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迹》第二卷风起南荒第九十七章论道前夕（无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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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兽山脉的另一边，狐族边缘之地，这是属于野狐族的领地。野狐族在狐族之中的所处的地位略微尴尬，从其领地所处位置便可看出一二。
    野狐族鱼龙混杂，聚集了狐族各大小族群之人。有人是因为犯了事儿而逃离族群，有人是因为得罪了权贵不得不亡命至此，也有人是因为自身性格原因，还有人是怀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进入的野狐族。
    仇千恨正是其中之一。
    没人知道仇千恨是什么时候来到野狐族的，就像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准确来说，应该是没人知道他原来到底长什么样子。
    仇千恨是个男人，但他有一头火红色的“美丽”长发。是的，就是“美丽”。那一头长发柔顺得如同生死谷中从天而降的瀑布，恍然间也似那流动的岩浆。
    但他的脸，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满目疮痍。火红色长发前面的那张脸，已经是真真正正的面目全非，沟壑纵横，千疮百孔。如果不是那一双还会转动的眼珠子，没人会以为那是一张脸。
    话说回来，因为那一头火红色的长发，野狐族的人们时常会猜测，仇千恨其实是来自炎狐族。但实际上，没有知道仇千恨究竟是哪个族群的狐族之人。
    其一，仇千恨从来没有展示过任何的天赋妖技。
    其二，仇千恨那张脸的伤痕，一看就是被烈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炎狐族天生亲近世间万火，你有可曾听说过玩火的炎狐族会被火焰吞噬？
    以上种种，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仇千恨是个谜。
    这个谜在野狐族，无人敢解。因为所有想要解开这个谜的人，都被这个谜给吞噬了。这个谜就像是个黑洞，任何敢于探索他的人，都逃不过他的捕获。
    就像捕获光的黑洞。
    对了，顺便一提，仇千恨杀人，从来只是一拳。
    一拳，从无例外。
    今日的野狐族一如既往的热闹，野狐族是狐族之中最热闹的族群，毕竟这里聚集了各类不同的狐族之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野狐族是狐族最繁荣的族群。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头捧着一朵娇颜的花，那小心翼翼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叫人心疼。
    他叫小铃铛，是个孤儿，至于他的本体，则是一只炎狐。小铃铛是野狐族少有的宠儿，简而言之，就是“团宠”，因为他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哟，铃铛儿，又去给那‘无面鬼’送花呢！”一个轻挑的声音响起，声音轻挑却带着丝丝关切，这不过是打趣的话。
    小铃铛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过头做了个鬼脸，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道：“罗哥哥你才是丑八怪呢，略！”
    “嘿，你这小子，够胆你就别跑，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揍成八瓣，你罗哥我以后就不叫‘匕喉’了！”那轻挑的声音故作愤怒，可这话响起的时候，那些原本从他身边走过的人脚步一顿，接着便低着头快步离开。
    匕喉，一匕封喉，闪狐族出身，整个狐族都赫赫有名的刺客。因为刺杀了一个大人物而被人追杀，后不知所踪，众人皆以为此人一死，有事也不烧纸……
    呸，扯远了。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匕喉竟然躲到了野狐族，不得不说，野狐族还真的是鱼龙混杂，至于谁是“鱼”，谁是“龙”，那就不好说了。
    话说回来，小铃铛捧着花穿过人群，越过一片森林，来到一处山崖崖壁。
    这处山崖崖壁光滑无比，直立在此，就像是一道天堑，直立在天之尽头。这山崖崖壁是野狐族有名之地，名为“悟过崖”。
    悟过，悟过，悟得失，过自我。
    悟过崖原本是野狐族年轻一辈（此指王境以下武者）常来之地，可自从无面鬼出现在野狐族之后，悟过崖变成了无面鬼的专属之地。
    “哥哥，哥哥，我来找你啦！”小铃铛欢喜地大喊道。
    悟过崖前，一个身影盘膝而坐，双眼闭合，面对思过崖，背对小铃铛。
    小铃铛的声音响起，那身影也在一瞬间睁开眼睛。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小铃铛眼中。
    他就是无面鬼，也是仇千恨。
    小铃铛看到那张可以止小儿夜啼的脸，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一个孩童纯真的笑容，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无面鬼，还有崇拜。
    因为无面鬼曾经救过他。
    ……
    三年前，小铃铛五岁。
