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8.斗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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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年,张默山在成都设立平西大都督府,遥尊阿术为都元帅,自为长史,阿斯尔密为副帅。时阿术远在东南用兵,各部暂由张默山统领。
    来年六月,阿斯尔密连破通天洞外十二处关口,天火教死伤八百二十一,蒙古各军死伤万人以上。时连降大雨,山洪爆发,蒙古各军不能前行一步,天火军又以小队频繁袭扰,张默山苦不堪言。落髻山粮道被断,粮食日渐匮乏。少冲下令内务、育生两处男女妇孺一万三千人由董先成、陆家丰统率出红堡南下滇南总舵。张默山闻讯命阿斯尔密绕道截击,周南率部扼住山口,阿斯尔密猛攻半日,死伤数百,未能前进一步。
    七月,数十万只蟾蜍汇聚于落髻山下,排列成宽一里的行列向南翻越小弥山。众人皆议将有妖邪之事发生。一时谣言四起,少冲命执法堂严查散布之人。
    八月,小西湖水日渐减少,不过半个月竟然干涸见底,水退下后,湖底出现一个口径十余丈的黑洞,深不见底,隐隐有热气喷出,人闻之,头晕目眩。落髻山上谣言再起,少冲一面令执法堂缉拿散播者,一面请杨清领衔祭天,以安人心。
    当月滴水未下,通天河河水锐减,张默山趁机涉水攻关,又下三关,通天洞外只剩下良辰、观服两道关口。张默山屯兵观服关外,日夜操练,每日喊操声直达政务堂。
    月末,谢丽华携李迎回山。
    李迎见少冲身体有病,便劝少冲辞去首座之位,到孤隐峰或天山山养病,少冲以政务太重为由,并未答应,李迎又自请到落髻山服侍,也被少冲婉言拒绝。少冲见她身体不好,便让谢丽华辞去中宫监掌宫一职,专心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一步不得擅离。
    九月,天降暴雨,经月不歇,通天河河水暴涨,小西湖依旧干涸,湖底热气更浓,隐隐有股硫磺味。四周山上树木日渐枯黄,数日之后,云台、小弥二山树木变黄枯死。
    十月,张默山以回回炮轰击观服。十日后,观服倒塌,守城三百人被活埋在地道中,蒙古人点起狼烟熏烤,众人出地道归降,被绑在关前,开膛破肚。血水染红了通天河。自那日起落髻山便每日笼罩在一片红雾之中,山川树木人物房屋全是一片红色。
    月末,山火由裙山烧起,红遍半边天,蔓延至云台山、来凤山。落髻山上浓烟弥漫,睁不开眼睛。少冲见势不可守,便命各处收拾行装准备弃山南下,天火教数百年基业也不是想弃就能弃的,一时遗老遗少群起而攻之,少冲亦颇感为难,终日愁绪满腹。
    李迎身体渐好后,少冲便让她入武功院随洪春修习内功,每日但得空闲便亲自教授她紫阳派三十二路剑法,督促的十分严厉。
    十一月初,落髻山上忽降大雪,气温骤降。运粮进山的小道被冰雪阻断,山上粮食日益紧张。少冲令董先成、陆家丰率一万名男女出红堡,沿着山间小道向南行至滇南就食。途径谋统府时,被当地苗白十三家洞主截住去路,大队被困五丈谷,历时十余日粮尽水绝,董先成便亲往交涉,当即被擒拿,董先成怒斥酋长失信竟被当场烹杀,苗人又诱使陆家丰归降,待众人真的降了后,竟将老弱尽数杀了,年轻健壮的男女沦为奴隶。陆家丰等三百七十六名主事以上职官又被开膛破肚,取出心肝炒食,再将尸体悬挂示众,十里之外可闻乌鸦聒噪。
    丧报传回时,少冲正与陆纯、刘春山、焦手等人在政务堂议事。闻讯,少冲肃然起身,与众人出门面南默立。
