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NO.3-047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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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争辩,拉美西斯的言辞,字字句句震慑人心。因此待到众臣散去后,海伦布又特意将他留下,屏退左右,王与臣,关起门来单独叙话。
    必须承认,拉美西斯所提醒的长远大格局,让法老没法不动容。海伦布的心情也因此格外复杂,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一声叹息,久久过后才沉重开口:“我知道,还有一些话,是你想说却没敢说出来的,不妨今日就痛快些吧,我在听!”
    拉美西斯的眼神微微一变,下意识躲避王的目光:“陛下是指什么?”
    海伦布重重一哼:“到了现在还要装糊涂,对赫梯人此行真正的核心,那个阿丽娜,你确定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拉美西斯琥珀色的瞳仁划过一抹黯然悲伤,轻声一叹:“我已经说了,赫梯来使今日所言,都是实话。她……的确就是刀鞘,也的确,是发自内心痛恨战争,不愿意看到流血的人。所以,有她在,就是套在那个男人身上的约束,可以为埃及重蓄实力……争取时间,我们……没有理由不救她。”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透出哽咽。难言心口针扎的刺痛,所谓国事利益,似乎更像是借口,事实上,自从阿丽娜病重的消息传扬四方,他就再没有一夜能得安眠。只想知道,她到底病得有多重,现在境况怎么样了?远隔千里,其间横亘着两国敌对无法跨越的界限,远望天边不见影,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凌虐心灵的酷刑。
    海伦布的眼神里闪过荒唐,毫不客气的质问:“真是奇怪啊,你了解凯瑟·穆尔西利或许还可以理解,对于赫梯人的阿丽娜,为什么竟也敢说得这样肯定呢?你认识她吗?了解她?你怎么会有机会了解她?”
    拉美西斯不吭声,闭上眼睛,回应的只有一声透尽悲伤的低叹。
    看他这个样子,海伦布的态度稍稍柔软下来,皱眉思索良久,沉吟说:“你想救她,就算纯粹出自国事利益的角度,为了埃及,我也不可能不考虑,只是……免不了还是有些担心呐,即便应赫梯所求,派出最好的医生施以援手,如果还是没能治好该怎么办?如果是尽了全力却无法改善状况,她终究还是病死了,凯瑟·穆尔西利又会作何反应?他会不会依旧把这笔账记在埃及头上?认为是我们派出的医生没有尽力,甚至是不治好却故意治坏,反过头来说是埃及害死了他的阿丽娜,也并非没有可能。总之啊,想要寻衅生事、挑动祸端,找借口还不是非常容易的事吗?”
    拉美西斯急切摇头:“不!不会的!我去!由我带队奔赴哈图萨斯,一定不会产生这种误解。”
    海伦布重重一哼,明知故问:“哦?这又是为什么?你能给出值得信服的理由么?”
    喉咙里翻涌酸楚,拉美西斯已经再难克制:“陛下……求你!我……只想再去看看她。”
    海伦布死死盯着他,眼神愤恨如火:“好啊,你终于承认了!”
    拉美西斯用沉默当作回答。是的,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是可以这样的啃噬人心。他想她啊,多想再见一面,哪怕是为此沉落地狱,付出任何代价,他……只想再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怒火在烧灼,身为法老,海伦布不知道该如何言说这一刻的心情。盯着他,许久许久,竟也是第一次,发自肺腑说出属于一个王者的心声:“亚瑟尔提·拉美西斯!知道吗,你实在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忤逆的臣子,但同时,也是最出色的。你的罪责足够死上一千次,但同样,你的功绩也是放眼埃及再无一人可以相比。多少时候,灵魂都在激烈交战,我竟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杀你,还是重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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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获鲁邦尼报捷信笺,凯瑟王的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意。他就知道,有那头狼,就必定会是比赫梯使节更有用的说服者!看起来,应该也是仔细权衡之后的结果吧?最终,埃及没有提出任何附加利益条款,据说纯粹是出于‘阿蒙拉神仁慈的感召’,已然痛快派出最好的医生队伍,携带大批珍贵药材,计算日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哈图萨斯了。
    凯瑟王冰蓝色的瞳仁里闪烁寒光,哼,领队使节居然是拉美西斯,还真是事事皆如所料,就知道一旦成行,凭他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必是要来亲眼看一看,也算……以解相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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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再度出使赫梯,这一次的路,拉美西斯实在走得很急,唯一的念头只想早点看见她!随着一路渐进高原,寒冷的天气也让心情更加沉重,听鲁邦尼交代病况,听同队有经验的医生说起,病重虚弱的人,好像最怕就是这种严酷的季节。据说在求援队伍远来之前,哈图萨斯的医生,已经不敢确定她是否还能熬过这个冬天……
    焦急、思念,翻涌的心情催逼,拉美西斯几乎是不肯停下来,快马加鞭,竭尽所能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所谓最好的医生、德高望重,通常也都意味着年纪不小了。岁数一大把的老家伙们,这辈子第一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第二更没品尝过骑兵急行军的恐怖滋味,被强行扔上马背赶路不停,等到地平线上终于能看见赫梯王城的身影,一个个真是差点先行送上一条小命。
