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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皇上所以要下决心,坚决废掉太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太子废而又立的三年多来,不但没有一件事办得让康熙满意,而且在康熙故意放松了对他的管制,甚至奏一本、准一本的情况下,太子不思进取,却利令智昏,妄图控制军权,做夺权的准备,这是康熙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当康熙知道了古北口的驻军已经调来京师,太子又要率兵出征这些消息之后,这位老皇上十分敏感地觉察到,这事不能再犹豫了。有了这想法,才有前文说过的康熙与方苞的那席谈话。当时,方苞说,这事要办就要快,不要等出了大乱子,闹到按国法刑律处置的地步,那就伤了皇上仁慈的美名了。这句话,方苞是以“朋友”的身份说的,也确实是肺腑之言。可这句话有分量啊!它促使康熙采取了非常果断的措施,下了那三道圣旨。旨意一下,太子胤-的前途就被完全断送了。
这天夜里,康熙没住畅春园,却连夜回到了紫禁城。第二天一早,圣旨传出,所有的皇子阿哥、京师部院大臣,一律在乾清门外候旨,众阿哥包括胤-都来了,和大臣们一道,齐刷刷地跪在方砖地上。不一会儿,上书房大臣张廷玉和马齐并肩出来,当众宣读圣旨。这道旨意很长。前边说,太子为什么第一次被废,后来又为什么重立,朕盼他改恶从善,他又是如何如何的不守规矩、胡作非为。祖宗基业,断不可付于此等小人,因此要重新废掉,圈禁起来。这道圣旨的最后还加了一句:今后,谁要再说胤-已经有了悔改,替他申请复位,以国法严处。这就是说,这次废掉胤-以后,再不准任何人为他讲情,更不允许要求他复位。胤-终身监禁,已成了不可更改的铁案了。
圣旨宣读完,众人山呼万岁。两个太监走上前来,摘掉了胤-那象征太子权位的十二颗东珠和紫金冠。侍卫们架起他来走了。众人刚要散去,张廷玉和马齐却上前一步说;“且慢,皇上有话让问胤祥呢。”
老十三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把我牵连进去了。好好好,我算是跟着倒霉了,问吧。
张廷玉说:“皇上让问你,丰升运一案,你当时在刑部办差是知道的,为什么避重就轻,只判了流配三千里?”
胤祥磕了个头说:“回圣上问话,当时儿臣在吏部清查任伯安一案,刑部的事儿没有过问,有失察之罪。”
张廷玉知道胤祥冤枉。他心里也正在纳闷儿呢,这回太子倒台,怎么也挨不上十三阿哥呀。可是皇上让他问话,他能不问吗?听了胤祥的回答,他对马齐说:“马齐,咱们记下这句话,丰升运一案,十三爷没有过问。”
胤祥心想,好,总算说清一件了。又听张廷玉接着问:“任伯安的案子是你经手的。他害了那么多人命,你为什么不一一追查,却私自封了他那秘密档案,这样做居心何在?”
胤祥一听这话就火了。这件案子明明是老九审理的,众阿哥都知道,皇上也不是不明白,为什么全栽到我头上了呢?他那二百五的脾气上来了:“好好好,就算我是任伯安的死党吧,请父皇处置。”
老四胤祯一听这回答,急了:“十三弟,你不懂规矩了吗?怎么能这样说?”回头又对老九说:“九弟,你该为十三弟做个证明啊!”
让老九做证明?他恨胤祥还来不及呢。紫姑没把胤祥杀掉,他已经觉得够亏了,现在父皇向老十三问罪,他能替胤祥说话吗?“四哥,你这话不对。皇阿玛又没问我,我怎好回答呢?”
老四胤祯这个气呀!好好好,老九你落井下石,这样的冤枉十三弟,你,你还有一点骨肉之情吗?他膝行上前说:“请张大人、马大人替胤祯回奏。任伯安的案子,全是胤祯一人经手。胤祥有功无罪,请皇上明鉴。”
张廷玉点了点头,胤祥也觉得踏实了。可是没容他多想,张廷玉突然又问:
“胤祥,皇上让问你,宫人郑春华是怎么死的?你要据实回答。”
一听问到这件事,胤祥不觉心头一颤。啊,我把郑春华弄出来的事怎么走露风声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可是,他转念一想,不,听皇上问话的口气,老人家并不知道我已对郑春华另外做了安置,藏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这事儿,连四哥我都没告诉,怕的是出了事让他受牵连,别的阿哥就更不知道了。哼,我胤祥这回要学聪明点,死也不认这笔账!想到这儿,他大声说道:
“回皇上问话,胤祥不知道宫里有个叫郑春华的人。请皇阿玛示下,她的死与胤祥有什么关系?”
