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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珠跟朱桂达说完了话,见朱老太太那儿有了动静,便过去与她说一声告别。正好遇上朱老太太很是好说话,只道她们那儿也忙乱得紧,见李氏和红珠来说,便肯了。
李氏是旁人待她好三分,她自个便能还上十分的人,顿时感念得很,只道:“娘,明儿送了程文涵,我再过来。
朱老太太听见说起程文涵,顺势也嘱咐几句,“原还想着多留他几日,也好松乏松乏,只眼下事多,他读书也是要紧,倒不如还送了他上山,只多给他带些等用的东西。若你那儿没有,就在这儿拿去。”顿了顿又说:“若有人问,只说我说的,我自个孙子,还能少了他吃的用的不成。”
红珠闻言倒是惊讶了下,转瞬便也明白过来,这是朱老太太给他们示好来了。不管这话里有多少认真实在,只眼下能听她说这么一句,也是难得。红珠心里一笑,也不去深究。
李氏自然是感动的,道谢了一番,又说很不必她操心,她会好生备下东西的。
红珠跟着也谢了,这才和李氏一道离去。
下午食铺那儿还是少人来,偶尔一二还是紧着拿几个包子就走的。若是往常铺子里这般冷清,钟氏怕是早就着急了,只今儿出了这几样事,她心里着慌,便连生意也顾不得了,只坐立不安地张望着。
李氏红珠回来见了,先问了两句,钟氏又摇摇头。红珠想了想进去后厨张罗,李氏转了一回又被红珠赶着出来,看着无事便去和钟氏说说话。
“嫂子怎地了?”李氏问,“可是哪里不适?”
钟氏苦笑道:“我也不知怎地了,想着城里的病症,又想着南兴,心里就觉得慌。”
李氏只好说:“南兴在山上好好的,嫂子快别多想了。”
钟氏叹一口气,只道:“明早让你二哥送文涵上山去,也好去看他一眼。再把药材带上些,我们在城里,便是累了病了也有法子,没有办不成的事。他在山上却不知如何呢。”
“正该如此。”李氏道。
钟氏又道:“你想他落地这十多年,哪儿有离我的时候,他也是个没良心的,不说回来看我,就是信也不写,话也不让人带……晓得他是为了上进读书,可他独个在山上受累,熬得不知如何,叫我怎么放心。”
说起儿女来,李氏这儿也多得话说,便劝她道:“嫂子的话我都晓得。文涵回来了,我也舍不得他。也就是红珠劝住了我罢了。”顿了顿又道:“有句话我不敢说,先前三宝病了,大嫂那儿忙不过来喊我和红珠回去帮把手,我是应了,可心里也悬乎着。我去便罢了,可红珠两头转,我就怕连累她也病了……偏这事实在也没法推。”
“可不是么。”钟氏深深一叹,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若不是南兴有志气,愿意去博个前程出来,我也不想逼着他如何,跑到山上去苦读。我只这么个孩子,心里也是愿意他平安快活,一生顺遂的。说句大白话,如今你二哥有些手艺,又好歹置下了这小店,到底也不至于生计无着。只想着我与你二哥再忙活上几年,给他挣个房子讨个媳妇。待他成了家,往后的也不过是挣些生计零花罢了,这日子也就顺顺当当过下去了。”
李氏道:“嫂子说的是。”
钟氏开了这个头,只觉心里泛着各样苦涩欣喜,一时有些忍不住,抓了李氏的手又道:“他想读书,我这个做人亲娘的,总也不好拖着他不让去,只好拼了自个一番力气,起早贪黑地多挣些钱银,供他上进去。”说着又是一叹,“他是我儿子,我如何不懂他。我知他是念了几年书,又进了西山书院,心气比原先高了,恨不得立时就去攀那登天梯……你二哥总说他不妥,得好生敲打一番。可我就是拦着他。我跟李二说,他有这心,我就想着不论如何也万事如他的愿,好叫他离了这泥潭地。若连自家父母也不看重他,也敲打他,岂不是打碎了他的腰脊,硬要他一辈子也做个小商贾忙活摊子食铺……”
李氏没成想还从钟氏这儿听得这番话,她自个是个见识少的,行事也喜踏实稳妥,多少觉得这话有些异样。
钟氏瞧出了一二分,苦笑了笑,叹气道:“我晓得,你二哥不时也说我心高。”
李氏也不晓得如何去说,又佩服钟氏为母之心,当下只是感慨地点头赞同,“不过是望子成龙,哪个不这样,嫂子是个有成算的。我如今却是想不了太远,红珠姐弟两个都念书识字,比我还有计较呢,我只想着他们平安便罢了。”
钟氏沉默了一会儿,忽道:“我当初被他家嫌弃,后来跟他离乡背井来到这儿,心里实是憋住一口气。若就为了这般就说心高,我也认了。”
李氏略有动容,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
这食铺就这么点大小,红珠在后厨也听得了一二句,倒奇怪钟氏怎么忽的说起这些来。只感慨钟氏看着精明能干,一遇上儿子的事,也慌了手脚。
她正想不理会,程文涵却悄悄进了来凑到她旁边,还伸手掐了她手臂一下。
红珠一惊,她转头去看,却瞧着程文涵对着她使了个眼色,一脸暗暗偷笑的样子。红珠不由也觉得好笑,怕程文涵弄出动静来叫钟氏听见尴尬,便瞪了弟弟一眼,拉住他往更里头去了。
红珠低声问他:“使什么坏呢?”