    陆纯哀叹道:“这十三家洞主与我教多年交好,不想如今反目为仇,此中缘由首座不可不查。”少冲道:“陆老想说什么?”陆纯道:“有人说段玉明做了总舵主之后,为了政绩横征暴敛,惹得民怨沸腾,清议院接到好几封密告的信件,我每每派人去查访,都不得要领,可见此人的手段是十分的高明。”
    少冲道:“陆老既无真凭实据,凭什么说他是用了手段呢?”陆纯闻言哑口无声。焦手笑道:“能做事的人总是有点小毛病的,陆老你这话扯远了。我听说张默山为了平定四川,不光准备了十万大军,还预备了几百万两银子用于收买人心,这十三家洞主必是被他收买了。”刘春山道:“是啊是啊,这些蛮子都是见钱眼开的。”
    李浩瑜请示道:“是否要拟一道谕令,要段总舵拟定一个清剿十三家的方略?”少冲点点头,李浩瑜便带着信使下去。焦手笑道:“李堂主年轻有为,首座真是识人有方啊。”刘春山道:“光是识人,还不够,首座高明之处是敢用新人,要不然像他这般年纪能做个书办就不错了,哪里能与闻这等大事。”
    正说着,咔嚓一声巨响,声大如雷,遥见西天红云翻滚,一轮残阳惨淡如血,山鸟阵阵南飞,声音凄厉。少冲愕然道:“连鸟儿都凄惶奔命,难道落髻山气数已尽。”
    陆纯等人吓得面白如纸、手脚麻软竟动弹不得。少冲命送众人下山。遥见李迎飞奔而来,正要询问。猛然间大地猛地颤抖起来,恰似在揉搓一张纸,山川河湖一起被扭曲了。李迎双腿一软,跌跪在地。政务堂大殿如同喝醉了酒,扭扭晃晃了一阵,就轰然倒塌。少冲抓起李迎纵身跳出,刚刚离开,政务堂就在灰土弥散中成为一堆废墟。
    落髻山恰似被一刀劈开,尚清宫以西一面山坡全部坍塌,石阶扭曲断裂,白玉石坊碎了一地,下山的道路也被毁坏,满地都是死尸。幸存下来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呆的或站或坐或趴,都似被鬼怪摄取了魂一般。
    周南满头灰土,哭丧着脸来报:“教主没了,死活不知。”少冲揪住周南的衣襟喝道:“全力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浩瑜扶着陆纯跌跌撞撞赶过来,陆纯满头灰土,脸上也划破了几处,气喘吁吁对少冲说道:“大势已去,天意不可违呀。首座,舍了落髻山吧。”少冲冷笑道:“天公降怒,专冲着我来的吗?张默山他也好不到哪去,传令整备大军,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陆纯只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一个劲问:“首座,你说什么,还要杀出去吗?”
    噩耗一件件传来:焦手遇难;刘春山重伤;通天洞崩坍;红堡齐腰被折断;裙山西段裂出一道大口子……
    陆纯又劝道:“由此西进五十里,可达三江源,顺江可以南下滇黔。首座,我教危在旦夕,不可再犹豫了。”少冲长叹一声,遂传令各院堂集结人马,抛去一切粗笨之物,只带五日口粮,烧毁房屋文档,由陆纯亲率向西北进发,转由三江源南下。命华立平领兵断后,密令周南搜寻教主杨清。
    地震发生时,谢丽华正在屋中午睡,朦胧中一股大力将她掷在地上,她不假思索望定窗户便窜了出去,性命算是保住了,右腿却被崩落的房梁砸断,她在废墟上躺了近一刻钟,才被赶来救援的铁心堂士卒救起来。
    李迎含泪寻了过来,望见她就拍着心口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没事。”谢丽华忍着剧痛强作笑颜道:“区区地动岂能要了我的命,倒是唬的你一跳吧?”又问,“首座可安好?”李迎点点头,抹了抹泪眼道:“漫山遍野的都是死人,落髻山也塌了,老天爷发了什么癫?”
