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第二卷一百一十九节花山派英雄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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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中厅内灯火通明,三人一人一个几桌,拼个三角型状,上头上些枣子和茴香花生,对坐着说话。
    和李虎的亢奋不同。
    博大鹿时和白沙河表现各异。
    博大鹿不轻易表达意见,埋头磕了一大堆的花生壳和枣核;白沙河则戒心重重,反复质疑好事怎么跟掉馅饼一样砸了过来……李虎兴奋得脸色通红,一味要与他讨论见面的礼仪,要准备的说辞,他都回应得戒备深重。李虎与他讲花山认可东夏的意义巨大,他猜测正因为意义太大,为什么会找上门来,李虎觉得人家来了会像是考试一样问自己问题,他却牵强提问,找上门来是化缘还是游说,受何人指使,为何目的。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职业考验天子、大王合格不合格?
    白沙河不敢想,不管是世外高人还是冒充的世外高人,张口要点钱财,在他的经商从政生涯中屡见不鲜。
    博大鹿虽然说话少,却每一句都是支持李虎的。
    他的支持纯粹是支持,无条件的支持也可以理解为行动上我听我配合,思想跑偏,根本与我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是行伍出身,你给他说花山,不如换个名词,给他讲讲战场上高若干仞的大雪山,于他而言,驴仙也好马仙也罢,就是为了认认亲,沾沾光。
    认亲?
    谢道临仙逝,膝下无子继承事业,原本就该是他女婿自家大王继承花山,之所以宁愿遣散不给自家大王继承,那是看不上看不起,觉得自家大王出身塞外,不是文明人,又是朝廷上忌惮的人质,他不待见自己女婿。
    大王穷困时,有啥,就几个好兄弟,身后一群叮当响等吃等喝的穷部众,岳父家都看不起,何况花山派?那时,那些人恨不得把关系断得干干净净,一出一出地表演割袍断义,免得受牵连。
    现在呢,大王一手缔造大夏,麾下控弦之士数十万,不但兵强马壮,国势更是蒸蒸日上,直追靖康,靖康天子多贵重,那大王就多贵重,甚至更贵重,他花山后悔了,选个人出来找李虎,那是要认亲呢,要来沾光来呢。
    按说昨日你爱理不理,今天让你高攀不起,还礼遇个啥?见不见都一样,他求见,让他反复来求见,然后带着蔑视见一见,问他:你们花山有啥好稀罕的,不就是座破山,些许自以为是的文人武士?多你们,我们东夏多根毛毛而已,少了你们,家家户户该吃吃该喝喝,我们大王该做大王做大王,该打进中原时照样打进中原……不过李虎说是他阿爸的心愿,都都大王他的心愿了,博大鹿倒也没啥说的。
    沾上心愿这东西,不值那个价,偏偏愿意出那个价,你说呢?
    就像当年自己放羊时就看着所在聚落的一女子人好又漂亮,东夏立国之后,自己也还回去找过,其实也不是为了娶她,就是为了见见,给当年的人说,我就是那个放羊的奴隶,你们都说我配不上那女丫,我今天荣归故里,就是给你们看看我能不能配得上?
    是不是?
    这心愿不是钱能买的,不是威逼利诱可实现的,大王被他岳父给小看了,今天花山人找过来,那是解心愿的。
    末了,李虎定下“塞上行”为见面的地点,又不顾王威睡下,让人喊他起来,过来,让他天一亮就去见驴仙人,留有商量的余地征询见面地点合适不合适,宴席合适不合适,他会带谁来,规模够不够,并捎话,李虎一介晚辈,若是前辈那边不方便,自己趋身前往拜见亦无不可。
    而且,有些话,李虎还在替他父亲说:说他父王也仰慕张仙人已久,因为王不见王,不得随意进入中原拜见,若是张仙人方便,李虎打算在帝京打造丈高马车,发千余夏士侍奉身畔,鲜花铺路,四不像作引,以国师之礼载张仙人北上。
    这话把白沙河都震得欲言又止。
    打造一丈高的高车,征发夏人上千护送,鲜花一捧一捧铺路,四不像牵头引路,这是迎真神仙吧?
    王威更没想到。
    内心深处,他倒是还没想好,反而更希望驴先生要来,李虎怠慢,然后双方见面无疾而终,否则,心里总觉得中原士大夫失去了些什么,究竟是什么失去了,又说不上,是觉得张仙人屈从了强大的东夏,是让东夏王这没有尾巴的龙长出了尾巴?
    都不是,却又觉得是。
    但李虎这么郑重,倒也能赢得他好感。
    东夏王世子敬重他们的士大夫,于他东夏王世子自身而言,这是一种礼贤下士的美德,是一种求贤若渴的高远。与事情结果不佳的期望相反,李虎自身是让王威觉得几无挑剔,倘若张仙人真要这样一路北上,中原的士大夫再没有人能恨得起来他东夏,尤其是在皇帝弃儒崇佛的节骨眼上。
    天一亮,王威就走,然后牵了马匹回头望一眼,李虎那屋的灯还没有熄灭,有人捧着信匣出来,想必是他在迫不及待灯下给他父亲写信,写完了,这天还不亮,就已经让紧急送走。
    这该有多重视呀。
    要是中原皇帝有这一半的姿态,天下的士大夫谁不死命报效?
    王威骑上马,眼睛湿湿的。
    张仙人也许只是个符号,也许只是带着不纯的目的,也许只是个贪图富贵的糊涂蛋,即便是这样,但李虎他也赢了,十六岁的少年完败了深宫大院一本正经的天子陛下,他能让很多人看到狄夏王朝对士大夫的敬重,对人才的渴望,对中原文明的敬畏。
    王威走一路,热泪撒了一路。
    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他在心里念叨:东夏王怕是要当皇帝,东夏王怕是要当皇帝。
    驰到城边,城门已开。
    天又下起雪来,即便是长月刚刚暴乱刚歇,还是有百姓披着碎雪挑着挑子推着车进城,因为盘查严格,已经排起了长队。
    有员外模样的通过时问城门的士兵:“弄清了没有?是不是东夏人造反呀?”
    你说是不是东夏人造反?
    这人咋什么都问呢。
    有人缩着身子回答他:“弄清了,根本就不是。”
    那员外如释重负,说了句“那就好”,把脑袋缩回马车帘子里。
    王威又是一阵心乱如麻。
    为啥会有人问呢?怕朝廷与东夏战端再起?怕朝廷打不过东夏?怕东夏人要是闹腾,就会没完没了?
    出了城一阵飞驰,就到了霸上。
    张仙人就约定在霸上,他在大儒郑文恺的经筵书堂住。
    也正是如此,王威更觉得这一次见面,不是张仙人一个人要见李虎,背后花山学派的名儒们肯定是有合计的。
    下了马,有搂着书张哈着手的学子们来上学,问路时看他们面带喜色,忍不住多问一句,果然,太学祭酒来了,前祭酒褚放鹤先生来了,更有一些鸿儒有约,说即将要来此讲学……名儒即将云集,欣喜可有六七分,但除了这些名家,兵家的人也有人来,“平”字讲武堂、“定”字讲武堂和花山武宗的大侠都有人来,难怪学子们兴高采烈。
    只是?
    花山学派这么大动静,是推掌令吗?
    肯定不会是,只会是预谋要见李虎,如此一来,朝廷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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