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19.切肤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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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才壮起胆用金丝缠天网将她罩住,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连沸腾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东屏山下的旷野里很快竖起了一根旗杆,冷凝香被剥去衣裳,双臂拧在背后吊了起来。他们截去了她的一段舌头,让她既能够吼叫,却不能骂人。天蚕教教主最烦被人辱骂。数十条精壮大汉在山下高声鼓号,以期引起山上的注意。胜利来之不易,自然要炫耀。能羞辱她们也不错,最好能引诱几个自投罗网。
    冷凝香示众半日后,天蚕教教主变得兴趣寡然。紫阳宫弟子被严令自闭耳目,不得偷听、窥看,自然也不会有人自投罗网下山来救人。
    几桶黢黑的火油泼到冷凝香身上,披香阁侍女跪着献上火把,蓝少英示意由彭春花来点火。彭春花和余已己对了一眼,扁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她摆动着傲人的腰臀,在雪地上印出笔直的一行。
    半空中腾起了一股浓烟,没有想象中的惨嚎和扭动,不过蓝少英的脸上还是绽出了笑容,这场历时十八年的恩怨,他们父子终于笑到了最后。
    然而世事如棋,不至终局,谁堪言胜?你自认胜券在握时,败局其实已经铸定。焚烧冷凝香,意味着断了紫阳宫媾和的可能,蓝少英绝不能允许自己纳降她们,紫阳宫必须彻底从江湖上消失。现在取胜已经变得非常容易,只要断掉她们下山的路,用不了三天,她们就会饿死、渴死、冻死在山顶。胜之不武又有何干系?天蚕教教主岂是迂腐之辈?
    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在众人懈于防范时,混进了天蚕教教主的卫队。教主的警卫十分严密,贴身侍卫又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外人想混进来绝非易事。但对这个年轻人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他事先已经探听清楚,蓝教主身边的二十名护卫,其实分为两拨人马,两拨人马相处时间还不长,彼此间还有些嫌隙,还有些生疏。掌握了这个漏洞,加上他出神入化的易容术,骗过卫队靠近教主就显得易如反掌了。
    不过蓝教主的卫队也不是吃素的,当他离着教主还有一丈远的时候,两拨人马几乎同时向他下了狠手,但,一切都太晚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多侍卫的夹攻之下,年轻人突然跃身而起,捷如鹰鹞,穿过刀林枪丛,探手拽起天蚕教教主蓝少英,只用一根纤长的中指切着蓝教主的右手命脉,就带着他如老友散步一样坦然走向东屏山。
    上千名天蚕教教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教主被人挟持而去,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鬼魅般登上东屏山那面光溜溜的百丈悬崖。
    来者张默山,黄山论剑排名第二。他身材修长挺拔,如旷野之白杨。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时,那一干丧魂落魄的紫阳宫弟子竟发出了一阵阵压抑的惊呼——这等容貌简直要把扬州的朱早也比下去了。