程文涵只是笑,摇着头不肯说。
红珠不知道他弄什么鬼,“怎么,早上的事我还没收拾你呢,现在又来闹,胆子肥了啊。”
程文涵受她威胁,瘪了瘪嘴,才道:“方才你和娘走后,二舅娘跟我聊了几句,又问起贺鸣衡的事了。”
红珠闻言不解,“他有什么事?方才她不是还见着么,有什么不好问的,人都走了倒来问你。”
程文涵认真盯着红珠看了会儿,一本正经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胡说什么!”红珠被他吓得不清,伸手就狠狠打了他头一下。
程文涵惊叫一声,好在红珠及时给他捂住了嘴。
程文涵瞪着眼一脸控诉。
红珠放开手,恶狠狠说:“你还敢委屈,也不想想你说得什么话?你才几岁,到了书院不学好,还给我弄这些!”
程文涵低声解释说:“姐,这是诗经,也是书院里正经要读的书,我可没有不学好。”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说:“而且我现在也不小了。”
红珠闻言不由一愣,忽而认真看了看她弟弟,一面感慨不知不觉,她弟弟也到了懵懂知晓这些的时候,一面又忍不住生气他装老成来打趣她。
至于他读不读诗经这话红珠是不听的,板着脸又伸手打了他一下,叫他往后不可胡说。
程文涵摸着头,叹气道:“真是没法子讲理了。”
红珠忍不住笑了笑,想起来才又问他:“你方才忽然念诗是什么意思?”
程文涵不想挨打,也不想多跟她纠缠诗的事,便飞快说:“二舅娘觉得那贺鸣衡近来跟我们也太好了些,说往常虽说两家是熟识,他人也好,可求他办事让他帮忙,也是跟旁人一般的,得备着钱银礼物认真去请。只我们搬去与他做了邻居之后,才亲近起来。”顿了顿又说:“她疑心他有什么念头,问我是打听我知不知道呢。”
红珠很是疑惑,一想心里一跳,这事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疑惑,只近来这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她哪有这时间去深想,有时她也忧心她的想法与这时候的人不一样,说不得就错了,便也只是糊涂着。听完程文涵的话,她当下只说:“她也晓得这是因为我们成了邻居,远亲不如近邻,两家相互帮衬着,也是寻常吧。”
这话程文涵听了却是撇了撇嘴,道:“那他实在是个好人啊。”
红珠跟弟弟说这些话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只问他:“那二舅娘说了什么?”
程文涵这时却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说:“我不过是个孩子,她哪会跟我说什么?只她问我许多话,我一边应她,一边就觉得有些不对,猜到了她的想法。”
红珠一想也是,只怪程文涵太伶俐了些,钟氏想套他的话没成,倒还被他察觉了。红珠瞪了他一眼,“叫你精怪。”
程文涵笑着做了个鬼脸。
红珠估摸着这事钟氏还会去跟她娘说,心里七上八下的,警告了程文涵不准多事,她便又靠近了前边,隐住身形想要偷听一二。
正好钟氏两人还在聊着儿女,钟氏正说:“如今南兴入了书院,我只想着他认真读几年书,旁的也不去想了。文涵到底比南兴还小了几岁,眼下也是读书,这就很够了,往后的事还远了些。只红珠这儿,你可得打算起来了。”
这话说得李氏一愣,红珠的事?一想才明白过来,可不就是红珠的婚事么。李氏瞅了瞅钟氏神色,也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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