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9.萍踪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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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占九原城得了许多粮食、牛羊,众人先宰杀几十头羊来充饥,少冲担心人多粮少,便令汤玉露、谢华度支分发。清点人数不足三千人,各堂院正主只剩下审刑院院主刘春山、中枢堂金维四、钱粮堂汤玉露、执法堂堂主李浩瑜、风衣府侍卫统领周南、育生院侍卫统领谢华、中宫监侍卫统领赵晓广等七人。
    城破之时,李浩瑜最先赶到校军场,一百多根木桩森然排列,却不见了谢丽华等人的尸首,原以为已被卡姆多火化或埋葬,审问俘虏后才得知,谢丽华等被虐杀后尸首全被剁碎,手臂和大腿上的肉被割下烤熟吃掉,内脏喂了鹰,骨头喂了犬,头颅放在铁锅中煮熟去肉后由工匠制成了器皿。李浩瑜勃然大怒,下令将擒获的数十名工匠投入铁锅烹杀。谢华、赵晓广等人就要屠城泄愤。少冲将三人叫到面前痛斥一番,李浩瑜不服气道:“如此虐杀夫人,简直禽兽不如,跟禽兽们有什么道理可讲?”
    少冲道:“律法森严,既是律人,更是律己。你动用私刑虐杀他,所作所为跟禽兽有何分别?身为执法堂主说出这等话来,又成何体统?”李浩瑜慌忙俯首认罪,少冲道:“限你三日揪出疑犯送交审刑院定罪。”李浩瑜不敢怠慢,当日侦缉尽出,全城搜捕,三日之内捕拿嫌犯一百四十三人。刘春山主持审讯后定卡姆多一人死刑,三人徒刑,十七人鞭刑。
    少冲对众人说道:“我意分兵两处,一路由刘春使亲率东去与华立平汇合,另一路随我驻守在九原城。待到开春时,沼泽地冰雪融化,便可以南下滇黔。”刘春山道:“九原城背靠孤山,面朝沼泽,城小粮寡,不可久守。首座何不同去鹅湖山?”少冲道:“张默山料定我冬天无法翻越梵冢山北去,才暂时没过沼泽地。他若见我东去,必拼死来追,那时不光九原城难保,便是华立平也不能立足。而我留在城内,他必按兵不动。你会合华立平整备山寨、囤积粮草,明春我弃城上山,凭险据守。张部粮草不继,必然退去。”
    汤玉露道:“首座乃我教根本,岂可身处险地?望三思。”少冲把手一挥:“情势所逼,诸位不必再言。”当下只留八百人驻守城池,其余人马由刘春山、汤玉露等率领东赴鹅湖山,张默山探知少冲没走,果然按兵不动。
    少冲身体越来越差,时而心神不宁,时而烦躁不安,时而长坐幽思。自离开落髻山时起,少冲便不肯再服药,身上的恶臭,先前要靠近了才能闻到,到这时,距离一丈远便感觉臭气逼人。为遮盖身上恶臭,李浩瑜在少冲居所前摆放了十几筐腌菜,又将他所传衣服用香料浸泡,这才勉强蒙混过去。
    这日又传天火左使韦千红在临安城破后向江南行省右丞伯颜献栖霞山藏宝图,将累世积攒的数十万两黄金尽献于元征南大军。伯颜乃聘韦千红为江南省参军咨议,严令征南大军勿得再捕杀隶属金陵总舵的天火教徒众。众人皆斥责韦千红反复无常,独少冲不语,闭帘不见任何人。
    春回大地,冰雪开化。张默山下令诸军度过沼泽,陈兵一万于城下。密密麻麻连营十几里地,到了晚上城外灯火通明,鼓乐声彻夜不歇,反观城中李少冲重病多日不起,众人每日以小米粥果腹,个个面黄肌瘦,惶惶不可终日。李迎登城远望西北高耸入云的梵冢山禁不住忧心忡忡。忽听城外号角呜咽,城头守军大喊:“鞑子攻城啦!鞑子攻城啦!”但见天空中的箭雨遮天蔽日,守军固然早有防备,死伤不多,可怜的是城中百姓,虽此前也曾教导他们如何躲避箭攻,但事到临头,多半人仍旧慌乱不知所措,第一波箭攻,守军只伤了七八个人,百姓却死伤过百人。
    三波箭雨过后,城中死伤百姓过千人。凡是草木等能受箭的此时都被射成刺猬一般。城外数千人排列成数十方阵逼到城下,距城有一射之地突然停了下来。一骑飞驰到城下,射上一只翎箭,喊道:“我家大王有亲笔书信一封拜呈李首座。”兵士拾信报来,被李浩瑜截住,拆信看了,眉头不展。周南问:“信里说些什么?”李浩瑜道:“张默山邀请首座赴梵冢山英雄大会。”周南道:“咱如今被围孤城,他只消驱兵攻城便是,玩这种名堂是何道理?”
