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NO.3-133内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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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很麻烦,我认为将军有必要看清楚,纵然冲锋陷阵靠的是军人,但在底比斯,掌握权力的核心却始终都是文官统治。他们虽然拿不起刀、杀不了敌,但却是他们在掌握你们的命运!他们可以轻而易举从背后打击你,稍稍耍点花招就可以断你后路、毁你前程,这才是最要命的。所以,我觉得将军有必要抽出精力关注底比斯了,如果在朝堂上,不能获得一份强有力的支持做后盾,那么将军在前线,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拉美西斯目光闪动:“你认为,我被孤立了?”
    维西尔断然摇头:“不是孤立,而是派系之间的力量对比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就譬如宰相法伊兹大人,他虽然支持将军并且身居要位,但毕竟已走向垂老。尤其这几年,身体也不好、精神更不济,很多事情是想管也管不了、想过问也问不动了。而即便宰相大人能再年轻回去个十几二十年又怎样呢?他的做事风格一贯是趋于稳健,从来不是能和将军你一样敢于无所顾忌向前冲的人。这就是问题:经历过罢黜贬谪风波,在这个朝堂上,能给与你支持的力量正在变得衰弱,无论是因为身体,还是因为胆量。可是再看另一边,将军自己想必也能感觉到吧,陛下也老了,他的健康状况也在变得越来越不好,而陛下是谁?武将出身而上位,从继位的第一天,其实就从来没有摆脱过来自正统王室血亲贵族力量的威胁。这种力量最集中的地方就在把持神庙的祭司集团。就像我的主人一样,正统王室宗亲,执掌宗教的力量,各地神庙所控制的数量旁多的土地、财富与人口,就形成了属于他们的强悍的阵营根基。陛下继位十几年来,虽然百般压制与其抗衡,但这种威胁是在逐渐变小么?或许在最初的几年是,然而现在……眼看陛下在走向衰落,多年来被压制的保守派王室力量正是在悄然抬头,是要夺回他们昔日的荣耀,不容错过时机。在这种时候,如果像将军你这样的人,不能在朝堂上赢得一席之地,那么以后你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糕。”
    说起现状,维西尔难掩叹息:“我相信,陛下自己也早已明确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当帕特里奥回归,才会给予任用。他是你的支持者,就是能插进神庙祭司集团的一根钉子。但是,他的力量毕竟太有限了。在我看来,恐怕他的处境只会比将军你更加艰难和尴尬。昔日恶名,那是他抹不去的历史,重新归来为故乡效力,是实打实的没有威望更早已没了根基,就算他肯全力相助,实际上却又能帮到你多少呢?所以将军,你需要能真正帮到你的人,必须要在这个政权核心里培植出属于你的强有力的支持者,以现状而言,这已经刻不容缓!”
    拉美西斯静静听着,静默之下的心情却早已翻涌,对这个人,他是真要刮目相看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想要的是什么?”
    维西尔一愣,随即露出十足苦笑:“我以为将军不会问的,可惜,你终究还是问了。”
    拉美西斯更好奇:“不该问么?”
    维西尔一声叹息:“首先关注的是自己的利益点,还是国家大格局,这就是政客与政治家的区别。如果将军坚持要一个理由,那我只能说:我们有一个危险的邻居,我看到了他的可怕,所以知道,若现状再不得改观,继续下去,实在很危险。”
    拉美西斯的眼神变了,凑近过来,是百分百的好奇要打探:“是谁给了你这种想法?你凭什么敢这样说?”
    “能引得外邦逃奴成风,还不足见可怕么?”
    维西尔实言相告:“我的父亲是商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跟着他走过很多地方。虽不敢说见多识广,但我相信,总是比大多数人见识得要多一些。”
    他说:“外面的世界在变,而我们从来不变,这就是危机酝酿的根本。看看我们这里,数千年来都在固守着不变的传统。今天人们的生活,无论崇敬的神明、雕刻的壁画,还是穿的衣服、住的房子,和两千年前的先祖有区别吗?一切都被凝固下来了,我们注重来生远胜于今世,把无数的精力、财力、人力和物力都用在了狂热的宗教崇拜上,却惰于去思考一切关乎现实的问题。我们的传统,坚持认为神最初创造的世界就是最完美的,所以一切都无需改变。顽固的渴求永恒,从最高的统治者开始都认为维持和管理国家最省心省力的方式就是尽可能的减少变动。这里不欢迎创新、拒绝改变,于是一切都像死水一样静止。可是,死水是没有生命力的,它只会发臭、腐朽,最终干涸!”
    拉美西斯无以言说那种震惊,在他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眼神里已写满了欣赏。若非亲耳闻,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做家奴的人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就凭这番论断,这个人足可堪称是大材!
    显然,维西尔也是一个不得志的人,多少憋在心里无处吐露的想法,或者也全是逮到这样机会要一抒胸臆。维西尔说:“虽然我的主人就是最顽固的拒绝改变的保守代表,但并不表示我就会认同他的看法是对的。这些倚仗血统的贵族,从来没有人愿意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是一味的沉浸在‘埃及是最富足的国家、埃及人是最高贵的民族’的幻梦里。海外贸易在他们眼中只是卑微民族的贡奉,却对一切悄然发生的变化视而不见。就譬如迈锡尼的商人吧,从前,他们多是和迦南地的港口通商,这几年却已转而更乐于来到埃及的口岸,直接同我们交易。其实在这背后说明了什么?是迈锡尼人在海上开辟的航路更加丰富,可以有更短的路线节省时间和成本,而节省成本就是在扩大利润,让外邦赚足荷包而自己浑然不觉,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呢?再说仅仅是一两年前,迈锡尼人的船只还仅能停留在北方海岸,贸易也多集中在海岸进行,而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直接驶入底比斯来卸货了,这又是在说明什么?岂非正是迈锡尼人的经验和技能都在不断累积,从海上航行到内河航行,对船只的要求和驾船技术都是完全不同的,而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轻松驾驭尼罗河,可以像我们一样穿梭迅速、来去自如,这些都不是变化吗?外面的世界在不停改变,而我们的贵族却只会沉浸在对精美的彩陶、橄榄油和葡萄酒的享受里。仿佛其他的一切都根本不重要,是没有意义的……”
    “停!等一下!”
    拉美西斯骤然打断,仿佛察觉到什么,眼神透出寒光:“你说……迈锡尼的商人,开始热衷直接到埃及来做生意?直入底比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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