    张默山当即宣布他带来了三千援军,八百先锋已在山下,大部是丐帮和洪湖派弟子。他冒险前来正是为了探明敌情,以便居中调度。除了这三千人,孤梅山庄领衔的淮东、淮西各派人马,少林召集的中原、河北各家也正星夜驰援。得此喜讯,大众都长松了一口气,也有担忧远水解不了近渴的。张默山慨然说道:“兵马在精不在多,八百人破敌足矣。各位师姐,谁与我同去接应?”陈兆丽慨然请缨。紫阳默许。
    蓝少英当众被擒,天蚕教士气荡然无存,顿时溃不成军。彭春花不辞而别,余众哄然而散。天蚕教有条铁律:护卫教主不力者一概处死。如今教主失陷,营救无望,此刻不走更待何时?由此,聚集在东屏山下的一千教徒,在蓝少英被擒,彭春花潜逃后不到半个时辰,就逃去一空。
    余已己在下山的途中被设伏的丐帮弟子捕获,一同被拿的还有蓝少英的三个侍妾,丐帮弟子弄明身份后,将三个侍妾藏匿起来留作私用,将余已己凌辱了后捆去邀功。
    紫阳宫又一次做了战场,从初一夜至初三晨,杀声连绵不绝,火光彻夜不息,紫阳宫十之七八的房舍在劫难中化为灰烬,西来庄横遭屠戮,庄客死伤殆尽。
    因丐帮弟子**妇女之事屡禁不绝,赵九通只得下令丐帮弟子撤下紫阳山,改由洪湖派上山维持。
    明小红将从少冲身上搜到的桃木符交给谢清仪,指称其是幽冥教安插在山上的卧底。谢清仪掂了掂那枚桃木符,手心里一攥,碎成齑粉。明小红愕然失色,低头不敢追询。谢清仪沉声道:“这是幽冥教惯用的借刀杀人之计,你如何就上当?真是愚不可及。”遂呵令明小红当面向少冲赔罪。
    李少冲随谢清仪去见紫阳,半道上望见邵玉清的背影,驻足细看,并不避讳。谢清仪含笑不言。因紫阳宫房舍损毁殆尽,余百花此刻只能暂住在西来庄外的一处农庄,农庄四周的菜地早被众人践踏成一滩烂泥,一群洪湖派弟子正忙着搬运碎石瓦砾铺设道路。
    也确实需要一条硬实点的路,余百花虽然重伤未愈下不得床,但她仍是紫阳宫的主心骨,在这风云变幻之际,不管是旧主事谢清仪还是新主事陈兆丽都不能完全替代她。
    李少冲在跨入农舍的大门时,眼圈不知不觉就潮红起来,及至见到坐在一团粗麻布被絮里的余百花,更是哽咽难言。守护在一旁的杨秀扶他站起来,岳小枝搬了张小木墩给他,少冲没有坐,站着回话。余百花和声问了他的病情,得知已无大碍,便道:“去看看你姐姐吧,好好劝劝她。”
    除夕夜,紫阳宫火起时,内外一片混乱。陈兆丽率部杀开一条血路,岳小枝背着余百花从后门退出,素君、黄梅执剑殿后。紫阳宫失陷后,韦素君、黄梅退入西来庄,天蚕教东使率五百精兵来攻,西来庄旋告失守,混乱中二人走散。素君与数十名弟子退入秋水涧旁密林中藏匿。初一日黄昏,刘青烈、刘青发兄弟率洪湖弟子五百人穿越玉笔峰之西的莽莽丛林,出其不意地夺回了紫阳宫。
    丐帮弟子趁机绕过东屏山,夺占了西来庄。素君将二十八名伤者留庄休养,领余部前往接应紫阳。
    当夜初更天,几个丐帮弟子路过紫阳宫弟子养伤的小院外因大声喧哗遭众女呵责,遂起口角之争,丐帮子弟越聚越多,至三更初丐帮弟子聚集有上百人。众声鼎沸,众女欲开后门逃遁。众丐轰然而入,将二十八人尽数强奸,恐事泄受责,遂将二十八人锁入屋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素君闻之,肝胆俱碎,伏地痛哭。有人传递密信,指丐帮为元凶。素君将信将疑,前往丐帮驻地质询,丐帮弟子阻挠不肯放行。素君心中更疑,又见丐帮执法长老也在庄中,见了自己却低头装作不认识,遂信密信所言是实。一时怒从心起,揪拿执法长老拷问实情,两下遂起冲突,彼此各有死伤。执法长老鼻梁骨折断,门牙脱落,左耳也被削去半个。
    此事闹到余百花、隐三仙、南宫极乐面前。一向恭顺的素君此时竟一反常态,直言痛斥丐帮的诸般不堪。余百花惊怒之下喝令谢清仪打她出门,谢清仪跪地求情,被余百花一口浓痰啐在脸上。陈兆丽奉命将素君拖出责打了八十竹杖,押去玉笔峰思过崖石室思过。
    那石室筑在山体深处,阴冷异常,常人穿皮袍入内,尚且上排牙找下排牙打架,韦素君受刑时被剥去了皮袍,此刻只穿着一身单衣,赤着一只脚行走在光石板上,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臀股上的刑伤触目惊心。李少冲只看了一眼,泪就下来了,他厉声责问看守石室的冷凝香大弟子郝三姑为何如此狠心。
