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NO.3-049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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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隔千里,苦日思念,当真实来到身边,拉美西斯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迎来丝毫轻松,迦罗病情之重,让他无以言说心中疼痛,回想当年的嬉笑怒骂,都似乎已经变成一种可望却再不可及的幸福。
    埃及最好的医生出马,众多国手齐力诊治,方方面面,现在的她,需要医治的实在很多了。她需要补品,以努力提神、维持体力;需要医治风寒、止咳退烧;需要开胃的配方,因为食欲越来越差,一日三餐即便硬着头皮,能吃下去的也是日渐减少;她甚至需要安眠的药,因为夜里总也睡不好……陪护在身边,心痛之余,拉美西斯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短短几年光阴,她怎么就会病成了这样?
    “赫梯……这该死的天气!如果能在温暖的地方,一定会好很多……”
    当他随口念叨出来,只换来迦罗一声苦笑,喃喃回应:“我的运气用完了,这是必须承受的宿命,与天气无关。”
    这样的说辞让他受不了,迦罗却不容再争辩。凭心而论,对于拉美西斯的到来,她实在无法安心面对,默认身边人的敌意驱赶,她也是在皆尽所能避而不见,因为真的不想给他再招惹更多麻烦了。可是,偏偏他啊,一意孤行,总是会想尽办法闯到面前,拒不接受她的回避。遣退所有医生出门去,肃清耳目,她难掩焦虑的质问起来:“你为什么要来?还嫌身上的麻烦不够多吗?让这些人看到会怎么想?就不怕传进法老的耳朵,你非要彻底毁了自己才甘心?”
    拉美西斯笑了,是名副其实的悲凉苦笑,忽然想起裘德当年的说辞,是啊,有错吗?她总是为每个人思虑周全,可是自己呢?她自己的立身处境又当如何?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迦罗倍感荒唐:“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知不知道同样有多少人需要你?别的不说,就说你的家人,你一人受难,是要把她们所有人都拖进地狱!你想过吗?真的敢说不在乎?!”
    拉美西斯扭过脸去,不想被她看出失态,沉默许久,实言相告:“陛下早就知道了。说起来,还是那年伊赛亚帮了大忙,放心吧,陛下不会再因此向我问罪的。”
    迦罗略感安心,却并未因此而轻松,长声一叹,发自肺腑要劝一句:“但是,也请你不要再给自己找更多麻烦了好么?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会觉得很舒服么?男人间的死结,凭你从前对他做的那些事,他现在会用什么态度来回敬你,我想一想都会害怕。所以,还是回去吧,越早离开越好,能答应我么?”
    拉美西斯无意争论那些男人间的是非,握住她冰凉的手,只要她记住:“不,我从来不认为这是‘麻烦’,恰恰相反,遵从心声,不管现实境况有多么不允许,都要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或许……才是最需要勇气。能有缘相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永远都不可能后悔。是你,能答应我么?安心养病,我只想亲眼看见你好起来。”
    迦罗抽开手,扭头躲避他殷切的目光:“看不到怎么办?”
    他坚定摇头:“不会的!是赫梯人糟糕的医术耽误了你,现在一切都有了最好的,所以,什么都不需要再担心。”
    迦罗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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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敌意四布,奥斯坦行宫上下严防死守,但几天下来,拉美西斯已然是彻底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凭他战场多年锻造的身手,要避开卫队耳目,在夜色中接近寝宫并非难事。他只想知道,她为什么总难安眠,时常会在半夜传来惊动,隐隐可闻女官们的悲伤抽泣。
    这天夜里,穿廊越径,小心靠近窗下,正听到她好似梦中惊醒的恐慌呼唤。寝宫里的火光随即亮起来,女官闻声匆匆入室,大姐纳岚紧紧抱住她,却还是无法让她停止战栗。
    “阿丽娜,又做噩梦了吗?没事的……我们都在这里,没事的……”
    她在哭,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脆弱恐慌:“这不是梦!噩梦不可能每天都是一样的,可是,它就是这样纠缠,只要闭上眼睛就无法摆脱。又是那道门……我又看到那道门了,还有那个老太婆,她总是那样对我微笑着,伸手指着告诉我说……那就是死门!每天都在接近,越来越近了,就像她说的,会在天堂和地狱的交界口,微笑等着我……”
    大姐强忍眼泪,声音里却还是透足哽咽:“不,阿丽娜,那就是梦,不能当真的。没有这回事,相信我好吗?”
    迦罗哭得更凶,夜夜纠缠,她没法不害怕,颤声询问:“大姐,你说……我会下地狱么?在地狱里等着我的,又会是什么?”
    大姐拼命摇头:“哪有这回事?你是我们的阿丽娜,天上众神都会保佑你……”
    她不相信:“不……我知道的,我自己最清楚,那个老太婆……她没有说错,我的手上,同样沾满了鲜血,我……何尝不是杀了那么多的人?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那些面孔,就那么清晰的在眼前晃。我看到了达鲁·赛恩斯,看到他那些一同喂了鬣狗的家奴;看到在克尔巴被我亲手烧死的黑衣人;看到那个斗狮舞班的班主莫里,黑壮汉猛克,小丑阿纳和马夫博尔特,看到赛利斯葬送在沙漠的三百卫队和那个死得最惨的向导、看到康兹小镇劫色送命的官差;海菲尔德医院一场风灾,那些被无辜葬送的殉难者、被砸成肉泥的婴儿、被撕成碎片的丹尼尔·李维斯……还有,死在枪口下,一个个喂了子弹的人;因我殒命的海盗、因我丧国的斯蒙德斯,多少叙利亚人……还有埋骨山林骑兵团的血,对,还有……狄克……那么多……居然有那么多!他们就在梦里,每张面孔都是那么清晰,都在等着……向我讨债……”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是的,任凭白天多少伪饰,都无法抵御夜晚的恐慌,宛如飘荡在午夜半空的幽灵,多少面孔多少血债,都在等着让她偿还。
    “别说了!阿丽娜,求你……别说了!”
