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NO.3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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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罗有生以来不曾体验过这样彻骨的恐慌:麻木的身体已不再属于自己,头脑却始终清醒着面对一切。幽暗地下密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没有窗,甚至看不到天黑还是天亮。她只能隐约听到门口卫兵的声音,轮流换岗,一轮又一轮。口渴、饥饿,她想哭,却根本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颤动一下哽咽的喉咙。
    想到喝下的那一瓶红色的符咒……血泉水……那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简直就像清醒灵魂飘进了一块石头里,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
    难怪有人说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时候,对死亡的恐惧会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渗入人心!就在迦罗以为自己要被这样生生饿死渴死的时候,终于,有使女进来为她沐浴更衣,扒光衣服,换上华美的盛装衣裙。
    三月,水的季节,当金星自东方升起,哈图萨斯一年一度的金星祭典就要盛大开场,祭品羔羊的最终时刻,就要来临……
    迦罗感觉自己就像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的木乃伊,四周满是繁盛的鲜花谷穗,前来参加祭典的贵族在仪式开始前,总要溜达到近前好奇的欣赏一番,指指点点。听人们的谈笑,感觉真就好像几个朋友闲来无事,相约着逛一把博物馆似的轻松。天呐,难道大家对杀人都是这样无动于衷吗?拜托,她不是一头牛一只羊,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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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国王到来宣布仪式正式开始,繁文缛节过后,卡玛王后作为主持神官缓缓步上神坛,她手中的神杖高高举起,已经对准迦罗的心脏!
    锋利杖尖在阳光下闪动寒光,那一刻,迦罗的脑海中浮现出20年来全部的记忆,她想起了妈妈,想起了七岁那年无花果树下沉默的葬礼;还有爸爸,她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因为他的不负责任,因为他对妈妈的闭口不谈,可是……现在想来,为什么不管她态度如何恶劣,随时随地甩出冷言冷语,爸爸却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他总是在忍耐、总是在包容,总是想尽力表现只是不得要领?还有妈妈,他真的不在乎吗?那为什么每年忌日他无论身在何方,都一定会回到杰斐逊县的农场,会在无花果树下的墓碑放一簇鲜花?她又想起她的黑马‘雷’,那是18岁成人礼时收到的礼物,她以为是爸爸送的,后来才知道买下那匹马的,其实是她一贯没什么交流的姑妈………原来……并非没有爱的!若完全无爱又何须忍耐?世间又有谁会真的一无所有?只是她从前不懂,从未想过去珍惜的东西在这个瞬间忽然变得如此不同,迦罗从不知道生命原来是可以戛然而止的,昨天和今天竟会切断一切联系,她甚至没有机会对爱着她的家人说一声谢谢……
    没有眼泪,因为流不出来。卡玛王后美丽的笑容宛若死神,迦罗甚至无法闭上眼睛逃避这恐怖的时刻。不!她不想死!她才刚刚20岁呀!绚丽多彩的人生还没来得及绽放,有什么理由就要这样莫名其妙的宣告终结?!
    “金星之神祝福丰收,愿赫梯全地,牛羊肥壮、粮食溢出谷仓……”
    卡玛王后朗声念完最后一句祝祷词,夺命利器就要破空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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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
    生与死交错的刹那,忽然,肃穆典礼传来一声响亮断喝。随后便是一个风风凉凉的声音说:“亲爱的王后陛下,献上这样的祭品,恐怕非但不会牛羊肥壮、粮食溢出谷仓,反而要给赫梯招引灾祸呀。”
    “放肆!是谁敢诅咒祭典?”
    卡玛王后勃然大怒,循声望去,就看到观礼席上,三王子·凯瑟·穆尔西利缓缓站起身,他带着十足戏谑笑意走上神坛,悠然笑说:“王后陛下不爱听也没办法,谁让这是实话呢。”
    凯瑟王子轻轻一挥手,身边仆人便向在座的国王躬身奉上一件东西。
    酥毗乌利一世皱眉困惑:“这是什么?”
    “处女的血。”
    凯瑟王子面色坦然,带着几分抱歉的笑说:“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子,当我知道她是祭品时已经非常遗憾晚了一步,她的贞操……已经被我夺走了。”
    这个混蛋!他在说什么?!
    迦罗听得真真切切,也因此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凯瑟王子说得轻描淡写,神殿上下却一片哗然,老迈的国王霍然而起,气得胡须乱颤:“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卡玛王后也大声说:“三王子·凯瑟·穆尔西利,庄重祭典岂能容你开这种恶毒的玩笑?这简直荒唐透顶!来人,把他给我哄出去!”
    凯瑟王子笑意盎然,冰蓝色的瞳仁里分明闪烁戏弄的光:“玩笑?谁说我在开玩笑?哦,对了,上门带走她的正是王后陛下的卫队呢,所以不妨去问问他们,带走时她是什么样子。我相信忠诚卫队,是一定不会对王后陛下撒谎的。”
    卫队被传召进殿,回答的结果令所有人瞠目结舌。卡玛王后快气死了,说心里话,祭品是不是处女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可是对名义上的金星祭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毗乌利一世国王面色铁青:“荒唐!荒谬!王宫觐见时你为什么没早说?”
