,生病吃药都是我哄着,我这是娶了个儿媳妇还是求了个讨债鬼家来?是不是人走了,就有好理由来责怪我了。”
朱桂达守了儿子一夜,也没心思去和朱老太太攀扯细论,叹一口气,只勉强说一句:“娘,伯修今儿考试,也是事不凑巧罢了。”顿了顿,觉得话不尽意,便又道:“伯修第一回下场,这也是要紧事不是。”
朱老太太先一句语气原还只算是平平,偏听了朱桂达后头的话,心里火气却猛地激起来,只骂道:“这话我听得就罢了,你可别往外头说去!叫人晓得了,还当我们朱家满心满眼的功名利禄,为了科举,连亲人死活都不顾了!你倒是说说,这下场考试要紧,还能要紧得过生老病死么?若哪天我病得起不来床,是不是为着伯修考试,连话也瞒下来,让他考了试再说?”
朱桂达皱眉道:“娘,你这话是哪儿打哪儿呢,好好的,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得了,算我说错了话了。我也晓得是三宝要紧,只是昨儿三宝看着好了些,他娘才出去的,也是我们一时大意没想仔细。”
“一时大意就得要了命去!”朱老太太仍不解气,“昨儿我就说她不必去,偏她不听,只怕我连累她沾不得文气似的,一回头就不见了人。眼下都这时辰了,还未回来,莫不是还得等在县衙门口陪着考完?”
朱桂达闻言也无话可说,昨儿三宝虽未大好,但看着也不坏,姜氏走时跟他说起,他也并未劝阻,便也算是他肯了的,哪知后来三宝就病成那样了。他心里也懊悔着呢。
眼下他娘硬说是姜氏做错了,多少也有故意往她身上撒气的缘故。想来老太太昨儿跟着折腾、伤心了一夜,又是累又是急的,见不得儿媳躲闲撇清似的在外头,才生气的。
朱桂达不愿火上加油,只劝道:“娘,我晓得了,你就别气了。等她回来了,我好生说说她。”看了眼安静坐着的朱紫兰,又说:“娘,孩子都在,就别说这些了。”
一旁朱紫兰也跟着劝说:“奶奶,别气了。”
朱老太太却冷哼一声,对着儿子道:“如今我说三句,她都不见得听一句,我就怕你这性子,往后这家不姓朱,倒去姓了姜了。”
朱桂达是早晓得自家老娘发作起来是真真厉害的,若往日里,多陪两句软话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偏这日他也是累极,再被亲娘这剜心的话一刺,心头也是火起,忍了忍还是说出一句:“回头我就教训她!”
朱老太太这才满意了些。
哪知他们这些话竟被归来的姜氏听了个话尾。
姜氏立在房门前,明白过来之后顿时被气得七晕八素的。
这几日她为了朱家竭尽心力,身上不知掉了多少肉,短了多少精神。就昨儿在客栈里,她可是连床都没有只在外间小榻上窝着,守了儿子大半夜之后,天没亮就起来借了客栈厨房亲自做干粮早点好让儿子带去,大清早就送了伯修去考试……
这般折腾了大半天回来,回来没得个好不说,一进门就听到婆婆在挑拨丈夫收拾自己,丈夫和女儿半句回护没有,还应得爽快得很。
她这是生的什么命!真真气得个倒仰。
姜氏眼睛顿时红了,不知怎的就冲动地猛然推开了那门,扬声喝问道:“好啊,我为了这家两头奔波,折腾了一天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听得你们背着人商量阴谋对付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这是一天消停日子也不让我过了?”
她这般撞门进来,立时把屋里三人吓了一大跳。
朱桂达到底是个老实人,被妻子指责他背后议论人,一时愣了没有回话。
倒是朱老太太回过神来来,气得不行,只冷硬道:“姜氏你好胆!如今你是半点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别说什么背着人,就是当着你我也敢说。”
姜氏气道:“这是要论我的罪么?好,我就听一听,若说不出个好歹来,我今日就不罢休。”
朱桂达不愿闹大,一手拦了姜氏,瞪着她说:“你就少说两句吧。”
姜氏却甩开了他,红着眼睛道:“你不是说要教训我么,我来了,正该给你教训。”
朱老太太看不过眼了,怒骂:“你当我平白无故发作你?你不看看你是怎么当娘的,自个儿子病得去了半条命,你却不见踪影,是不是还得等真去了找你报丧才见人?这话说破天去了,也是我有道理!”
“什么?”姜氏被说得一愣,一时半会还未明白,还是朱紫兰说了句:“娘,昨儿三宝病得厉害,险些没能救回来,奶奶和爹是太着急担心了,这才生气的。”
“三宝……”姜氏脸色一白,也顾不上跟朱老太太争吵了,抢上前去看床上的小儿子,才看一眼就哭了出来,原本还有些不信的,这一看儿子那憔悴不堪的病容立时就信了。她颤抖着抱了儿子,轻声哭道:“三宝,三宝……”
朱三宝睡得不熟,迷迷糊糊喊了声娘,又说身上疼。
直唬得姜氏没了主意,“娘在这儿呢,娘回来了,告诉娘哪里疼……”
朱三宝哭两声,又没精神地睡过去。
姜氏抱住了人只是哭。
朱老太太冷哼一声,还待要说,却被朱桂达拉住了,“娘……”
朱老太太见儿子神色疲惫,目露哀求,到底不忍,一撇手就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朱桂达也忧心他娘心气不顺气出个好歹来,便吩咐女儿,“快扶着奶奶回房休息去。”
朱紫兰回头看了眼抱着三宝的姜氏,没说什么就追着去扶朱老太太。
出了房门,朱老太太才气道:“你爹就是性子太软了。”偏头看了眼朱紫兰,又道:“你也是,尽向着你娘。”
朱紫兰经了昨儿的事,到底被吓住了些,眼下只想着一家子平安和乐才好,送了朱老太太回房,只劝道:“奶奶,算了吧,我娘也很是后悔呢。”
朱老太太却叹一口气,“你当我不晓得?她就是后悔,我也骂她。”她有她自个的一番道理,“你道我骂她为何?难道只为她去陪着伯修么?我只为你娘心气太高,不知足!我心里也疼伯修,也盼望他早日高中、光耀门楣,但事也有个轻重缓急!若三宝不病,就是朱家上下去送你大哥我也千肯万肯的。”
说到这回朱伯修考试,朱紫兰也有些心气不顺。早几日三宝那儿就病得厉害,为着她没生过这个病,她躲了几日,不过也只是不到三宝面前而已,可家中活计可半点没少做。就这样,她娘还刺了她好几回。偏到大哥那儿倒好,她娘特特给他定了外头客栈去住不说,每日早晚还给他送饭菜送补汤。
要认真说,朱紫兰也觉得她娘昨儿很是不该,三宝这头病着,而她大哥都十七八了,身边又有书童照应,这回又只是在县衙考试,才多远路呢。便是她自个闭着眼也能摸到县衙门口去,还送什么呢。
她娘只为了大哥考一回试,就折腾成这模样。往后说不得还怎么个样子呢。
昨儿见了三宝那副情形,朱紫兰也觉心惊,回过神来不由又想,若病的不是三宝,而是她,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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