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第十九章公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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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的港口内,布满了星星点点,那是港内的船只。繁忙的码头,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有的在卸货,有的在装货,为巨大的吞吐量奉献自己的汗水。只见高耸入云的桅杆随处可见,除了三桅的大战船,更多的是商船,大多为三桅,也有四桅甚至五桅的。林纯鸿望着如森林般的桅杆,惊叹不已,仅仅是安平而已,居然有这么多海船,其场面之壮观,让林纯鸿不由得自惭形秽,感到自己的渺小。
    作为商船的护卫,林纯鸿、周世亮四人随同吴益登上了一艘三桅商船,吴益是该船的旗军队长,率领着二十多名护卫,随同商船前往马尼拉,护卫队里大约有十多杆燧发火枪,当然林纯鸿四人手里一杆都没有,吴益在吴辉的授意下,对林纯鸿等人还有一定的戒备。但从个人来说,吴益和林纯鸿惺惺相惜,吴益佩服林纯鸿精绝的武技,而林纯鸿佩服吴益豪爽的性子。
    拜过了妈祖,随着一声悠长的呼号“起碇喽!”,班碇手转动巨大的绞盘,将几千斤重的锚从水中拉起,桅杆附近,熟练的操帆手迅速将一部分帆扯上去,瞬时便鼓满了风。船借风势,缓缓的出港而去。还有两艘次第出发,三只船组成一个舰队,航向那充满着风险与黄金的茫茫大海。
    林纯鸿站在高高翘起的船尾,看着渐渐变小的码头,心潮澎湃,即便不能获得自由,能够出海一趟,也不枉了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
    但码头上,骑马飞驰而来的林纯义和张兆叫苦不已,望着已经变成三个黑点的海船摇头叹息,还是晚来了一步!
    自从俞彦得知林纯鸿和崔玉儿被劫持后,便推测是辛一根下的手。本来他对大娘卖掉崔玉儿愧疚不已,现在崔玉儿脱离了风尘,回到郑彩那里,历史又回到了起点,让他心里的愧疚淡了不少,他自己安慰自己:就当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崔玉儿。但是林纯鸿生死不知,这对他来说可是好消息。
    他在夷陵货栈有份子,每年也能拿到几百两银子的分红。这个他根本看不上眼,他对夷陵货栈的盈利水平清楚得很,一个月至少将近二万五千两,这还不包括份子钱转卖时的手续费。当初他也看中了股份转卖时白得其利的好处,费尽心思琢磨出分一杯利的措施:在官府备案时收取手续费,但林纯鸿根本不买他的账,连备案这个环节一并取消。从那时开始,他就对林纯鸿的嚣张跋扈暗恨于胸。
    除此之外,林纯鸿私自处理货栈里的争端和刑案,让他也愤恨不已。夷陵货栈自己有一套管理规则,外人根本插不进去手。平常商人之间有何争端,货栈自行处理。一般而言,商人之间的争端是官府获利的重要渠道,而货栈等于在与夷陵州府的官僚争利。更何况,对刑案的处理直接侵犯了州府的司法权,这让权力意识敏感的俞彦无法忍受。
    从公从私,俞彦都有搞垮夷陵货栈的企图,现在货栈老板生死不知,俞彦就想压制货栈的嚣张气焰,把货栈重新置于自己的管控之下。如果能彻底搞垮货栈,让自己接手,也是意外之喜。
    现在俞彦的手中有两份状纸,夷陵州的判官为了不卷入是非,直接将刑案交给了俞彦。一份状纸是货栈总管王成义状告麻绪唆使、组织他人行窃,并绑架勒索良民,聚敛了巨额不义之财;一份是麻绪状告王成义、楚文山私设公堂,擅自抓捕良民,并侵入自己家室,劫掠财务。每个原告证物、证人证言一大堆,摆放在俞彦的案头。俞彦满意的看着这些证词,不停的摇头晃脑:这就叫狗咬狗,不仅要让他们咬痛,还要让他们咬得鲜血淋漓!
    “威武……”水火棍的敲击声间杂着悠长的呼号,对两案的审判正式开始。俞彦身着官服,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喝道:“带人犯王成义、楚文山上堂!”
    王成义和楚文山身着白色囚服,被衙役押送进堂,跪在俞彦面前。王成义和楚文山十天前被缉拿归案,抓捕二人时,楚文山率护卫队差点与公差发生冲突,在王二的一再劝解下,方束手就擒,被关入大牢。
    “王成义、楚文山,麻绪状告你二人私领豪奴抓捕良民,并侵入家室,掠夺财物,你们知罪不?”
    “大人,冤枉啊,我们见有人行窃,激于义愤,送至官府,怎么是擅自抓捕良民呢?大人,我们有证人!”王二小心的说道。
    “带证人上堂!”
    只见一帮老百姓被带至公堂,纷纷证实当日抓捕的确是扒手。秦邦定十天前代管货栈后,在背后做了大量的工作,找到了大量的证人。
    俞彦又说道:“麻绪状告你们二人侵入家室,劫掠财物,你们可知罪?”