    抵达哈图萨斯这一天,鲁邦尼引领,先行赴王宫觐见。拉美西斯的到来,无疑也在赫梯王庭引起震动。像议长迪特马索、狄雅歌这样,多少人皆是久闻其名,难得到今日才算有机会一睹真容,而多少军团战将,昔日争锋,死敌宿怨难解,心情更免不了格外激动复杂。
    王宫觐见,满堂重臣权贵几乎就是全员到齐,从拉美西斯昂首进殿,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呼吸相闻,无数目光齐刷刷锁定这头曾让帝国沦丧半壁江山的危险的狼,有好奇、有惊叹、有愤恨,形形色色的心情,五味杂陈。而他呢,冷面昂首,一双琥珀色的狼眼唯只锁定最高处的王座。
    自卡迭什一战,到今天,四五年的光阴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依旧是生命中不共戴天最大的死敌,两个男人彼此对望着,目光犀利交锋,皆透散出十足危险的味道。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定格,王冷峻端坐、一言不发;狼傲立大殿,一动不动。随他一同进殿的众多埃及国手,本都是下意识要向王跪拜行礼,见他这样,竟全被僵在当场,已经跪下去的,不知道该不该起来;还没跪下去的,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弄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竟至尴尬万分。
    拉美西斯对身外一切无动于衷,锋利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上之王,却丝毫没有给他行礼低头的意思,就这样冷冷傲然的站着,同样一言不发。
    王不开口,赫梯一方也就无人开口,气氛凝结到冰点,每个人都被这股宿敌无声的锋利对峙压得透不过气来。凯瑟王冰蓝色的瞳仁闪烁寒光,狄雅歌从侧面看过去,都免不了心口战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王,可见平日耳闻着实不假,数算王者平生功业,这头唯一让他栽顶过的埃及狼,在王心中芥蒂之深,恐怕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个人,会让他凝结出如此阴沉可怕的脸色。
    凯瑟王一直在看着,目不转睛,仿佛是要看透他的灵魂,直击心魄。他不得不承认,拉美西斯!他果然是有资格做劲敌的!多年失意、有志难伸,不想到今日再见,居然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多少现实逆境竟未曾折损半点骄傲。不仅如此,那双眼神里透露的危险,分明就像一头蜷伏爪牙在努力忍耐的狼,于沉默中积蓄能量,是在变得越来越可怕!
    或许,一个值得欣赏的对手,是远比一个值得欣赏的朋友更令人刻骨。凯瑟王无意追究那些是否叩拜的无聊礼仪,因为实在也忍不住要佩服这家伙的胆量。今非昔比啊,没了权也没了兵,光杆一人居然也敢这样走到他面前?就不怕也给他烫个烙印,从此扔进荒蛮深山当奴隶去么?这样想时,王的嘴角已经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冷的笑意。
    而拉美西斯,也终于在这时开了口,冷声质问只有一句话:“她在哪?”
    这大概是所有人见过的最沉默但也最令人窒息的觐见,凯瑟王始终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些被拣选而来的埃及医生,经验资历如何,各自都有什么最擅长拿手的本事,有这头狼领队把关,那就什么都不需要再问了。微微一挥手,身边人直接将医生引领向真正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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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斯坦行宫
    大姐纳岚来到身边时,迦罗正在专注绘制一幅九九乘法表,虽说这样的‘基础课’对现在年龄还太稚嫩的孩子尚属晦涩,但也总想先留下来,但求日后能懂吧。搂着女儿,指着那些阿拉伯数字一个个辨识,小美莎咯咯乱笑,大概只是觉得那些扭来扭去的符号很好玩,伸着小手乱涂抹,给妈咪捣乱。
    大姐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在耳边轻声说:“阿丽娜,又有远道而来的医生登门了,见见吧,这一次,肯定管用的。”
    对于这样的说辞,迦罗显然已经是太腻歪了,叹息摇头:“行了,这年头的医术,有用没用我自己最清楚,就拜托你们别再浪费这些力气了好不好?”
    大姐连忙说:“不不不,这次不一样,保证是最一流的好医术,肯定会有效果的。”
    解释清楚,迦罗才愣住了,至此,她才是第一次听说向埃及求医的事。等到明白的时候,也懊恼万分忍不住的当场发火:“向埃及求医?代价呢?你们是不是疯了!”
    大姐努力解释:“阿丽娜,别着急,尽管放心,海伦布这次很明智,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我愿对终神起誓,真的没有,是很痛快的就派来医生大队。毕竟……还请体谅陛下的心情,埃及医术既号称天下第一,当然会让人寄予厚望。现在医生都已经到了门外,就让他们看看吧。”
    迦罗听不下去,埃及的医生远道而来,领队使节居然是拉美西斯?!他来干什么?莫非还嫌自己身上的麻烦不够多吗?真等见面,他的一切言辞举动还有什么藏得了?被同行其他人看到,再传进法老海伦布的耳朵里,他还想不想要明天未来?
    这样想时,愤怒已然化成一声透尽无奈的悲叹,她断然开口,虚弱却不容置疑:“不见!让他们回去吧。”
    大姐着急起来,身边女官也纷纷围上来一同规劝:“阿丽娜,别这样,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埃及医术天下第一,此番前来定然都是最好的医生了,让他们看过肯定就能好起来……”
    迦罗断然喝止,冷冷重申:“不见!还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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