    李浩瑜道:“有甚惊怪的,不过是借刀杀人,嫁祸他人的伎俩。借中原武林的手害死首座,使我教世世代代与中原武林为仇。”周南道:“这厮好深的心计,首座就不去,让他的诡计不能得逞。”谢华道:“若不赴约,岂不显得怯懦?首座若怪罪下来,谁能担当?”众人向李浩瑜讨问主意。李浩瑜思忖良久,将书信放在灯火上烧了,对众人说道:“将来若首座追问,我一力承担。”
    是日黄昏时,中军传令:令周南、谢华、赵晓广备齐三日口粮,由三更天梯次出城。
    李迎连日担惊受怕,早已是身心俱疲,原想趁出城前的间隙打个盹,孰料头一歪竟呼呼熟睡去,未知几时有人一边轻轻地叩拍自己肩膀,一边在耳边呼唤,朦朦胧胧中她认出来人是李浩瑜,就软绵绵地问:“是要走了吗?”李浩瑜道:“首座要见你。”李迎搔了搔头发,整了整衣裳,跟着李浩瑜来到中军大帐。
    李浩瑜止步门外,让李迎独自进去。帐中灯火昏暗,药气熏人。李迎望了眼竹帘后的人影,没有吭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竹帘后传出一阵揪心撕肝的剧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一起咳出来。
    “你我缘分已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幕帐后的喘息声渐渐低沉下去。李迎朝帐幕鞠了一躬,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一句道别,也没有吗?”幕后人问。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李迎痛苦地闭上双眼,任泪水横流。她使劲地抹了把泪,一字一顿说道:“养育之恩,只待来生还你了。”她骤然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眼望李迎含泪而去,李浩瑜吁然一叹,他并不急着进屋,而是倒背着双手在帐外踱步,一圈……两圈……他忽然站住脚,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夜风呜啸着掠过树梢。李浩瑜忽而脸色一变,疾步走进中军帐。纱帘已经被拉开,侍从正在给一具僵冷的尸体换寿衣。李浩瑜顿时满脸是泪,他撩衣跪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两个头。
    李浩瑜抹了把泪站起身来,吩咐老侍从:“尸身立即火化,一块骨头都不要留!一应衣物、器具,兵器,统统焚毁,一件也不许留!”交代完这些,李浩瑜的眼光稍稍泛出点人色,他问老奴:“知道首座死讯的人,都有谁?”
    老侍从一面不紧不忙地给李少冲的尸身换穿寿衣,一面用平静沙哑嗓音答道:“知道首座死讯的除了堂主您就只有我一个人。请堂主放心,等一切收拾停妥,老奴自会追随首座一起去的。”李浩瑜默然一叹,这老奴从陇西起家时就追随李少冲左右,十数年来,任劳任怨,忠心不二。李浩瑜略带歉意地问道:“老伯可方便留下姓名?”
    “不必啦……”老侍从摆摆手,将换下的几件沾着血肉的衣裳窝成一团,捏在手中,抬眼看了李浩瑜,淡淡地说道:“身已灭,留名何用?”