    一次外出，小铃铛迷路了，莽莽的妖兽山脉，迷路就意味着死亡。年仅五岁的小铃铛害怕极了，放声大哭，可眼泪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从阳光灿烂哭到夕阳西下，小铃铛把嗓子都哭哑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再也哭不出来了。人们潜意识中都畏惧着黑夜，妖族也不例外，小铃铛不哭不是因为嗓子哭哑了，而是懵懂的他也清楚。
    哭声会引来黑夜里的猎手。
    小铃铛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从指缝里落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他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回去的路，但他必须一直往前走。因为停留在原地，会死的更快。
    人族畏惧黑夜，妖族畏惧黑夜，甚至连未化形的妖兽也会畏惧黑夜。但，没有灵智，满脑子只有本能的掠食欲望的凶兽不会畏惧黑夜。
    黑夜是凶兽的舞台。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铃铛那双大大的眼睛中透露出无尽的恐惧。月光洒落下来，晚风从身边吹过，发黄的叶子从树上落下，枯枝在脚下断裂，各种各样的声音都会吓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声响——小铃铛已经是惊弓之鸟。
    “吱吱！”
    一道惊叫声突兀响起，接着，小铃铛的脚边窜过一道小小的影子。小铃铛被吓了一跳，却也看清了那道黑影原来是一只老鼠。那老鼠没有在小铃铛脚边停留，一下子就窜入到了黑暗之中。
    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在小铃铛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他全身的汗毛突然炸了起来，那是妖兽身体里面流动着的本能在提醒他……
    有危险！
    小铃铛僵硬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两只宝石一样的蓝色瞳孔，离他不过一圈距离。蓦然，蓝色瞳孔的主人伸出一条长满细小倒刺的舌头，湿漉漉地舔了小铃铛一口。
    舌头上的倒刺有些柔软，小铃铛一动也不敢动。
    凶兽，蓝瞳妖猫！
    蓝瞳妖猫，体型大如狮虎，擅长速度，最喜捉弄猎物。方才那只小老鼠，便是被它戏弄着的猎物。可当它发现小铃铛的时候，他的猎物就已经变换了。
    蓝瞳妖猫退后两三步，朝着小铃铛发出嘶吼声。吓傻的小铃铛想要逃，双腿却不听使唤。蓝瞳妖猫很不满小铃铛一动不动的举动，它享受的是戏弄猎物的快感。
    每当猎物逃出一定范围，它就再度追上去，如此反复，直到猎物如死灰一样不再动弹，蓝瞳妖猫就会一口吃掉猎物。
    可眼前的这个小玩具似乎不太配合自己，无论它是对着小铃铛嘶吼，或是威胁性地挥舞着爪子，吓傻的小铃铛就是不愿意逃跑……呃，不是不愿意，而是腿软了。
    半晌后，蓝瞳妖猫终于不耐烦了。既然这个猎物不听话，那就吃掉好了。反正长夜漫漫，他一点儿都不愁没有猎物，或者说是玩物，以供它玩耍。
    蓝瞳妖猫舒展着身体，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旋即，蓝瞳妖猫目露凶光，张大嘴巴，朝着小铃铛一口咬去！
    小铃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一。
    二。
    三。
    “不痛？我还没死？”小铃铛缓缓睁开眼睛。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男人的面前是蓝瞳妖猫的尸体。那男人转过身来，一张像是被烈火烧灼的脸出现在小铃铛的眼瞳之中。小铃铛被吓了一跳，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就好像，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哥哥一样。
    男人从怀里取出一条红绳，红绳下系着一个小小的铃铛。那铃铛看上去很破旧了，却莫名的光滑无比，想来是有人时常摩挲的缘故。
    男人把铃铛扔到小铃铛脚下，道：“以后遇到危险，就晃动铃铛，我会保护你的。”
    “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那个男人，便是仇千恨，也是如今野狐族令人闻风丧胆的“无面鬼”。
    从那以后，小铃铛就成了小铃铛。
    ……
    思绪回归，小铃铛捧着花，一路小跑到仇千恨身边，献宝似的把花递到仇千恨眼前，道：“哥哥你看，这是最漂亮的花，送给你。”
    花是白色的，在妖族，白色意味着纯洁。
    仇千恨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凝视着小铃铛。忽然，小铃铛闷哼一声，钻心的疼痛从心脏处穿到身体的四肢八脉。他的嘴角流下一缕鲜血，滴落在手上的白色花朵上。
    小铃铛要死了。
    小铃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花递到仇千恨面前，道：“哥哥，这朵花叫‘凯旋’，匕喉叔叔说，谁带上了这朵花，谁就能凯旋而归。”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我会一直……一直等着哥哥回……回……”
    白色的花掉落在地上，鲜血已经把它染成红色。仇千恨抽出插入小铃铛心脏的利刃，双眼没有半分波澜，跨过小铃铛的尸体。
    一张大红的请柬落在小铃铛的尸体上，覆盖了那颗光滑无比的铃铛，请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两个字。
    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