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鬼在北宋末年的日子》第二百零二章下雪的榆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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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的雪,斜斜的在榆丘村上下。 平南文学网
    与往年一般,每到这个节点,村道上往返的商旅就开始增多,密密麻麻的像雨后的蚁群,车马在到得这边后,大都会停下来休整补充,讲究些的,还要向农家借个灶头煮饭,进进出出的场面,使这个不大的村子像草市一般热闹,村里的人倒是因此省下一趟县城的功夫。到了晚间,这里也是难得安宁,赶晚了的商贩忌讳夜行,所以要一家一家的敲门借宿,日头没下之前还好说,若是日头下了、路上又不见亮光的时候,多半会被土墙里的村妇尖声骂退,商贩们虽然狼狈,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去问,好在心肠软的人还是有的,给他开了门,帮衬着将货物卸了,铺盖备好,就连那匹饿到打摆子的癫马也得了两把槽料,种种的温暖,让商贩攥住了农家汉子的手不放。
    院里嘈杂的声响,让里厨忙活的女主人伸长了脖子,在见到自家汉子那热枕相帮的模样,忍不住啐了声,管身边的女子抱怨。
    “阿苓妹子,你看这人,对这个谁都要掏心窝子,还真把自己当官看了。”
    身边围着灰布裙的女妇正是陈苓,这几天是一年最忙的时候,自家因为没有亲属来往,所以从简了礼俗,不过其它人家事情就多了,年节的物料菜食都要提前置备,忙起来啊、恨不得是多长两双手,所以这陈苓自然就被秋嫂拉了过来帮忙。
    她将砧板上切好的瓜瓠放进盆里,从栅窗望出去,果然见着牛耿在与那戴皮帽的商贩寒暄,笑了下,但又恢复了常容。
    “牛哥人实在。处事又公正,所以大伙才服他。”
    土灶里不时响起柴火的声音,旁边过了会儿才摇头,“成天被人戳那脊梁骨。俺才不稀罕。算了,也不跟你念叨这事儿。说起来……仲耕这年关真不回来?”
    “没什么信儿传来,应该是京里事情比较忙吧。”
    “这样啊……那老婆子呢?”她朝苏家旧院方向努了努嘴。
    旁边切菜的节奏慢了下来,沉默了会儿,却也是微微摇起了头。那秋嫂见状叹了声气。
    “那老头这么多年窝着不冒头,没想到偏偏这个节骨眼出来捣乱,现在倒好,还不如不知道那女娃在哪儿呢。”
    陈苓听着,手上的刀是再也切不下去了。
    ……
    ……
    而此时苏家的院子里,鸡子们已经攒头而睡,草棚里的磨盘也积厚了雪。一切都是静谧的,只有西边那间土房里还亮着油光。
    一扎角辫的女孩伏在榻上翻书玩,一页一页的,等翻到头后。又把书掉了个身子,继续翻。
    她旁边的老妪对着油灯缝小袄,不过由于眼神不好,便时不时叫她过来穿线。
    “这去年的袄子还好着呢,你看,就掉几个线头,缝扎实了不是还可以穿,也就你娘事多,又要买这儿又要买那儿……”老妪一针一针的给破了的地方补好,女孩儿却像木桩似得站着榻前,目光在老婆子缝线的手上停着,一句不吭。
    半晌后,倒是老妪的声音,“你娘呢,还没回来?”
    女孩儿摇摇头,这时候,有亮光忽然照进屋子,她下意识跑到栅窗跟前,扒着栏条望。老妪以为是陈苓回来了,可没想到紧跟着却是一声如雷的炮响,将她们的院子照了个通透,红艳艳的,打满在女孩儿的眼眶里。
    老妪却是眼睛都没抬,“有两个糟钱就在那儿得瑟,还生怕别人不晓得。”
    这是隔壁的李金花,今年也不知哪个祖坟冒了烟,她弟李桧被巡检看上,选进了亲班,这在农家人眼里绝对是上了金枝了,所以今儿这年节,李桧便回到乡里大放烟火,也是衣锦还乡的意味。村里的孩子,甚至一些少见世面的妇道人家也都跑过去看了。
    女孩儿扒着栅栏看,由于个子矮,所以只能脚尖垫起来,夜空中盛开的烟火将她小脸映的无比彤红。
    她一眨不眨的看。
    “这东西有啥好看的……”老妪看了眼女孩,“想当初咱们苏家在京师的时候,就是宣德楼前的烟火都见过,还能稀罕了这个。”她碎了几句,但见这小丫头无动于衷,就挥挥手撵她出去,省的在这儿糟心。
    等着这丫头片子真出去了,她却又不禁抬起头来,空无一人的屋子,只有外边一下、一下的烟炮声,隐约的,还夹杂着隔壁院子里一惊一乍的人群欢呼。
    她直起上身,过了会儿,却又是塌下脊梁,将针线打了结,改用牙齿咬断。
    ……
    ……
    农家人的夜,三百六十五个里,三百个是雷同的,所以像今天这种放烟火的日子就很难得。今晚不只是小孩,就是手上得闲的大人也会跑过来瞧,一个个仰着头看天上盛开的花火,身子魁梧的男人干脆把儿子跨肩上,儿子吃着枣儿,口水和枣核都在他头上,看去很是融融。
    这边的声势,连那些走南闯北的商客小贩也吸引了过来,他们见是烟花,新奇感,就落在了这个发烟火的暴发户上。
    门外坐车头的车夫收束住马蹄,虽然不能到那最近的地方瞧,但在这个角度也是有不错的风景,并且借着这个时当,混熟的几个在攀谈他们的羁旅轶闻,夸夸英雄事迹,说到共鸣处,就有豪爽的嬉笑怒骂传出来。
    就这时,苏家的小丫头从院子摸出来,带好门,小碎步的踩着雪地往隔壁跑。
    隔壁的院子,与年初是不大一样了,屋顶的茅草都修葺了一遍,抹上石泥,主卧两间更是拿砖头砌了,扎实的泥工让不少个村妇上去摸摸蹭蹭。
    “金花哟,你可是守得云开见日月了,有这么能耐的兄弟。以后可要照顾照顾我们这些的乡里乡亲啊。”
    “就是就是,我家虎子谁都不亲,就管你金花亲,快。虎子。还不叫金花姨……哎,你这小子欠打是吧?”
