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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聚在殷家庄门前的车马终究还是被接入了进去,看来是那些达官贵人们要在这里过夜了,随同而来的车夫随从也都得到了妥帖的安置。△¢四△¢五△¢中△¢文¥f,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庄中也掌起了灯火,依稀可以听到嘈杂的人声传出,内中还有杯盏相碰的脆响,不问可知,这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分。
门院前的侍卫们不动如松,恪尽职守。却没有发现距离他们不远的山坡旁,那株枯树轻轻的晃了晃。如果他们可以飞身在半空,并且眼力足够锐利的话,就可以看见枯树积雪下一条长长的雪线正在向山野深处延伸,一直通到了那片枝叶寥落,残雪覆盖的山林之中。
……
林下探出了一张乡农般朴实木讷的脸,身形一动,踞身蹲伏在了雪线尽处。一个矮小精悍的男子从雪线中弹身而出,像圆球般打了个转,又稳稳的落到地面上,没有半分声响,动作也干净利落之极。
“他们不走了,似乎是要在庄上盘桓几日。”矮小精悍的男子啐了一口,吐出嘴里的泥雪,“娘的,我在地底下都能听到这帮老家伙操女人的声音。”
“可有其他异常?我是说那种东西的迹象。”乡农面孔一把拉过矮小男子,两个人避到了山林里,说话间也将声调压得极低,又有另两个纤细的身影凑了上来,显然是女子的身形。
“严格说起来,我也是伏魔道出身,但是这些天下来,我没有察觉出任何蛛丝马迹。我想,也许殷家经历过洛阳的事情后,把他们和鬼怪勾结的地方转移了。”
遁影灵雀况飞雄,崔嵬山地绝门况三先生的弟弟,却成了立志人间功名的大司马府剑客,不过自从知道了他的出身,以及见识了他在军营中力擒那伪装妖邪的身手之后,他在大司马府的地位急剧上升,他说出的关于妖魔之事的话语,现在已经成为权威。
因此乡农尚且没有接口,另两位跟在乡农身后的女子都已经不自禁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庞璞终究获得了大司马的宽恕,并且再次让他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卫。对于韶岭殷家的种种不为人知的鬼祟行径,大司马并没有置之不理,尤其知晓殷家已然与妖鬼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后,使大司马更为警觉慎重。
就在新年伊始,大司马携几大剑客与天子共同出行祭天告祖,群臣忿忿不豫之际,大司马出人意料的开始了针对殷家的行动,他授意锐蹼邪鹜庞璞、遁影灵雀况飞雄和以身法灵动著称的两大女剑客---夺魂彩雉韩霓、掠室捷燕卓秋依潜伏于韶岭殷家庄附近,一旦殷家稍有异动,便可就近请兵进剿,先斩后奏。而这几位剑客要做的,就是一定要取得殷家暗通妖鬼的证据,他日朝堂之上,自可堵住群臣汹汹之口,看谁还替殷家的灭族说三道四。
上一次前往殷家庄,是在大司马北伐之前,本也是抱定了除灭其族的意思,不曾想以媚羽孤雁为首的五大剑客竟离奇的全军覆没,如今时隔一年有余,再回故地的庞璞为免重蹈覆辙,特地进行了乔装改扮,他们没有再穿着显眼的大司马府玄衣服色,而是假作了行路旅人,各自单行,分批赶到了韶岭会合。当然,这一次倒是风平浪静,几大剑客陆续赶到的时节,殷家庄宁谧得像是闲舍雅居一般。
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监视的第三天,没看出什么妖鬼的动向,却迎来了京师里来的一帮达官贵人。
“既然不见那些东西的动静,莫如我夜间去庄上一探,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掠室捷燕卓秋依一身短打结束,脸上还故意涂抹了草灰木炭,掩住了俏丽面容,她现在对这些达官贵人与颜家的会面颇为关注,这些人都是大司马的对头,聚到了一起必有重大图谋,她对自己的轻功身法素有自信,倒大有前往刺探之意。
“万万不可!”庞璞小声的制止,“且不说妖鬼之踪灵幻莫定,便是那殷家庄的神杀剑士,你碰上了也极难全身而退。况且如果是我那虎师师兄出手的话,你绝无幸理。”
“他还不算我们一路的?”卓秋依轻嗤。
“师兄的为人我清楚,他现在只是因为主家与妖鬼勾结,心念略有动摇,当真发现那殷家真借着妖鬼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最多便是耻与为伍,弃之而去。但要他转投大司马,背恩负义,这是毫无可能的。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事,不要节外生枝。再过得几日,我那师父就能赶来,等他到了,妖鬼辟易,我等行事才有更大把握。”
“你是说那位救了你的高僧?”况飞雄短小的身体往树根旁一蜷,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就以为是一团积雪在说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大师,啊,不是对你的质疑,我只是好奇,要知道,我从小长大,也算是半个伏魔道混出来的,道上厉害的人物我多少也知道些,这些佛门僧人嘛,羯赵的佛图澄算一个,白马寺道安大师算一个,还有个什么普净老僧也算一个,都是极厉害的人物,倒是真没听说过定通大师的名号。”
庞璞素来古板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崇仰:“我师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岂有声名之累?”
