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相》第42章「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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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师爷摇摇头,表现得很茫然。
    今早他听说御史台那边来人了,胆子都要吓破了,忙不迭来县衙通知澹台薰,没想到那位御史大人却先来了一步。
    真是要死了。
    监察御史一般是不怎么往地方跑的,尤其是秦州这样的地方,更是好几年才能碰上一回。上一次秦州招来御史的时候,是因为那个州牧大人撰写小黄本被人举报了,被押回京的时候还很奇怪他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可是,叶池这样的娇弱青年……又是犯了什么事?
    师爷摸了摸下巴,想入非非。
    澹台薰从师爷这里问不出缘由来,又等不到叶池,只好折回衙门,而许之焕此刻仍旧坐在她的位子上转笔,先是用三根手指转,后来开始放在手背上转,引得周围的捕快们直直地盯着他看,甚至都忘了这个人是干什么来的。
    他看到澹台薰走了进来,问:“叶大人来了么?”
    “还没有。”她摇摇头,默默道,“您需要查阅什么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许之焕抬头看看她面无表情的脸,虽然面无表情但长得真好看,白皙清秀的瓜子脸,大红色的劲装显得身段窈窕有致,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居然比京城的那些女同僚还年轻!
    他撇撇嘴道:“不必了,我没兴趣与小丫头说话。”
    “可是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许之焕闷了一会儿:“你管得着么?!”
    澹台薰又被他吼了,镇定地眨了眨眼,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慢悠悠地拿起一支笔,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捏着中间,“啪”一声折成了两半。
    “……”
    许之焕咽了一下嗓子,和捕快们一齐愣愣地看向她,最终默默站了起来,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恰这时,叶池赶到了。
    “原来是许大人,难怪来之前没有通知下官。”
    叶池轻笑着走进堂中,颀长的身形撑起了深绯色的官服,显得高而俊朗,即使已经不是京官,这般不卑不亢的样子还是令捕快们觉得脸上特别有光,连腰杆都挺直了。
    “叶大人有麻烦,我这个同窗怎能不管?”许之焕同样回了一个微笑。他的相貌称得上英俊,也与叶池差不多高,但这般傲气的样子总是令澹台薰有揍他一拳的冲动。
    叶池的同窗……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天色开始大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搬东西的声音,原来是长素携着一个大书箱走了进来,大约就是叶池今日来晚了的理由。
    澹台薰起身站到一旁,闻长素小声道:“因为有公子在,许大人在太学时一直排第二,得了个外号叫‘许二焕’,所以他们的关系……”
    话到这里便不必再说,她自能听出这是什么意思;废男乱异世。
    叶池与澹台薰笑笑示意无妨,伸手请许之焕入座。许之焕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总觉得这个衙门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散漫的州牧恐怖的副官,与他想象中的秦州完全不一样;但他可是京官,什么风浪没见过,一撩袍子坐了下来,开始诵读叶池的“罪状”。
    “叶大人,樊家一处煤窑的窑照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过期了,况且他本就是非法经营。你知道此事却没有将其取缔,是也不是?”
    叶池回答简短:“是。”
    许之焕默默皱了下眉:“锦王殿下前来秦州时遇刺,好在其亲卫赶走了刺客。秦州的治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叶大人作为州牧实在责任不小。”
    这一回叶池没有答话,转身将地上的书箱打了开来,取出几份契约似的东西,在许之焕面前一一展开,“这些是当时樊家煤窑被明令禁止的文书,其中还有一些他后来上报的东西。下官从未准许樊家矿业重新开工,但他未经允许就擅自开工了——这是先前他前来续期窑照时携带的东西。”
    他言罢又取出一封信来,看起来是不久之前的。许之焕接过来一看,信中全是为樊家说的好话,但落款竟是锦王的名字。
    这下许之焕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商贿在卫国再常见不过,能勾搭到亲王的商家也有不少,往往给地方官写一封信就了事了。锦王在京中的名声不算好,大多人都认为他是个纨绔,会和奸商扯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作为摄政王的同胞弟弟,一般人就算知道也不太敢说。
    他差点忘了叶池是个例外。
    “至于这个——是那行刺锦王之人的口供。”叶池又不紧不慢地拿出另一件东西,与其说是口供不如说是图画,画着半块图案,“这个标志并非秦州人所有,下官认为大人应该也很清楚。”
    许之焕没有伸手去接,他就算不仔细看也能分辨出这是京城的东西,虽然只有一半不太好下定论,但从轮廓看来像极了与摄政王对立的太傅一派的东西。
    叶池是在给他出难题。这两件事不管他追究哪一件,都会招惹朝中一大派的人,若是两件都管他就是都给得罪了。叶池当然是不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他都被贬成地方官了他还怕什么呢,无奈的就是御史台这一干人。
    真是太讨人厌了。
    “既然认识这么多年,我也不想与大人绕弯子。”许之焕眯着眼道,“你知道我向来不惧权贵,因此不会放任不管,届时无论结果如何,叶大人都会负一定的责任。”
    叶池点头应道:“这个是自然。”
    澹台薰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觉得这位监察御史对叶池不是一般的执著,待人走后与叶池道:“刺客不是跑了么,哪里来的口供?”
