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奇侠系列》外传·血河车·养生主(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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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哦:“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车发苍颜。布被秋宵梦惊,眼前万里江山!”
    不知此人年纪,只觉其暗哑喉沙,苍桑几许。方歌吟重覆那最后一句:“眼前万里江山!”,“眼前万里江山……”得几遍时,慕然一觉,那人已消失在翠郁林中。
    山西太原古城,控山带河,城坚壁固,形胜天然。
    闻名“山西江南”心难老泉,清永环境、莲池映月,更是胜景。李白傅有诗云:“曹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浮翠娥。”山海经说:“悬瓮之山,晋水出焉,曹水共三泉,即难老泉、鱼绍泉、善利泉。”以难老泉为最大,清泉迸涌,清明如镜,因取诗经上名句“永赐难老”,以取为名。在黄土高原上,那里有水,那里就是锦天堂,何况是这曹水之源。
    方歌吟到得了难老泉,本拟暂歇,但吃得口“碧螺春”茶,舌底生津,满口生香,他回来急切赶路,一切名山胜水,都在思**的愫怀中无法入眼,只盼赶到“忘忧林”,见得桑小娥,让她知晓自己并未身死,并与诸侠共赴大难。
    由于几日来未曾阖眼,如此日午头里恍惚一下,便朦胧了起来……模糊中听得箫声,有人边唱边吟哦:“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蓝,摊雕弋西弋,笑儒冠自来多误。功名梦断,都江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方歌吟恍憾间也不以为意,只觉日头高远,天高地阔,迷茫中不适所从。……忽听一人喝道:“格老子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还装模作样,读什么诗词歌赋?”
    方歌吟猛然一醒,知来了大敌,暗骂自己好胡涂,差点没栽在别人手里,即手按金虹剑,敛神凝目以待。
    只见三条大汉,一人头小瘦削,四肢收缩,但背肌丰厚,右手湘刀左手藤牌,不知是什么武功家数;另一以又肥又白,鼻孔朝天,手中抓住个大布袋,更挺邪门;更有一人粗壮无比,精悍欣碉,手执熟铜棍,三人声势虎虎,展开包圈,却不是冲自己。
    只见他们的包圈,是圈向一名白衣吹笙的儒生;这儒生膝上,置一本书。难老泉的风自池面吹起,荷叶摇动,白衣人膝上的书页也微微翻动,方歌吟瞥见其内尽是词章。
    那白衣人埋首吹笙,连眼皮都没有拈起。那三个异人,十分生气,那粗壮皮厚的人大声喝道:“你还装聋作哑!我们‘天罗坛’中‘天牛’、‘天龟’、‘天猪’三大香主挑上了你,你还走得了么!”
    那形状如猪的人也眯眼道:“在‘七寒谷’之役中,你截断了‘忘忧林’的来援,又跟那那专门捣乱的黑小子是同一伙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又不是比猪还笨……”
    那白衣人又停止了吹笙,向方歌吟道:“那莲花开了。”
    难老泉水草碧绿、浮荷满塘,本就极为荫凉,甚为清美,方歌吟恍憾中忽然想起桑小娥在贺兰山中的惊叹:“多美丽的花,好热闹的开谢!”
    而今伊人音容,却不得见,不禁黯然神伤,低声应:“是。”白衣人见他神不守舍、也不去理他,迳自吟搓:“虽九死尤未悔的花开花谢 常在院前谢谢开开 风和雨勒止了马收起了剑 一扫把,把花和叶都赶向天涯”
    方歌吟只觉意境高远,竟不醉而有酿酿之意。那白衣人又在吹笙,音调悠远,彷佛把难老泉一切都吹成了静止的永恒。那三名“天罗坛”的香主抑不诸诗词音律,听不耐烦,三人同时发动。
    那“天牛院”的牟遮伦,熟铜棍“呼呼呼呼”连舞三、四十个圈,棍影如山,当头打落,足可开碑裂石!“天猪院”的未有深,麻袋一晃,抢步向前,别看他肥矮痴肿,动作却快,闪电一般,麻袋已当头罩落!“天龟院”的金马仑,却看他一滚,藤牌护身,乃砍白衣人双腿!
    这三人奇相奇状,但配合得天衣无缝,出手势度无匹,方歌吟情知这三人猝尔出手,换作当日的自己,也殊难招架,便拔剑欲出,忽听“啸、啸、啸、”三声。
    只见三人当场怔住。原来白衣人依然吹笙,但三道厉劲,自笙口射出,闪电般打中牟遮伦“关元穴”,朱有深的“中极穴”,全被打中,怔立当堂,金马仑为人十分胆小,抢攻之前,先置藤牌护身,是以那一道急劲,本打向他眉梢的“阳白穴”,却给他误打误撞,以藤牌挡中,虽则如此,金马仑仍被震得右手发麻,白衣人一抬足,已把他倒出去,“哗啦”落入池中。
    就在这落地的刹那,一道白芒射出,出自中途,剧然一分,左刀古剑,惨呼两声,牛遮伦、未有深两人身上,俱喷出一道血泉来!