    “大人,冤枉啊,麻绪惯于绑架勒索,聚敛了巨额不义之财,草民只恐麻绪将财物转移,不得已才带着人将这些不义之财交给官府,何来掠夺财物之事?”楚文山辩解道。
    俞彦脸上带着不易觉察的微笑,说道:“然擅自侵入他人家室是事实,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成义和楚文山面面相觑:难道秦邦定送的银子都白送了?
    两人辨无可辨,只好认罪。
    最后王成义和楚文山被判了枷号一月。
    紧接着,俞彦又处理了麻绪一案,麻绪身上案子甚多,在秦邦定撑腰下,苦主都大胆的证实麻绪罪大恶极,被俞彦判了个充军戍边,所有财产充官完事。
    俞彦貌似偏向夷陵货栈,只判了王成义和楚文山两人枷号一月,而对麻绪毫不手软,直接来了个充军。这里的名堂甚多,俞彦早就看麻绪不顺眼,现在证据确凿,被重判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是让王成义和楚文山枷号示众一月,就犹如一巴掌拍在林氏集团的脸上,直接影响到夷陵货栈的声誉和前景。这个微妙之处被周望等人看得一清二楚,但又毫无办法。好歹麻绪这个祸根永远的从夷陵消失,也算丢了西瓜捡了个芝麻。
    对肇事者白景周,周望等人恨之入骨,又状告白景周包庇罪犯,证据确凿,被湖广按察使直接判了个削职为民,也算报了一箭之仇。以后白景周失去了爵位和官职,要把他搓成圆的扁的方法甚多。
    果不其然,看到州官打货栈的耳光,极大的影响了商家和官僚对货栈的信心,一时之间,货栈股份交易价格大跌,货栈里的货物交易量也大跌,甚至有人询问能不能赎回购股的银子。关于赎回购股银子的问题,周望等人意见严重分歧。眼光长远的认为,如果现在答应以时价赎回购股银子,现在银子充裕还好说,万一以后银子不够,那就直接影响到所有的生意,即便同意赎回,也应该按照当初购买原始股份的价格赎回。一些人从现实出发,认为现在还不如让他们赎回,解决暂时的困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双方各执一词,互相争论,一时难以决定。周望、李秀才和李承宗无法,只好先令秦邦定提前发放今年的红利,暂时安定人心再说。红利的发放暂时取得了一定效果,股份价格跌了多日后,暂时稳定住,货物交易量也在缓慢回升,让周望等人内心大定。正在此时,张兆的汇报也抵达枝江,众人得知林纯鸿等人性命暂时无忧,才稍稍感到一丝安慰,只要林纯鸿活着,什么事情都好办。
    多日来的阴郁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众人终于可以舒缓一口气。但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周望等人又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有人在夷陵州府状告夷陵货栈涉嫌欺诈,借了钱后不还!原来有人想以时价赎回购股的银子,货栈一直推脱,他们一气之下就将货栈告到了官府,很难说这没有人操纵。
    李崇德大惊,将十人召集起来商议对策,这时张兆在外,王二和楚文山已经枷号结束,仍旧任货栈总管和护卫队长,秦邦定依旧回鸭子口。
    众人认为,按照俞彦上次的判决,这次很可能与货栈为难,直接责成货栈允许按时价赎回股份。虽然这个判定对经济损失不大,但相当于又拍了货栈一巴掌,对货栈的经营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周凤坐在卷帘后面,与众人一起商议,就如垂帘听政一般。如果林纯鸿在场,肯定认为这个场面滑稽可笑,一定会拉出周凤,与大伙坐在一起议事:没理由当姑娘时可以出来活动,反而成了媳妇后要垂着卷帘。但在场的众人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反而认为应该如此。周凤这段时间忙着枝江货栈的事情,又忧愁林纯鸿的下落,清瘦了不少,让人看了忍不住叹息。
    众人正商议着事情,忽有人报告,秦邦定请求见各位大佬。众人不知秦邦定何事,忙命他进来。秦邦定颇有头脑,在鸭子口、隔河岩等地依托着货栈置办了不少产业,每日的银子哗哗的往腰带里流,可谓林氏集团中除林纯鸿外最富有的人。以前林纯鸿在时,对秦邦定的货殖之术就相当欣赏,还给他提供了一些方便。但集团内部的很多人认为秦邦定吃里爬外,担任着鸭子口货栈的总管,还操心自己的生意。这次选择核心人员时,便没有把他列入其中。秦邦定对这个毫不介意,一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想大批量的买下货栈的股份!有多少人想卖,我就买多少!”秦邦定的话让所有人炸开了锅,有的性急的人甚至大骂起来。
    李承宗大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货栈的股份,你失心疯啦?”
    周望还算冷静,说道:“先让秦兄弟把话说完,秦兄弟你说说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购买?”
    “货栈这个时候很困难,又不能自己赎回股份,这样就相当于允许按时价赎回股份。如果我找可信之人大批量的购买股份的话,价格就会上扬,上告的人见价格上扬,自然会撤诉,这就叫釜底抽薪。”
    众人这才明白秦邦定的意图,一时之间,大伙表情丰富,有欣慰、有惭愧、有担忧……
    周望拍着秦邦定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甚至有的人想到:林纯鸿平日对下属宽容,能帮助就帮助,得到的回报也非常丰厚,上次罗永浩是个例子,现在秦邦定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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