    三更时分,九原城城头立起许多草人,虚点火把,在李浩瑜的督率下,数百人由西门出城,沿着绝壁爬上了梵冢山。李迎从少冲屋中出来后,没有跟守在门外的李浩瑜说一句话,她找了一件小卒号衣穿上,混杂在人群中,随众人一起出城,一起爬山。梵冢山形状像一座土坟,山顶终年积雪不化,半山腰处雪花飘舞,寒风呼啸,干冷的气息将人包裹住,呛的人喘不过气来。众人正在艰难行进,忽见九原城正中心腾起冲天大火,众人见状莫不惊慌失措,纷纷跪地哀嚎起来。起火的地方正是少冲的居住的议事厅,李迎只觉得心里一阵虚空,不由地跌坐在雪窝里,眼前金星闪烁,头晕目眩。
    一支火箭冲天而起,雪地里陡然冒出数百名弩箭手,呈半圆形逼拢过来。有军校大喝:“尔等已陷死境,还不弃械归降?”
    周南刚叫一声:“凭尔等也配留爷?”数十支弩箭就一起射了过去,周南登时被射成了个刺猬。众人见状莫不大惊失色。李迎手心扣着一把银针,挪到谢华身边,低声道:“推我过去。”谢华会意,一声大吼,双掌齐出,一股雄浑大力推着李迎“嗖”地一下窜出十余丈,正闯入弓弩手阵内,李迎纵身而起,十数枚银针呼啸而出,众弩箭手哀嚎连连,栽倒一片,不等敌人缓过神,火精剑又已出手,紫阳剑法最擅近身格斗,一时杀得碧血横飞,哀声遍野。
    谢华趁机率众杀出,伏兵不敌,丢弃弓弩往山下奔逃,谢华杀得兴起,舞刀紧追,片刻间将八百人拉成一条细细的长蛇阵。李迎急唤回来,已经来不及。雪地里陡然又杀出三股伏兵,将长蛇阵一切为三,分割包围起来。这些伏兵人人身经百战,个个身手不凡。谢华大败。李迎仗有金甲护身,凭借火精剑之利,百死中觅得一线生机。
    杀出重围时天色已亮,谢华所部十伤八九,余部退往山顶,约巳时正山上传来消息,谢华伤重被擒,不堪凌辱,咬舌自尽。将近正午,大批元军开始搜山,领路的是卡姆多的亲弟弟明夏。各军蒙、汉、藏各色人种杂混,言谈举止各不相同,相互之间鸡说鸭语语言不通,李迎化妆成一名汉军混在军阵中。
    一夜厮杀,梵冢山已经被鲜血染红,清点尸体不下两千具,天火教八百人众除五十人伤重被擒,其余尽数战死。金维四、谢华、周南有尸首证明已死,李浩瑜、赵晓广却不知所踪。未时末,元军将两千具尸体堆积在一处,浇上火油焚烧,大火冲天而起,天地间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那五十名被俘的天火教徒众被捆住手脚丢弃在山顶,任其冻饿不理。
    黄昏时李迎随大军下山,走在半山腰遥见九原城内浓烟滚滚,军卒正在挨门挨户搜查,城外有几拨人马正整装待发准备搜山。一连三日搜山之人络绎不绝,第四日后晌山上下来一群江湖人物,走在队列前面的赫然竟是张默山、紫阳真人、南宫极乐、凌未风、朱子虚和谢清仪,随行的有八大门派掌门和二十多名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一方霸主。
    七具尸体在中军大帐前的点将台下一字摆开,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挨次是木青、仇原、赵九通、张良才、赤云子、嵩岳、武空。
    二日后晌,李浩瑜倒缚双手,在一群呲牙咧嘴的猎狗的狂吠声中被押进了营寨。他藏在雪窝里一天一夜,躲过了数次搜山,却被一条猎狗嗅出气味,从雪窝里刨了出来。他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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