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宠》485大结六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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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远帝尤记得,那是在他登基满半年,已经彻底掌控了朝堂后,不知具体是从那天开始,他夜里频频做起噩梦来。
    那噩梦阴戾至极,满是向他索命的恶鬼,他身着明黄色的帝王朝服,居高临下的坐在龙骑上,指着远处诺大的“大兴堪舆全图石雕”侃侃而谈,四周恭敬肃立的朝臣,以秦王秦琼为首,却在一瞬间都变成厉鬼,狰狞着青黑的面孔,龇牙咧嘴的向他扑来。
    “昏君!”秦琼的怒骂刺耳至极,他惊恐的躲避,身下的龙椅轰然坍塌,豁然出现一个无底黑洞,他就在那黑洞中不断下沉,声嘶力竭的尖叫却无人应答。
    这样的噩梦一做就是两月,他每每都要惊恐的大汗淋漓醒来,彼时他已经坐稳了龙椅,正是磨刀霍霍想要继承父志对秦王府动手的时候,他不知道夜晚的梦是不是预兆了什么,然他惊惧交加,却始终没有破解之法。
    两个月后,他终于找来了可以为他解梦的大师,而那大师在屡次占卜掐算后,终于给了他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解答。
    ——大魏百年的基业会断送在他手里,而篡位江山的主谋,一是颛孙愚人氏,二是权势滔天的秦王府。
    江山基业无疑是弘远帝心中最看重的东西,他为了登上皇位,不惜忍辱负重,不惜谋害兄长嫡母,弘远帝恨极怒极,却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始慢慢筹谋起来。
    他不信鬼神,可有时候,所谓的得窥天机的占算卜卦,却让人忍不住恐惧,尤其是在结果本就让人惊骇欲绝的情况下。
    弘远帝这一谋算就谋划了二十余年,在这漫长的悠悠岁月中,他谋害好兄弟秦琼死无葬身之地,颛孙氏家阖族灭亡。
    原本以为能够威胁他的祸根尽被铲除,却没想到,除了岚贵妃外,这世上竟还有颛孙氏的余孽,——一人竟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的爱妾,且为他诞下一女,乃是如今的秦王妃;另外两个竟也是颛孙家的嫡系子弟,哈,哈哈哈哈……
    弘远帝不觉得,池仲远会不知道他身边妾室的来历身份,他算尽了池仲远的忠心不二,却从没想过英雄难过美人关,池仲远竟和颛孙氏的女人还有这样一段孽缘,他们竟还育有一女!
    这个臣子背叛了他,而他宫里的岚贵妃,早年也曾借口要给他解除体内潜伏的瘴气之毒,曾三番五次和翼州忠勇侯府通信,她曾告诉他,那是问询忠勇侯是否注意到桃溪谷内的特殊草药,有无拿到桃溪谷的家传医术,他信以为真,却原来,怕他那贵妃,不是在与池仲远通信,而是在与池仲远的妾室往来!!!
    再有,秦王妃娘家表哥表姐在京都也算是知名人物,岚贵妃想是早就知道这是颛孙氏报仇的人来了,可那贱妇竟从未告知过他一言半语,让他被动到如今只有一条死路。
    可恨,恨不能生食其肉啊!!!!
    弘远帝恨的吐血,他本来昏花的老眼,此刻却倏然爆出犀利慑人的冷光,竟将旁边几个侍候的小太监吓得身子战栗,可颛孙无极还洒然立在当场,颛孙世家的传人啊,历来就是光风霁月、朗月清辉般的谪仙之士,可就是这样无所不能的大能,竟要覆灭他的江山,毁他祖宗的基业,让他成为千古罪人,死都不能下地狱!
    弘远帝嘴角渗出血渍,他又恨得咬牙身颤的说,“七,七皇子,是不是你,是你害死的。”
    孙无极在小太监搬来的大椅上落座,淡然点头,“是我。”俊颜上长眉微挑,神情依旧淡漠,却又好似透出几分彻骨冰寒的凉薄来,竟让弘远帝看的胆寒。
    弘远帝一直觉得秦承嗣那么容易就击退七皇子叛军,这事情肯定藏有猫腻,在得知“颛孙氏”还有族人存世后,弘远帝才考虑到这其中潜在的可能。
    青史流芳的颛孙氏,大能之辈尽出,族人博学多才,或精通文史诗书、医理算学、或星象占卜、六艺农桑,而颛孙氏中,更有多智近妖之士,传说运筹帷幄,可谋算千里之外,乃是大兴王朝时举足轻重的国师。
    聪慧绝伦之辈,弘远帝在位期间也见识过不少,不提别的,单就他那七皇儿,以及侄儿乾世子都不是平庸之辈,可对比那两个天潢贵胄,眼前这个从小就流离颠簸的颛孙氏嫡长孙,才更让人忌惮惶恐,甚至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
    能算出七皇子迟早会叛变,且早在七皇子叛军中埋下奸细,这是何等惊人的洞察力和智慧,若能为他所用,不愁开辟不了清明盛世,可这是仇人之子,他亲自率军灭了他阖族三百八十九口人,杀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更何况灭族之仇。
    可还是不甘心,大业未成,他不想死。
    “东南,西南,叛军……”弘远帝颤颤巍巍的表达想说的话,话未尽,孙无极已经再次淡然开口,“都是我的人。”
    不管是东南的叛军首领,西南的叛军首领,亦或是占山为王的地头蛇,或是南方许多占据城池的豪族,多半都是他的人。
    他多年筹谋,机关算计,等的就是这一天。
    弘远帝面如死灰,孙无极却又抬起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看过去,他清冷幽寂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愤怒怨毒之色,却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等到山陵崩,我会扶持魏释锦登位,改国号为桃溪。”
    颛孙氏族人隐居之地,名为桃溪谷,以一族地名号,命名一国,这个国还是祖宗传下的基业,世上最大的侮辱莫过于此。
    弘远帝被气的生生喷出一口血剑,“你,你不会如意的。西,西北……”
    “西北左翼狼王举全国半数兵力犯边,十日前已被全部坑杀在疆场,秦家军灭敌二十五万,匈奴五十年内不会起复。”
    弘远帝病弱的身子,如同秋天枯黄的落叶一般,终于无力的摔倒在龙榻上,他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显然气到几点,脸色变得青紫,毒素蔓延开来,已经距死不远了。
    “来人,来,将这刺客拿,拿下,杀无赦!”