    谢丽华嘘叹一声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呀。”一语未毕,忽听有人高声大喊:“首座有令,各院堂不得搜寻无关之物,带上五日口粮,即刻赴祭天台排队编组。”
    谢丽华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强挣着坐起身对李迎说:“我还能走,别丢下我。”李迎半扶半拖着她赶到祭天台时,四下已聚齐数千人,扶老携幼的,灰头土脸的,残肢断臂的,垂头丧气的,暴跳如雷的,呜咽哭泣的,不一而足。
    少冲冷冷地看了谢丽华一眼,喝斥道:“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能指望你能作甚?”谢丽华羞惭的满面通红,低头不吭声。李迎道:“父亲只管放心,女儿和华姨结伴走,定能照顾好自己。”
    等大队正式开拔时,天空中又飘起了毛毛细雨,众人衣衫尽湿,冷风一吹,无人不打着寒颤。风衣府铁心堂一部打头先行,中宫监夹在中间。数千人穿过干涸的小西湖,翻过裙山,凄凄惨惨地离开了祖祖辈辈居住的落髻山,朝着茫茫雪域高原而去。
    华立平奉少冲之令,率兵断后。待他赶到良辰关,眼见得关口崩塌,守兵死伤惨重,不觉望天一叹,即下令救助伤者,加紧筑城。他登台远眺,远处的蒙古大营被崩塌的山石淹没大半,一干残兵败卒在砾石堆间搜寻同伴、抢挖粮草。华立平问身边的副将:“对面死伤几何?”副将答:“探马刚刚回报,驻守在关后的数十营盘皆被山石掩埋,死伤不下万人,粮草军械亦损失殆尽。”顿了顿,又道:“以属下愚见,此刻掩杀过去,定可建功。”华立平摇了摇头,冷哼一声:“掩杀过去?自顾尚且不暇……天降大难,各安其命吧。”
    良辰关尚未修复,忽传阿术率军绕过云台山攻入落髻山腹地。华立平惊出一身冷汗,喝令众军向前来夺通天洞。通天洞虽倒塌,裙山却仍险要如墙,被蒙古军分兵据守,屡攻不克。华立平捶胸顿足,不知所措。副将道:“为今之计,堂主宜率部追随首座而去,万不可落单。”华立平醒悟过来,便弃了良辰关,西面追少冲去了。这一番折腾,所部只剩八九百人。
    原本阿术将营寨扎在深涧峡谷中,最是兵家大忌,只是少冲兵微将寡,明知有机可趁却不能分兵去攻。入秋后一连十数天红云密布,又有种种异端,众军深感恐惧,随军僧侣推算说山将崩、地将陷,此言一出,军心不稳。阿术请张默山示下,张默山思虑再三密令各营后退十里,原来营盘不撤,虚插旗子迷惑探马,因而天崩地陷后,阿术所部几乎毫发无伤。
    张默山预测地动后落髻山上必然大乱,因而严令阿术丢弃粗笨之物,涉险而进,行军到一半,忽传落髻山东面的云台山断成两段,可从裂缝直入落髻山,阿术大喜过望,急召诸将商议进军之策,计议未定。张默山派特使手持金箭令其西进追击李少冲。阿术勃然大怒,推翻特使,纵马闯进中军大营,不顾人多,指着张默山的脸责问道:“阿术哪里得罪了元帅,你要阻我立功?”
    张默山嘿然而笑,屏退参谋侍从,招呼阿术落坐用茶,阿术气哼哼挺立不动。张默山吸了一口气,问他:“传言李少冲攻破快活林后,劫掠了两万万两白银,将军以为是真是假?”阿术道:“管他是真是假,上去看看不就知道啦。”张默山摇手道:“看不得,看不得,看进去就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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