    “那是我画的。”
    澹台薰:“……”
    她不是第一次从他这里感受到一些非正常的做法,渐渐也习惯了,只是有些疑虑:“可是许大人会信么?”
    叶池粲然笑笑,“他虽然看着傲气,但是不傻。”
    澹台薰若有所思地悟了一悟,回到衙门时瞧见许之焕已经将大部分人召集了过来。所谓监察地方官吏,大多是不定期的,当然像如今这种收到检举前来的也不在少数,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这些下属叫过来统一问话。
    许之焕先是拿着纸笔认真地记,到后来干干脆脆玩起了转笔,因为师爷等人给出的回答无一不是将叶池夸得天花乱坠。
    师爷抹着一把泪道:“大人啊……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心有灵曦一点坑。叶大人相貌好人品好,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父母官,不信你可以去外面问问啊。”
    众捕快齐点头。
    许之焕一边听一边皱眉。作为尚书家的公子,他有相貌有头脑,进太学时的年龄就是偏小的,但万万没想到还有个比他更小的,且有着超凡的记忆力,回回考试都是第一。
    其实名次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真正令他与叶池关系不好的,是因他总是被女同窗唤作“二焕”,一喊就是好几年,简直不能忍。
    许之焕收起笔,挥手示意那些人都可以走了,看向了先前就进来坐在一旁喝茶的澹台薰。
    “澹台大人对此案有何要补充的地方?”
    澹台薰想了想,波澜不惊道:“刺客的身手不错。”
    “那叶大人呢?”
    她又想了想,“叶池很好。”
    她每个字都说得很果断认真,但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许之焕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这群人真是没救了,一边收拾纸笔一边漫不经心地念道:“京中的官员大多如此,手段没你们想象得那么清白干净。叶池能位居一品,表面上看着高洁,指不定……”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桌子猛地震了一下,令周围人都抖了三抖。抬头一看,只见澹台薰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两手支在桌上,直直地盯着他:“叶池不像你说的那样。”
    她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但看起来非常有威胁性。许之焕再一次确定她上回把笔折断不是不小心的,揉揉眉心道:“我只是告诉你们实情。”
    “但他是我的人。”
    周围突然间安静了,连那些准备出去的捕快们都停步回头看。许之焕愣愣地望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余光瞥见那边的叶池恰好走进来,亦是站在原地不动。
    许之焕转头一望,发觉这个人竟然脸红了;这地方真是不要好了。
    叶池刚刚回来只是为了拿个东西,为了不给下属施加压力,他本是不应该在场的,谁知一进门就听到澹台薰说这样一句话,可耻的是他心里居然还很激动。
    许之焕按了两下太阳穴,蹙眉道:“罢了,你们都出去,本官与叶大人有话说。”
    捕快们闻声都依依不舍地走了,澹台薰踌躇一番也跟着出去了,走前盯着许之焕看了一眼。
    许之焕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眼神,这小姑娘虽然话不多但行为总是很直接,他莫名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不许动我的人”这个意思,竟不自觉地有些怜悯起叶池来。
    “为什么来的人是我,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他不动声色地从那一沓普通的纸中取出一封信函来,“虽然我的主要目的是御史台的事,但陛下交给你的密函还是要先给你——你应该回京了。”
    叶池郑重地接过信函,的确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他本是决定在澹台薰生日之后再走的,看样子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许之焕注意到他捏紧信函的手,耸肩道:“你原本的官印应该收到了罢?正好霖州的州牧犯了点小错,很快就会来接替你的位置了。”
    叶池惑然道:“那霖州的州牧由谁来接任?”
    许之焕没有回答,抬手指了指外边。叶池即刻会意,满意笑笑,却闻他道:“我实在想问问,你——是不是入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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