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NO.4-205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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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廷寝殿夜话,听到美莎耳语道来,雅莱吃了一惊,的确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太损了吧?你说是塔纳尔……”
    美莎伸手指向窗外星空:“你看,就像这窗外的夜景,从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张摇床,坐在这里摇啊摇,一歪头就能看到庭院里的美景和灿烂星空,从小看到大,多少年始终未曾改变过。可是自从出嫁,再回头来看,就发现同样的景致,味道却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仿佛,就是能看到了全然不同的另一面。阿爸说,这就是因为我的立场变了,所以即便是同样一个人,再审视起来的感觉也会变得和从前截然不同。”
    她说:“就像从前,我一直都知道塔纳尔聪明早慧,许多成年人都未必能接受的道理,他却可以早早想得通透,姐弟间的这份亲近,我也始终觉得是很自然很正常的,可是如今再想,他在六岁的时候骤闻真相,就能那么痛快的接受关于自己母族的一切判罚,没有半点迟疑和抱怨,这样的早慧通透,我居然从没有细品过,其中究竟会有几层味道。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当年那一场风波,若非因我之故,那么塔纳尔便依旧还是有着煊赫的母族,有着具备实力的外戚做靠山,同样是一方亲王领主的外孙,和齐丹亚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孤单无靠,处境艰难……”
    美莎望天长叹:“所以你懂了吗,就是这样,很多从前非常肯定的事情,如今却都变得不再肯定,或者说,是不敢再那么肯定了,至少……我就已经不敢再肯定……塔纳尔……是否真的不恨我。”
    雅莱重重嗤鼻一哼,格外不以为然:“笑话!这怎么应该恨你呢?本来也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人自己做下的恶事才招至恶果,说到底不过都是咎由自取,凭什么怨怪旁人啊?那叫活该好不好!”
    说起当年由伊芙米尔生起的构陷风波,拜托,诋毁阿丽娜的名誉,那是把他的亲亲老爸都招呼进去一块给污蔑成/奸/夫了,这是可以容忍的吗?没有当时就活劈了那些家伙,都只能怨怪新修订的法典生效太早了,故而让雅莱念起这些旧账,态度只会更不客气。
    美莎摇头苦笑:“你说得轻松,可如果你是那个因此无辜受害的人呢?塔纳尔做错了什么?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呢,却要因此背负重担,被人排挤欺负,成了处境最艰难的王子,这又应该怪谁?你说……如果你是他,又应该去怪谁恨谁呢?很多时候人不就是这样,当不能明确的知道应该恨谁,那么,就总难免会寻找一个可以迁怒的对象吧。就像茉莉,无意娶她的明明是你,可她恨的却是我。”
    雅莱无奈点头:“这倒是,人心爱憎,好多时候的确不是能靠道理说得通。哪怕道理都明白也照旧控制不了情绪,不算鲜见。”
    美莎叹息点头:“所以呀,就是这样,当年伊芙米尔的事情,说实话,也一直都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每当想起来都不可能轻松无所谓。所以……这对我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这些年,任凭内廷里的氛围再让人如何不喜欢,对这些王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争宠把戏,我也学会再不要开口多言了,尤其不能再向阿爸去抱怨什么。因为可能就是我的一句话,极可能招致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后果,所以……还是学会闭嘴,不说的好。”
    雅莱听得惊讶,在此之前他真是没想到,像她这样集万千厚爱于一身的公主,放在宫廷里都应该是人人羡慕、活得最舒服惬意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多的顾忌,也会需要这么谨慎小心的学会闭口不言?
    美莎牵动嘴角,透出十足的自嘲:“当然了,活在宫廷里的人,谁能不谨慎?有的时候,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就可能是祸生。其实知道吗,远离王庭,你远比我要活得肆意舒展,所以……哼,才能养成习惯的这么口没遮拦。”
    说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的狠戳头,咬牙提醒:“可是你不要忘了,我的这些弟弟们,可都是生在宫廷长在宫廷的人,从各自的母亲开始熏陶,那心思远比你要敏感得多。可能就是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一句话,放在这些王子弟弟的耳朵里,或许就要翻来覆去的琢磨上好几轮呢。从前大家还都算年纪小,凑在一起打打闹闹无所谓,可是往后,随着大家都相继成年,人越大,心思就越复杂,在意的事情就会越多,你还不学会谨慎能行吗?就像你刚刚那句话:小屁孩子,你懂什么?等你能懂的时候再来和我说话?如今塔纳尔还小,可以不当真,可如果日后对着新王,你也这样随口招呼:小屁孩子,你懂什么?等你能懂的时候再来和我说话……那味道还一样吗?能让人不吃心吗?”
    美莎叹息低语:“你要看清楚,正因我这些弟弟,都是比你我小了好多,那么不管将来由谁继位,那都是比你我更生嫩的小弟呀,或许在你的眼里,就是难于让你信服的,至少,不可能再像信服阿爸这样理所当然,就像你今日对塔纳尔的态度,你觉得是玩笑话,可如果放在未来新王的身上,那岂非就是不能容忍的藐视和挑衅?”
    她戳着雅莱的鼻头备显无奈:“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家伙,从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尤其那股傲劲一上来,和谁不敢叫板啊?所以,如果不是能让你真心信服的人,那么若想让你臣服低头只怕千难万难,这才是最要命的。你今日轻视取笑一个小弟没关系,可等来日呢?以分封领主的身份,是可以被允许轻视于王吗?如果让人认定你根本没把新王放在眼里,流露出的姿态统统都是:你懂什么?你怎么这样笨啊?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啊?……你自己想吧,那会是什么局面?”