况飞雄耸耸肩:“也对,就我所知,伏魔道藏龙卧虎的人物可不少,就是我那几个哥哥,本事也比他们的名气要大得多,不过呢,他们就是逞强好胜,可没你那位师父那么看得开。”
夺魂彩雉韩霓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看庞璞,又看看况飞雄。和卓秋依一样,她满是纹彩涂绘的俏脸上也抹了一层草灰,宽大的斗篷遮去了她大半颜容,只有一双星眸炯炯生光的透着精神。
“彩雉剑客,有什么要说的?”况飞雄倒是观察敏锐,在过去,他是十三剑客排名最末的,对这几位貌美如花又身手卓绝的女剑客亦只能高山仰望,但现在,他明显能感觉到在她们眼中,自己身份地位的微妙变化。
“我只是觉得世事难料,迁易如梦。谁能想到就是我们大司马府十三位剑客之中也藏着降龙伏虎之辈?我哥哥就不说了,他不是什么神人转世么?灵雀也是什么伏魔道家世出来的高手,还有你,邪鹜剑客,你死而复生,竟然也曾是殷家窥伺于侧的奸细,我就想知道,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这些离奇古怪的事,你会把和你同行的孤雁姐姐他们怎么样?”
说到了莫羽媚,庞璞便有一阵莫名的感伤,况飞雄和卓秋依齐齐转头相视,等着他回答。
良久,庞璞才涩然道:“这世上没有如果,现在我仍是大司马幕下,而你们也依然是我的同袍,铲除邪祟,平灭奸佞,这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
“哈哈,印象中你锐蹼邪鹜从来都是惜语如金,想不到说起来还是一套一套的嘛。”况飞雄打着趣,但也中止了这撩动庞璞心肠的话题,他两手枕着脑袋靠在树干上,犹然望着漆黑的天幕:“晚上谁守第一班?我先睡一会儿。”
虽然不是深冬寒夜,可就是这样山林露宿依然会把人冻死,卓秋依默不作声的拉开一件斗篷往况飞雄面前一丢,况飞雄双眼闭着看似是在假寐,却忽然一抬手,稳稳的接住了斗篷,往身上一裹,眼睛没有张开,口中笑嘻嘻的道:“谢。”
卓秋依没说话,嘴角则露出笑意,庞璞眼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殷家庄:“我来守第一班,你们吃点东西,先睡会儿罢。”
出于潜伏的必要,这几天他们一直是绝灶冷炊,尽管嚼在口中的干饼冰冷而僵硬,但韩霓还是就着雪水把干饼咽了下去,她目视庞璞沿着况飞雄留下的雪线,一步步向庄前靠近,心里却突然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莫羽媚对她说起过在那月灵鬼界中的遭遇,不知为什么,她对毅然推开莫羽媚,自己则承受了背后致命重击的锐蹼邪鹜之举大为震动,是他用自己的性命为孤雁换来了一丝逃生的机会,这又将是怎样的情感?她一直对锐蹼邪鹜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可就因为这一点,令她莫名的有了一种向往。也许是羡慕,也许是敬佩,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觉得扼腕叹息之间还有些微的怅惘茫然。但世事难料,迁易如梦,锐蹼邪鹜并没有死,他又回来了,并且抛却了他曾经的身份再次对大司马矢志效忠,甚至成为了应对妖鬼之事的砥柱中流,那么她呢?是继续向过去那样的漠不经意,还是去尝试了解这个可以为爱人义无反顾舍弃自己性命的男子的内心?
……
胡思乱想的心绪就像纷杂无章的碎片在寒风中搅扰盘旋,韩霓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她被轻轻的摇晃推醒。
韩霓一开始还以为到了夜间换班轮值的时间了,可睁开眼,却发现天光已经蒙蒙发亮。身边的卓秋依也惺忪着睁开睡眼,况飞雄蜷在斗篷下还发出轻微的鼻息声。
他自己守了一夜,也让我们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韩霓看着庞璞又把况飞雄摇醒,身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怎么了?”况飞雄揉揉眼,待看到天色便一骨碌爬起身来:“吓,睡的这么沉?”
“夜来无事,索性让你们多睡一会儿。”庞璞这一身灰襟短结的粗布衣衫就像个不善于表达的村野农夫,语气讷然而枯干,正指着远方大开的殷家庄庄门。
车驾正从庄门中鱼贯而出,牛马声响成一片,随从和家丁正在拾整衣装,这是准备出游的行状。
“这帮子大老爷起那么早?要去哪里?”况飞雄眯起眼,大感奇怪。
庞璞观察了一番:“看牛马相对的方向,应该是要往西南方出行。就我所知,从这个方向走下去大约二十余里,便是盛香居所在。那盛香居的主人本是随殷家前家主殷渊源同在京城的庖厨,殷渊源遭贬之后,他也一起回乡,却是得了殷家的助力,开了这好大的饭庄酒肆。这就是了,看京城的贵人们来,殷家是要带他们去那盛香居用午膳。”
盛香居是南朝国内第一等的酒肆,各处名士大族往往慕名而去,终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几位剑客也都有耳闻,此际听庞璞一说,便即恍然,照这般说来,那盛香居的店主可算是殷家的门客了,殷家请贵客前往也是应有之宜。
韩霓刚要说话,庞璞忽然按住她肩头,迅速做了个噤声敛气的手势,况飞雄和卓秋依也都是警醒之人,见状俱都伏低身子,闭气凝神。韩霓感觉到庞璞粗大的手掌与自己肩头相触,心里怦怦直跳,却把自己藏得比一只猫儿还要隐蔽。
总过了有大半个时辰,车驾辚辚而起,人声嘈杂,往西南方越行越远,而殷家庄大开的府门也再度紧闭。庞璞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示意众人放松下来。
“是我那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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