    女官们早已听不下去了,凯伊与萨莉都同大姐一样,在哽咽苦劝:“阿丽娜,那都不是你的错!别人不管,只说狄克,我们都可以作保发誓,狄克是绝对不可能向你讨债的。无非都是梦魇,是被噩梦吓倒了,别再多想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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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窗下,当拉美西斯真的听清了,也就真的愣住了。夜夜噩梦缠身,这才是症结所在吗?无以言说喉咙翻涌的酸涩疼痛,他不明白,为什么?令她惧怕的无数亡灵,只说葬送斯蒙德斯和叙利亚无数鲜血,追究起来又到底应该算在谁的头上?以此衡量,世间一切活在权斗场上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若皆要这般清算,岂非个个都早该是噩梦缠身?为什么……只有她?命运之神偏是要对她如此严苛,折磨心灵甚至无一夜可得安眠?她口中的老太婆是谁?什么叫在天堂和地狱的交界口等着她?
    听得越多,拉美西斯的困惑反而更多,而深夜中再起的惊动,无疑是让他的困惑继续加码。终日不见探望身影的王,竟于深夜到来。听说又做了噩梦,王的担忧也在与日俱增。这可怎么好?夜夜噩梦纠缠,只要闭上眼睛就是驱不散的魔咒,别说是虚弱重病,就是一个强壮的健康人,又岂能禁得起这般折腾?
    知道她没有入睡,凯瑟王也就无法再入寝宫,在廊下听得众人禀报,眉头紧锁,却是实打实的一筹莫展。
    “埃及人的医术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点了安神的薰香,吃了那么多安眠的药,竟一点改善都没有?”
    “当然!再高明的医术,又怎能抵上心里的苦?”
    不知何时,拉美西斯竟已兴师问罪来到面前,凯瑟王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锋利,身边卫队更厉声怒喝:“大胆!深夜私闯宫禁,莫非存心找死?!”
    拉美西斯充耳不闻,更锋利的目光只是锁定宿敌,分明是打定主意要个答案:“为什么?你要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养病?为什么大白天不见人影,却要在夜里这样鬼鬼祟祟?既然是至高无上一国之王,在自己统辖的土地上,理由何在?你在害怕什么?在躲避什么?是怕让谁看见?!你如果真的关心她,为什么不走进去,用一个男人正常的方式去关心?为什么半夜惊醒,安抚恐慌只能是身边奴仆?为什么?!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凯瑟王被激怒了,那是被触动最疼的伤口,悲伤愤恨与死仇宿怨的交相混杂,他几乎是完全本能的拔刀相向,今日不见血,怕是都无法了结。
    可是,在利刃出鞘的刹那,却被木法萨死死摁住了,忠心近侍向身后寝宫使个眼色,努力劝解:“陛下,冷静一点,不能在这里!就算是为了阿丽娜!”
    是啊,死敌碰面,若在这里闹起来,不闹到天翻地覆才叫怪事。因此,纵然对这头狼同样切齿,大姐也只能一道开劝:“陛下,还是早点回去吧。若美莎半夜醒了,找不到陛下在身边,会哭闹的。”
    凯瑟王努力收敛,在行将爆发的边缘,硬生生将满腔怒火压下去。是,正因他是至高无上一国之王,专属于‘人间之神’的苦楚,又岂能指望是局外人可以明白?心情糟透了,他没兴趣再和这头该死的狼纠缠,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懂个屁!”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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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无眠,寝宫外近在廊下的冲突,迦罗又怎可能听不见。因此到次日,她不无忧心的恳求拉美西斯:“别再挑战他了好吗?我还希望你能够平安回家。”
    一颗心太疼了,他不想让她担心,但却几乎无力控制自己:“我只是……不明白。”
    她说:“等到有一天,你也坐上这种位置,就自然会懂了。”
    拉美西斯更加疑惑:“我?你真的相信存在这种可能?”
    迦罗沉默了,是的,太多惨痛教训,她实在已经不敢乱说话。沉默良久,只能告诉他:“还是那句话,同样有多少人需要你,是有太多人在关心着你,或许……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殷切。所以,答应我好么,珍重自己,不要辜负这份厚望。”
    拉美西斯听不懂:“我不知道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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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罗没有回答,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一天,一个人的出现打破平静。清晨,天光才刚刚爬上地平线,整座行宫还没有完全转醒,埃及医生们居住的院落里却骤起惊呼,此起彼伏,久久不绝,声音里透散的惊恐宛如见到活鬼一般。拉美西斯冲出房间也一下子愣住了,一个同样蜂蜜色皮肤的埃及青年站在院中,他……
    帕特里奥·奈亚斯?!
    那个多年不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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