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坡地》第一0八章八月十五云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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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有点儿困,咔嗒儿再拽一下后,灯灭了,她打个呵欠说:“哎哟——真困了,睡吧!”重孙子和重孙女说:“快睡快睡,一会儿老奶奶嗓子鼻子又都开始唱了,就没法儿睡了。”老太太的嗓子没唱,鼻子也没唱,重孙子和重孙女都睡了,老太太咔嗒儿一声又拽了一下,灯又亮了,比刚才还亮还晃眼,她就拄着歪脖子拐棍儿到门外的老椿树上靠着。
    远处的路灯也忽闪忽闪地明,却看不见有一个行人,她就嘟囔:“都这明了,咋都还不起来?——嗯!俺知道了,人一好过,就都变懒了。”
    老太太来来回回地又咔嗒儿了好几次后,靠着老椿树说:“咦哟——才想起来,咋就能忘了?那俩小鬼精儿不是说,白天黑夜分不清?就分不清!敢还是黑夜,赶紧回赶紧回,要不叫人看见,又喊老妖精了。”说着说着,就自已一个人欢欢愉愉地笑了一阵,笑够了,就回去了。
    她养的那几只鸡似乎也很不适应,母鸡一直咯咯咯地不安生,时间久了,和男人再也忍不住女人的唠叨一样,公鸡就开始叫了。老太太闭着眼正打盹儿,一惊醒了,伸了伸手,没有摸到咔嗒儿响的绳子,看看窗外,和她灶上的锅底一般黒,又伸手往另一边摸了摸,两个毛茸茸的头还在,身子又往墙这边贴了贴,那个拐着弯的呼噜却再也打不起来。
    不知是她数错了,还是连公鸡也给惹急了叫错了,鸡叫三遍后,她就扒着窗户往外瞅,外边还是和她灶上的锅底一般黒,回过身来,还是没有摸到那个一拽就咔嗒儿响的东西,四下瞅了个够后,就又躺下了。
    鸡叫了第四遍,按她的估算就要叫第五遍了,她终于抓住了那根绳子,咔嗒儿一响之后,眼睛闭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地能看清东西,走到院子里她就着急:“坏了坏了,天上的那个老阳儿是老了还是懒了?都啥时候儿了也不出来了,就没有**给的这个老阳儿勤谨,——敢是要出啥大事儿了?”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
    八月十六这一天,老太太除了喝了两碗饭,就一直在门外的老椿树上靠着,眯着眼,八十余岁的她见过了太多太多的稀罕,却从来没有经过今天的心烦意乱,整天眯着眼歪着头,连一个把弯拐到底的完整呼噜也打不成了,刚要迷糊睡去,就挓挲一下突然醒了,嘴里一直嘟囔:“出事儿了,真要出大事儿了!” (挓挲:,,某种东西张开或伸展,这里是突然受到惊吓的意思,也写作“扎煞”)
    傻二小或许是饿了,她去老太太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见,出来喊了好几声,或许是她没有听见,也或许是他没有听见,傻二小忽然一阵疯跑,一颠一颠的像一条腿拐了,他急急地找到满仓急急地说:“俺给你说,你可嫑乱喊,咱家,就咱家,可真出了个老神仙!不信你看,打不了春也过不了年,咱家也得成布袋成布袋碾米!”(成布袋碾米:农村丧事一般都吃小米捞饭,傻二小指自己家里要有丧事)
    满仓正在地里割谷子,他逮了几个长尾巴的大肚蚰子,掐了一截细细的狼尾巴草,穿起来后递给二小说:“再敢瞎说拧嘴!跑慢点儿,谷茬高,比刀儿还快,看扎了脚!——给,嫑掉了,拿回去烧烧吃,老神仙也不会吃。”傻二小嘟囔了几句“甭不信”后,接过来那一串歪着脖子被穿在狼尾巴草上的东西,说:“哟——咬,哟——咬!”喊了两声后就扔了,又喊了几声“哟——咬”后,就一颠一颠地又跑远了。(大肚蚰子:母蝈蝈)
    “二、八月难坐街,冷地方儿冷,热地方儿热”,半后晌(半后晌:下午的一半)以后,在阴凉处,八月十六的风着着实实地有些凉了,满仓娘再也眯不上眼,还是靠着那棵老椿树,眼神却分明有些凄惶。
    赵老拐的孙子玉富、玉成领着玉辉,嘀嘀咚咚地跑了过来,满仓娘就更惊惧,她看见三个飞跑过来的孩子就忽起站起来,喊:“慌啥!跑啥!过来叫俺看看!”
    三个孩子跑到她跟前就都站住了,慌慌张张地说:“毛,**,死了!”
    老太太忽然扯着嗓子又问了一句:“说啥?”
    三个孩子说了声**真的死了后扭头就走,老太太的两个嘴唇就哆哆嗦嗦说不出来话,她拄着歪脖子拐棍儿就撵,喘上来那口气后就喊:“哪儿跑出来仨没拴牢的妖怪!恁爹死了!哟哟——喂——吔,来个人吔,把前边儿跑的那仨妖怪快拿镢头给刨死!哟哟——喂——吔!来人吔——”正喊着,大队的高音喇叭就奏起了哀乐,奏了一会儿哀乐就念悼词。老太太还在“哟哟——喂——吔”地喊叫着。
    魏老大担了一担谷子正往回走,听到广播后也傻愣愣地不走了,老太太猛地向他身上一扑又一拽,老大肩膀上的那担谷子扑通一声就掉了,连老大也几乎摔倒。魏老大扶着满仓娘,撇着嘴说:“大娘吔,了不得!了不得!不能活咧!——**——死了……”老大没有说完,就地一蹲,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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