    这时金马仑藉力一翻,想自池中跃起;他是“天罗坛”的香主,武助毕竟不弱,但眼才出水,已见同伴尽殁,心中慌惶,乍见方歌吟看向自己,心中一动;原来他记性甚好,隐约记得此人是“七寒谷”中的敌人之一,他在彼役中被“长空帮”打得心惊胆颤,使以为这人也是“长空帮”徒,当下心生一计,大呼道:“你这人,杀了桑帮主,还来动粗……”
    这时白衣人目现盛光,向他步去。方歌吟一听,猛然站起,拦在他面前。白衣人只觉前有一座高山仰止、铁壁铜墙。方歌吟只觉迎面一道匹练破空,紫电穿云。金马仑却趁这虚隙,“呼咕”翻入水底,藉水遁出渠水江口。
    那白衣人忽然抬头,看了方歌吟一眼,道:“很好,很好……”
    方歌吟满腹疑云,正欲启齿,那白衣人一挥手切道:“你出手罢。”
    方歌吟稍作迟疑,只觉对方虽未有动,但杀气看如寒林漠漠,飞袭而来,他的“金虹剑”不催而出了!
    方歌吟迄此已无可挽回大势,猛抄住剑,一招“怒剑狂花”,就送了出去!
    此时他的功力,已非同小可,这一剑随手挥酒,剑气金芒,裂地而起立白衣人冲天而起,喝道:“好剑!好花!”
    方歌吟己身不由己,随手又攻出“旭月初升”!
    只见金芒大盛,白衣人身形尽罩于剑芒之中,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却忽然如乌云盖日,一刀一剑,已架住金虹剑。
    方歌吟只觉一股大功涌来,金虹剑欲折欲裂,为解此急难,当下一掌劈出!
    这一招出手,已运用了任狂所教的“一气贯日月”,势道非同小可,白衣人不敢硬接,忽然刀剑一收,人已飞出池中“不系舟”上,迎风而立,飘飘欲仙。
    方歌吟至此已佩服到极点,急忙敛神收剑,长揖恭声道:“敢问前辈……”
    那人一笑,又吹起笙来,悠悠几声,然后才道:“好极,好极,我们退弃江湖数十年来,已鲜逢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他若能见到,必定欢喜无已,欢喜得很。”
    方歌吟心中一寒,不由再问:“前辈是……”
    那人不答,顾而言他:“你心地不错,但应自重,学‘血河派’武功,注重天地间之无情,但无情则易无义,无义则易无道,剑道易得,正道不可沉沦,当年萧秋水学剑,宁取深情,不取无情,宁可忘情,不求寡情,便是如此。”
    方歌吟只觉着如一盆冷水,迎面覆来,慕然一惊,也觉然一醒。近日来他为“血河派”精奥武功所迷,举手投足间,莫不是一个杀字,与他初出江湖之心里,已大相违渤,却懵然未悟。而今听得这白衣人一语道破,汗搭落下,悻然而悟:适才虽之为白衣人气势所迫,但不也是对一跟自己素昧平生的人痛下杀手么……
    白衣人深深地望他,忽然笑了一笑。他虽满脸皱纹,年岁已然不小,笑起来却皱若鼻头,露出白列列的兔子牙,甚是可爱。只闻他道:“你好自为之。若能见萧秋水,有缘向他讨教,更有大进益,大觉悟。”
    方歌吟眼前闪过童年时的一幕:风雨雷电,剑光一闪,天惊地动,群魔伏诛……方歌吟渴切地道:“前辈,若能让我得见萧大侠……”
    那白衣人作势打断道:“连我亦未见萧秋水久矣。”说长长一叹,含笑向方歌吟道:“你若想见他,明年中秋,到峨嵋山一带去看看罢,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说着又长叹一声,方歌吟脑海里一直响他那句话:“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只见白衣人越去越远,草池一片深翠,春茵菱绿,方歌吟不禁放声追问:“前辈可就是……”
    那人笑道:“我姓林,数十年前,别人只教叫我做‘公子’,而今老了……”
    只听他漫声吟道:“……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此地居然形胜,似曾小小兴亡!”声音充沛悠长。
    这当口日头灿亮,方歌吟顾盼之间,顿失其人所在,只见满目阳光,满庭方静,彼人何在?耳际里只嗡然传来前次和这次白衣人所**的诗句:“眼前万里江山……似曾小小兴亡……”方歌吟不禁悯然而坐,竟似痴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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