    凯瑟王子两手一摊,非常‘无辜’的申辩说:“父王,是你不让我开口呀,刚要解释就被说成是在敏感时期挑动内部不合,这可如何是好?老实说,这些天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如果不说吧,将不洁的祭品献给神明,这份亵渎谁能担得起后果?可如果说了,又总被理解成是我故意在和王后作对,唉,左右为难,内心激烈挣扎好些天,拖到最后一刻,我觉得吧……这么大的事终究还是不能隐瞒,毕竟天大地大,神明最大呀。”
    国王被结结实实噎在当场,纵然眼珠子快要冒出火来,却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
    凯瑟王子一声叹息,挠挠头说:“我知道这很让父王生气,可是……既定事实无法更改,失去的贞操不可能再回来。这样吧,为了弥补我在不知情下犯的过失,我会献上10头纯洁的母牛和50头母山羊,作为洁净庙宇的燔祭。另外,今日祭典冒犯了金星之神,为了不给帝国招惹灾祸,我会把这个女子留在身边,作为请求宽恕的方式,不知父王觉得可以么?”
    国王还能说什么?他最器重的儿子,承载帝国未来的希望,气到没辙也总不能让他以死谢罪吧?苏毗乌利一世重重一哼,当场拂袖而去。
    凯瑟王子呢?他对卡玛王后露出一抹十足迷人的笑容,就把今日祭品抗上肩头,大摇大摆步出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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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罗的意识始终清醒,因此也终于听明白了。他是在救她对么?想那日霸王硬上弓,兽性大发的姿态原来都是为了这个——让人们认定她失去贞操,一个不洁的祭品才是唯一能够保命的方式!
    回到奥斯坦行宫,王子将她放进床榻,随后竟狠狠一拳打上肚腹。
    ‘哇’的一声,迦罗当场狂呕,吐出一滩鲜红色的水渍,麻木多日的身体便奇迹般的渐渐恢复知觉。迦罗大口喘息,生死线上走一遭,她全部的恐惧终于有机会释放。在床榻上缩成一团,再也无法克制的放声恸哭。直到哭累了,迦罗抬头看向数度救命的王子,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他。
    他很年轻,大概也只有二十五六岁,高大挺拔,古铜色的皮肤散发出阳光赐予的味道,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纠结,可以隐约看到上面散布许多细碎伤疤的遗迹。他的目光深沉内敛,从内到外散发的气质,似乎都在充分符合着强者定义,感觉里……他似乎是可以带给人安定,可以放心依靠的人。
    “为什么救我?”
    “因为王后想杀你。”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是死对头,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事,我都会想办法去破坏。”
    “就因为这样?!”
    “就这样!”
    “那么你也希望她死吗?”
    “差不多吧。”
    迦罗这下瞪眼,刚刚萌生的感动安心荡然无存:“这么说你也不是好人!”
    王子哈哈大笑起来:“喂,我有说过自己是好人吗?”
    看她又紧张起来,凯瑟王子无心再挑战她脆弱的神经,坐到身边,居然拿过一块手帕,像哄孩子似的替她擦掉弄花一张脸的眼泪鼻涕。
    “行了,至少在我的宫殿里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这样说可以放松点了么?”
    迦罗略显气恼的抢过手帕,瞪眼问他:“你早就打定主意要这么干了对不对?那为什么不早点出手?非要等到临死才说话?如果那个王后根本不听你的怎么办?手起杖落我现在已经没命了。”
    凯瑟王子一声嗤笑,揉揉自己的鼻子很无良的说:“当然,以为王子是可以随便揍的?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又怎能平衡呢?”
    他……
    迦罗气结无语,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评判他。
    凯瑟王子笑得开心:“怎样,这几天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是不是很想念我?”
    “哼!”
    迦罗一扭头根本不想再理他,王子却托住下巴强令她转过脸。
    “和王子说话岂能这样无礼?你还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呢。”
    “教养是留给绅士的。”
    “绅士?那是什么东西?”
    “是不会欺负女人的男人。”
    “你觉得我在欺负你?”
    “这样还不算欺负?”
    “那如果和卡玛王后比一比呢?你更愿意和谁在一起?”
    王子取笑她的口是心非,迦罗立刻不吭声了。
    他笑问:“怎样?和那个女人相处一定很愉快吧?这几天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譬如,为什么要抓你?”
    迦罗叹了口气,就把卡玛王后那些不靠谱的疯狂想法复述给他听。凯瑟王子愣了愣,随即咯咯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摇头感慨:“唉,巫术之国来的女人,还真是永远改不了这副劣根性。恐怕也只有她那种人,才会笃信这种荒唐可笑的事吧。想用魔法左右国家兴亡,本就是世间最愚蠢的事。”
    迦罗露出一抹惊奇:“你不相信魔法?可是……这里明明遍地都是神,鼎礼膜拜没商量,难道你竟是个异类?”
    凯瑟王子摇摇头,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神明要做的事,譬如天地自然之威,那是人力无法控制的,当然只能归给神明。但是,有神的作为,也就一定会有人的作为,如果一切都推给神明,那人又该干些什么?一个国家的兴衰与否,从来不是只靠天意。”
    迦罗不说话了,他口中的国家还有什么兴衰,其实她一点都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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