    雅莱听懂了:“你之所以会这样不安,就是在担心我?毕竟不管将来继位的新王是谁,那都是更生嫩、年纪小得多的小弟,论历世经验或许就是比我不如,更没有陛下今日这般的威望可以让人轻易信服,所以,如果到那时,我对新王的态度稍有不慎,就极可能要引来忌惮,甚至就是敌对。”
    美莎沉重点头:“哈尔帕不比别处,有叔叔这些年的经营,以强悍实力镇守东线,作为与王齐名的赫梯双鹰,由此锻造的根基,包括对周边邻居的威慑影响力都绝非其他领地可以相比,哈尔帕的份量太重了,所以才要及早分兵,可即便如此……”
    雅莱欣然接口:“可即便如此,去了阿爸,却来了长公主!有你嫁入领地,哈尔帕的份量就依旧是不容小觑的独一份,因而一旦与新王之间生出龃龉不满,就会是大/麻烦。”
    美莎的眼中闪烁深沉不安,翻身过来直视他的眼睛,只想要一句承诺:“你能答应我吗?哪怕日后真有什么不满或者看不惯的事情,也不要越界!不要去做任何破坏这份和睦,亲人反目的事情,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永远不要!”
    他沉静开口:“只能说,我不会做攻方。”
    清晰感受到娇妻的忐忑,他以手抚背,为她舒缓这一刻的焦虑,微微一笑低声说:“小弟么,即便一时不够让人信服,但可以包容,身为其治下分封领主,更有一份扶持的义务,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去越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以至于因我之故,都要让我的妻子陷入尴尬两难的境地。”
    他摇头说:“我不会!这是我永远可以承诺的事情:绝不去做挑起事端的攻方!一旦真的挑起内讧,那受害的会是整个国家,其结果只能是让外敌得利,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去做这种只为一己之私而损害国利的事情,不会!永远不会!甚至为此去竭力收敛、主动避嫌,以让王放心,这都没有一点问题。但是!如果我持守了这分界线,却还是引来忌惮甚至敌对,是别人要做攻方一心针对哈尔帕,甚至,就要因此把我的家人至亲都置于危险的境地,当避无可避时,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作为一个男人不容逃避的职责,我不能允许我的家人受到伤害,真到那时,我绝不会客气!”
    美莎叹了口气,她知道,也只能是这样而已。遥望窗外夜色,她呢喃低语:“我只希望,亲人永远是亲人,谁都不要伤害谁,放在王室里,这是不是……有点天真?”
    雅莱却说:“是善良。”
    一同遥望窗外夜色,他有感而发:“你看,就像这夜色美景,宫廷里的风景总是最精致漂亮的,可这里偏偏正是世上最丑陋肮脏的地方。对人更是同理,血脉相连本是至亲,但至亲反目,往往才是比外敌更加凶狠不留情。还记得阿爸就曾说过,王室里的生存法则,身在其中的人,心要变硬、血要变冷,那都是最容易的。这就像一个磨灭人性的大染缸,要在其中还能持守一份原则底线,能在心中保留住一块纯净温暖的地方,才正是最难能可贵。这不是天真,是善良。生于王室,想要留住善良,恰恰才是最需要经得住考验、最最不容易。”
    美莎听得感慨:“是啊,因为这里是有一只叫做权力的魔鬼,比什么都可怕。想用亲情去对抗他,的确好难。”
    雅莱咧嘴一笑:“所以呀,能够战胜的人,那才好意思叫英雄对不?”
    美莎没好气的白一眼:“你就是想说自己是英雄?”
    他舔舔嘴唇笑得色迷迷,手底下迅速不安分起来:“那……就让英雄先和媳妇儿好好沟通一下吧,不勾不通,怎么制造小崽子呀。”
    “唔……讨厌!先把窗子关上,你想让人看光呀……”
    寝殿里传出的声音迅速沦入少儿不宜,听壁角的某位家长一阵炸头皮,龇牙咧嘴大概这辈子没这么心虚过,小心翼翼赶紧掩了门缝,蹑手蹑脚开溜走人。
    门廊外,大姐的表情没法形容,风风凉凉开口问:“陛下,都听见什么了?好听不?”
    凯瑟王一阵干咳,努力洗白:“听什么?谁听了?我是过来给狮子拿喝水盆的。”
    呵呵呵,大姐手中抱的就是喝水盆,热情相递:“在这儿呢,不在屋里,刚才就要给陛下,陛下怎么装没看见呢。”
    凯瑟王没好气的抢过来:“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什么叫装没看见?”
    嘴上叫得凶,心中在庆幸,还好还好,看来接收狮子还是很明智的,都把那耳聪目明的货给扔进了自己的寝殿里,才不至于充当报警器再让偷听穿帮。其实吧,对天发誓,众神作证,他真的没想偷听,从来也没这癖好呀,无非都是赶巧。原本是过来叮嘱塔纳尔,大晚上不要去给人家夫妻捣乱,要算账也等明天再说,这种时候忌讳打扰的知道吧。结果临要走,无巧不巧,居然发现女儿的寝殿大门没关严,留了好大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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