    弘远帝还是走到了最后一步棋,要将颛孙氏斩草除根;他将大魏帝王传承了三百余年,从不见光的龙卫兵分四路,一队守护乾清宫,只待他发号施令,就让颛孙无极命丧当场;一队杀去秦王府,务必将颛孙氏的余孽和秦承嗣的子嗣全部屠尽;第三队前去乾州,他要池仲远的命;最后一队灭杀先太子,如今的肃王,及其外家护国公府,扫除一切障碍,护乾世子登基为帝。
    弘远帝想要鱼死网破,拼的自己身亡,也要让生前那些仇敌为他陪葬,可惜,施令发布出去良久,乾清宫内都没有一点动静。
    弘远帝大惊,张目四望,孙无极却又奕奕然道:“龙卫都已七窍流血而亡,怕是没办法过来听命了。”
    “孽,孽障,你,不得好死!来人,来人,把这畜生……”
    乾清宫内的小太监,不知在何时都退了干净,乾清宫外似乎还传来了徐安公公凄惨的哀嚎,弘远帝吓的**,此时诺大的宫殿突然窜出三个黑衣人,“主子。”
    “杀了吧。”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到龙榻前,在弘远帝面目狰狞扭曲之际,袖中匕首突地现出,只是眨眼间,弘远帝喉中一股鲜血喷出,他喉咙中发出“汩汩”的声音,手臂抬起似乎有话要说,却已死不瞑目。
    “回主子,人已死。”
    “碎尸万段,……扔到乱葬岗喂狗。”
    “是。”
    乾清宫外一片死寂,除了一队队黑衣人,再不见穿着太监和禁军服侍的当值人员,孙无极漫步在宫廷中,步履缓慢悠闲,似乎在游览自家的后花园。
    太和殿距离乾清宫不远,却也不近,那里内放置着国之重宝——重达五百公斤的“大兴堪舆全图”玉雕,往日都有密密麻麻的重兵把守,今日这里却寂静的只闻鸟叫声,环境凄凉,无端让人心惊。
    岚贵妃细细摩挲着石雕上的一山一水,眸中满是幽幽的静谧,她听着缓缓走近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开口,“比我预料的早一些。”
    “是么?”
    岚贵妃手中动作未停,却是缓缓点了点头,“是啊,我本以为还可以再活一个时辰,看来是没那个时间了。”
    太和殿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男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温酒跑进来的时候,看着太和殿中健全的岚贵妃,几乎是疯了一样扯着她的胳膊,就将人藏在自己身后,他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力量重达万钧,竟是让整个太和殿都微微晃动起来。
    “要杀就杀我,温酒罪无可恕,当初也是温酒将出入谷中阵法每时每刻的变动告知卿岚的,温酒死不足惜,只求公子能从新发落卿岚,公子饶她一命。”
    温酒跪在太和殿中,双目赤红,头发凌乱如草窝,他之前粗犷干净的面孔上,现在胡子拉渣,整个人像是刚从那里逃荒出来的难民,狼狈的可怜可恨。
    孙无极目光清淡的看着眼前玉雕,这是祖先的绝命之作,却被灭族仇敌赏玩了几十年,世事无常,真是可笑。
    他的视线丝毫没有在岚贵妃和温酒身上停留,叛徒罢了,都要死的,左右不超过这一刻钟。
    显然岚贵妃也是这样想的,她微微一叹,伸出手要将温酒拉起来,眸中一片清润平和,“从我做下恶孽那一天,就在等今天的报应,这是我的命,我敢因为一口恶气出卖家族,如今就不怕报复,你又何苦回来?”
    “卿岚,卿岚……”恁的粗狂一个汉子,此刻眼红的哽咽,嗓音也已嘶哑,他抬眸往上看,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心中悔过千万遍,如今却只觉枉然。
    卿岚是不被颛孙氏承认的女儿,因她不是嫡出血脉,因她污了颛孙氏的高贵血统,她从小就被养在谷中无人问津的小院儿,只有一个看管药园的婆婆照顾她,也是为了看管她不在谷中四处走动。
    卿岚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他却因为对她心存好奇,开始避着族人接近她,两人慢慢长大,她待他亲如兄长,他却对她暗生情愫,甚至想要请求族长将卿岚嫁予他,也就是这时,他竟意外在甘平县,撞见不知怎么混出桃溪谷的卿岚。
    那时卿岚身后跟着一个气质高贵儒雅的青年,两人举止亲昵,相谈甚欢,他嫉妒的发狂,却因为卿岚的眼泪,因她挽着他的胳膊口口声声唤“哥哥”,只能黯然神伤的将出入桃溪谷的阵法告知她,只为帮她与那男子秘密相见。
    可是,结果却远出他的预料,原来卿岚要了出谷的方法,并不是要出谷会情郎,而是为了报复这些年一直无视她,将她养的执拗而疯狂的颛孙氏。
    他猜测到真相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除夕夜的铁剑来的猝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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