    最里头热热闹闹的都是些婆娘。以李金花为中心,他男人杨犁倒是被排挤到了外头,和那小舅子李桧一起招呼几个本家的亲戚,他们在院子里撑起布棚。里头摆上四桌酒,排场完全向婚嫁看齐。而过来看烟火的村人,正好是给这场宴席暖暖气氛了。
    女孩儿好不容易挤到了前头,见到了那两排烟火纸筒在突突的发炮,可是在她站定位置以后,已经是最后一发上了天空,那两排烟火纸筒也只在那儿吐黑烟了。
    “哎呀。这就没了啊?”人群意犹未尽,有人扯高了嗓门喊,“金花,在多放两个噻。这大过年的别介个小气。”
    吵吵嚷嚷的人群里,居然还有五六岁的孩童嚎啕大哭,害的那几个爹娘手忙脚乱,他们哪里去找烟火去,所以也只能跟着起哄,不过李金花可不吃这套,叉着腰、排出人群,像是机关枪一样笃笃笃的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他男人倒是小力拉了她一下。
    “里头不是还有嘛,就再放几个吧。”
    李金花睨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还是李桧把他挡了回去,“姊夫就别理会他们了,这些的人我是见多了,自己没钱就在那儿瞎起哄,哪能随他们的意。“
    “但是……”,“没事,不就几个刁民么,我这就轰他们走。”
    杨犁张了张嘴,阻拦不住,只得把脑袋塞进裤腰带,看着小舅子将那些个村人一一轰走。
    “走走走,起什么哄,让你进来看看就不错了,哪来的这么多要求。”
    “哎,你这李桧,以前可不对我这么说话,怎么,攀了富贵后就尾巴翘起来了?”,“去去去,谁跟你认识!”
    场面有些混乱,不过大多都是悻悻退了,就连那几个嚎啕大哭的孩子也乖溜溜的扁起了嘴,只剩几个平日捣蛋出名的小子在院子捡烟花纸屑,谁知道他们拿去要干什么,不过李桧显然没这耐性,见着那几个穿的像粽子似的小子在院子东捡西捞,过去就是一脚一个屁股。
    “去去去,还有完没完了。”
    那几个小子倒也是脸皮老,被踹了一脚后,还回他一个鬼脸再跑,有个胖点的家伙跑到门口时,忽然拉住身边。
    “你看,苏耘儿还在里头?”
    旁边回头,果然见着那苏耘儿还在里头,不过却丝毫没有迟疑,“管她做什么,不然那老婆子又要追我们了。”
    小胖墩歪头一想,也是,先溜为上。
    后头的李桧追了一段就回了,骂骂咧咧了两句,往回走时,居然发现还有个蹲烟火筒前看,他惯性上来,就又是一脚踢人身上,“怎么还有!”力气虽不大,但娃子猝不及防下,还是一脸栽进了雪地里。
    等她爬起来抹了两把脸后,居然是隔壁那小丫头。
    李桧怔了怔,这已被李金花瞧见,她上来把女孩儿搀起来,“这不是小耘儿嘛,你娘呢,怎么不在?”
    她说话间,旁边几个婆娘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是这丫头,刚人多倒是没瞧见……听说那书呆子在京师混不出来,连家都不敢回,也就这丫头片子还挂嘴边。”
    “我听说是在给人看铺子,大概是掌柜的不给假,不过想想,他回来也没啥用,一个小伙计么。”
    “以前还以为被知县看上,怎么也能混个人样,现在啊……丢人呢。”她们交头窃语,说些刻薄话前,便用手挡一下。
    而李金花此时心情大好,还拿了个果篮给女孩儿,女孩儿捡两个小的枣子放嘴里,一声不吭,脸上、头发丝里的雪被李金花给擦了,还能听到两句她对弟弟的责备。
    “这是隔壁的小耘儿呀,阿桧你不认得了?咋的这么不知轻重……”,“哦?是嘛,这儿光线不好,倒是没认出来……”
    他话刚到一半,身后却有女人的声音冒出来。
    “耘儿?你怎么在这儿?”
    众人望去,眼睛都是一亮。
    ……
    ……
    时间回溯到稍许前,不过头顶的雪却一直没有变过,淅淅沥沥的。在黑夜里让人无所察觉。
    陈苓走在回家的泥路上,路边有两只邻村的癞皮狗在刨食,呜呜的鼻子里出声,陈苓把袖子被收的紧紧的。抬眼望出去的路上。不少村人三五结伴的迎面过来,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追逐打闹。手中的雪球难免也会有刮在自己的,这景象在榆丘来说真是少见。
    “那李金花也不知道哪个祖坟冒了烟儿,现在你看她人哟,嘴脸那可是个高。”
    “唉……现在村里是一家好过一家。但你看看咱……哎!你这小混蛋看我明天不扒你裤子!”做爹的被雪球砸到了。
    陈苓走过人群中间,与这些的人擦肩而过,但没有一句招呼,刚那村妇拉了拉身边,“哎哎,你看,那是不是苏家那小寡妇?”
    “怎么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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