    郝三姑摇头叹息说这是师祖的意思,谁敢违抗?她告诉李少冲,韦素君的刑伤看着骇人,其实只是皮肉外伤,并未伤及筋骨。一是得益于她内功底子好,二是行刑之人手下留了情。又说这思过崖的石室虽非大牢,其实跟牢房也无差别,只是稍存体面而已,似韦素君这等尊荣受宠之人,只怕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这儿来。她内心所受的伤远比身上的伤重,更何况她从未认为自己有错。
    郝三姑好言安慰道:“七师叔这是急火攻心,迷了神智。过阵子火退了,自己就好了。都是一家人,谁忍心看她受苦,只是如今这情势……”石室的铁门忽然咯啦啦地响起来,郝三姑忙劝少冲躲到围屏后,自己整了整衣裳迎了上去。进来的是杨秀,手提一盒熟食。
    郝三姑哈着手、跳着脚、陪着笑,开启牢门放杨秀进来后,便躲了出去。杨秀端出一碗清的能照出人影的面粥摆在石阶上,又从衣袖中取出半块窝头,掰碎了泡进面粥。
    她用一根手指把面粥搅了搅,塞到素君手里,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喝下去。她喝的太急,噎得直翻眼伸脖子,一碗面粥下肚,她仍意犹未尽地盯着杨秀,确认没有吃的了,她又捧起碗把碗壁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然后她痴痴地问杨秀:“真的是我错了吗?”杨秀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笑一笑。韦素君忽然把眼一瞪,喝道:“你撒谎,我没有错,杀人是有错,可他们都是该杀之人!”杨秀道:“杀人总是不是对的,何况他们还是来帮咱们的。”韦素君听了这话,眼圈就红了,她放下手里的陶瓷粗碗,默默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问自己:“真的是我错了吗,我杀了人,我成了该死的恶人。”
    杨秀幽幽一叹,摇了摇头,提起食盒离开了石室。
    郝三姑赔笑送她出门,哈着手关了石室的铁门,却没有上门闩,她从衣袋里取出一枚带着体温的珍珠丢还给少冲,面若寒霜地说:“她知道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再来,我也不敢再让你见她。”李少冲没有吭声,他弯下腰把那枚珍珠放进被素君舔的干干净净的陶瓷粗碗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到了初三日正午,黄梅的尸体被巡山的洪湖弟子在离西来庄半里远的梨树林中发现。尸体表面并无创伤,细查,发现她死前手脚的筋脉被人拧断,脊骨碎裂,肋骨尽折。因不能行动,系冻饿身亡。算上渺无踪迹的陈南雁,紫阳宫菁华已然损失殆尽。消息传来,邵玉清便吩咐随从扫雪烹茶,设下棋盘,专等李少冲来。汝窑茶器原本在紫阳宫随处可见,但经逢大劫后还能享用,就十分难得了。只是李少冲的心思却不在这茶上,他闷饮了两盏,再难抑制内心的悲伤,他痛斥幽冥教的狠毒无耻,说到心痛处,不觉嚎啕大哭起来。
    邵玉清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棋案,待少冲稍稍平静下来,他宽慰道:“人孰无过,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李少冲含泪道:“我一辈子过不了。”他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地说道:“幽冥邪教,我与它势不两立。”邵玉清勾勾地盯着他,听他说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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