张廷玉和马齐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十三爷,我们俩只是奉旨问话。既然你不认识郑春华,我们也就照这话回奏了。皇上说了,你的差事停办。请十三爷回府闭门思过,大概圣旨很快会下来的。”说完,拉着马齐,向养心殿去了。
胤祥对郑春华这事死不认账,倒真是做对了。老八、老九、老十四他们,也在打郑春华的主意呢。可是,他们晚了一步,郑春华被老十三悄悄地藏起来了。他们当然不知道“鸡鸣五鼓返魂丹”的事儿。老十四第二次去洗衣房时,只听说郑春华已经暴病身亡了。在她死的那天,十三爷来过。那个太监头子文润木,没有出卖十三爷,只说,是十三爷惦记着这里的包衣奴才,顺道来看看,和任何人都没有接触。老十四他们一点把柄都没有抓住,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所以在康熙面前告了个黑状,说老十三去了一趟洗衣局,郑春华就死了。这才有了今天的问话,亏得胤祥机灵,没认这档子事,要认了,那可就抖搂不清了。
张廷玉和马齐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康熙正在心平气和地和方苞闲聊呢。看来,这次废掉太子,老人家并没有生大气,也没有一点悲凄之情,对张廷玉他们去传旨。问话似乎也没怎么看重。他们俩进去时,康熙正在侃侃而谈:
“方先生,你是汉人,熟读史书,自然懂得,历朝历代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从来是顺顺当当的少,争斗残杀的多。朕今天再次废掉胤-,并不心疼。他没出息,没能耐,当不好这个太子。不过话说回来,在本朝当太子,也确实不易。大清开国的柱石是八旗劲旅。按祖宗家法,朕让皇子阿哥们分掌八旗,当了旗主。他们建牙开府,各设属官,各有家奴。太子是领头的,也不能没有自己的人。他的家奴,当然要巴结奉承他。他呢,又要防着别的皇子来夺权,怎么能不结党呢?如今看来,谁来当这个太子都当不好,也当不成。”
张廷玉听明白了。太子第一次被废,罪名之一是“结党营私”。第二次被废,还是这条罪名。他一直不明白,太子为什么非要结党呢?如今,皇上亲口把这个根本的弊端说出来了。有八旗制度,就必定要有结党营私的事,要想朝中无党,那就要废掉八旗制度。可是,这么一来,满族不就要解体了吗?他正在想着,康熙又说话了:
“所以,朕不能按你们汉族的规矩、汉族的风俗去办,只能按此时、此地、此景、此情去想。朕已决意不再立太子了。众臣工也不要再谈这件事。”
方苞和张廷玉是听明白了,可是心眼实在的马齐却听糊涂了:“主子请慎言。不立太于当然有不立的好处。可是,请主子恕臣直言,万岁百年之后,天下无主,岂不要大乱吗?”
一听这话,康熙纵声大笑:“哈……马齐,你真是迂腐得可爱。朕问你,春秋时的齐桓公,英雄一世,首创霸业。他没立太子,他死后,五个儿子争夺王位,把老子的尸体放了百日尚且不发丧,以至尸体腐烂,蛆虫都拱出来了。这种情形,朕一想就心寒。可是,立了太子的就保险了吗?你知不知道玄武门兵变?你知不知道明朝的永乐靖难?就胤-来说,如果当初他不当太子,岂不也是朕的好儿子,他能落到今天的下场吗?朕再重说一次,今后,无论是谁,再有议论立太子,或者是为胤-请求复位的,杀无赦!”
听康熙把话说得这么严厉,谁还敢再接茬儿呀。过了一会儿,康熙从激动中定下神儿来,又叹了口气说:“唉!朕有二十四个皇子。据朕看,真正豪爽正直,办事卖力又没有野心的,只有老十三胤祥一人而已。”
张廷玉见机会来了,连忙说:“圣上容臣启奏。适才臣与马齐奉旨向十三爷问话,看来,他是有冤枉。臣等在上书房也曾听说,十三爷这几年办差还是有功的,而且十分清廉,从无结党营私或徇情枉法之事。对十三爷的处置是不是——”
康熙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好大一会儿才突然说:“传旨,按照处置胤-的办法,把胤祥也圈禁起来。”
康熙此言一出,满殿的人全都惊呆了!
圈禁,是高墙圈禁的简称。就是用一道高墙,把犯法的皇亲囚禁在里边,只留一道小门,派有兵丁把守。不奉皇上特旨,外边的人不准进去,里边的人不能出来。即使是有人奉旨探视,进出都要搜身,片纸只字都不准夹带。这是清朝对犯法皇亲的最严厉的处分啊!十三阿哥并没有出什么差错,而且皇上正在夸着他,为什么话刚落音,就给他这么重的处分呢?可是,他们瞧着皇上阴沉的脸色,谁也不敢再问,只好下去传旨了。
这一次太子被废,并没有引起大的风波。一来,太子这几年得罪的人太多,他倒台,大伙高兴;二来,这次皇上乾纲独断,办事稳重,除了依附太子党的人之外,一个都不株连。所以,上上下下,齐声颂扬,各安职守,小心办差。只有吏部、刑部忙得不可开交,升一批,免一批,押一批,放一批,但有章可循,有法能依,虽忙而不乱,差事办得倒是十分顺利。
太子党倒台,阿哥党更加活跃了。老九、老十四他们简直高兴坏了。可是,惟有那个阿哥党的首领。八阿哥胤-却显得十分反常。从皇上宣布废掉太子的那天起,这位精明过人的阿哥就“病”了。他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黄帕包头,斜躺在炕上。除了几位十分知近的阿哥之外,任谁来,他都一律挡驾,一概不见,他心里十分清楚,上次太子倒台,众大臣推荐了他老八,结果,没逮住黄鼠狼倒惹了一身臊,差点被革去王位,交内务府治罪。这回,太子又废了,皇上当然还得选太子。我老八名声不坏,大臣们还得选我。这个风头我可不能再出了。这回呀,我稳坐家中装病,等着瞧好吧。
与老八幸灾乐祸的心情恰巧相反的是老四胤祯。太子再次被废,他早料到了,也并不感到奇怪。可是十三弟不明不白地也被圈禁了,胤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十三弟被圈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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