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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夫收回诊脉的手。
“如何?”和珅立即问。
“夫人身体康泰,看来是近来调养得当,一切皆好。”
秦嫫有些失望。
和珅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但他并没有失望的情绪,他紧张冯霁雯是因为紧张她的身体,若是当真怀了,必当要多加注意,饮食习惯都要做出调整。若是没有,也没什么可急得,左右两个人都年轻,还怕没有子嗣吗?
冯霁雯在心底长吁了口气,道:“有劳易大夫跑一趟了。”
“话还没说完呢——”易大夫笑着看向冯霁雯和珅,道:“不知大爷夫人可准备了红封?小人这回可得厚颜讨赏了!”
讨赏?
冯霁雯还没反应过来,秦嫫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她紧紧盯着易大夫,忙问道:“大夫此言,可是夫人……?”
易大夫笑着点点头。
“夫人这是喜脉。”
说着,他便略整衣袖,长长揖礼道:“小人在此恭喜大爷,恭喜夫人了!”
冯霁雯愣在原处。
直到秦嫫、小仙,小茶,还有屋内其他的丫鬟下人,都齐齐地跪了下来,满室欢喜地向主子道贺。
没怀上不失望是一回事,眼下真听着是怀上了,和珅又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了。
他先是冲着冯霁雯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极好看雪白的牙齿来,眼睛里如盛满了星辰一般,一闪一闪地,全是喜色。
“快给易大夫封赏银。”他吩咐道:“……阖府上下,人人都有赏!”
秦嫫忙不迭地应下,喜笑颜开地下去准备。
冯霁雯扯着和珅往里屋走。
身边没了外人,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和珅被她吓了一跳,连声道“小心些”,又将她拥在怀里,笑着道:“……霁雯,真好,老天待我不薄!”
冯霁雯从没见他这般雀跃过。
又是这般地容易满足。
可她又能清楚地察觉到,他的欢喜并非是孩子本身,而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跟她的共同的血脉。
他和她有孩子了!
从此后,他们不单单是夫妻,还是有了血缘牵连的亲人。
这种感觉很强烈,也很奇怪。
冯霁雯只觉得内心涌动,一股热辣辣的泪意钻进鼻子里、脑子里,刺得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腮边滚落。
……
腊梅初绽的时候,福康安来了和第。
冯霁雯听明白他的来意之后,颇有些讶然。
福康安是来辞别的。
台|湾暴|动,他要带兵前去镇压。
皇上有意要重用磨砺他,但他总归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另命了海兰察一同随行。
“你先别急着走,我这便让下人去请大爷回来——”冯霁雯说着就要让人去喊刘全。
“不必了!”福康安打断她,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的旨意,和大人也知道,今日早朝后,我已将同他私下谈过了。”
他这次来,本也不是特地向和珅辞别的……
冯霁雯闻言点头。
她笑了笑,道:“那你留下用午膳吧,今日晌午,大爷说好了回来的。到时饭桌儿上你们再说说话儿。”
如今福康安与和珅的关系再不似从前那般,虽说从前也皆是福康安单方面地针对和看不惯。
经过嘉贵妃那些事情之后,他已经慢慢地对和珅改观,人也跟着沉稳了许多。
福康安拒绝道:“家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交代、准备,便不多留了。”
他说着便站起了身。
冯霁雯只好起身相送。
出了嘉乐堂,冯霁雯由丫鬟扶着小心翼翼地下着石阶。
福康安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既觉得替她高兴,又有一种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涩然之感在心底来回荡漾。
“你身子不便,外头冷,无需送了。”他止步说道。
冯霁雯点头笑道:“我跟大爷等着你凯旋而归之时,替你接风洗尘。”
福康安一直在看着她。
视线中的女子身着藕色绣云雁细缎裳,软银罗裙。乌发挽髻间,一支羊脂色的松鹤长簪透着淡淡的光芒,将人衬得越发柔和起来。
或是有了身子的缘故,一张清丽恬静的脸庞近来变得略微圆润了一些,气色亦十分好,尤其是笑得时候,眼睛里仿佛都透着微波。
看着她微圆的脸庞,福康安的思绪忽然被推回了许久前的那段岁月里……
少女打扮地极尽招展,费尽心思地接近他,总爱套近乎地喊他“瑶林哥哥”。
他当时觉得烦极了,又因常被人当做笑柄来谈论,他越发厌恶她,甚至开始恶言相向。
七夕当晚,她一脸期待地将贴身玉佩捧到他面前,他避之不及,一心想着去见金二小姐,连她落入水中都无暇顾及……
再后来,就全然变了。
他再也没有从她口中听过“瑶林哥哥”四字了。
那些讨好、那些笑脸,也全不见了。
是啊,人心都是会疼会累会失望的,他有什么理由一边弃如敝履,给予难堪,一边再期待她能一如既往?
只是他近来常常会想,若是当时自己做得不那么绝情,刺痛人心的话少说一些,今时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想了许多,答案都是否定的。
没有如果,所以没有意义。
冷风吹在脸上,福康安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冯霁雯一笑。
笑意浸入眉间,显得英气又温柔。
“……待我回来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来看大侄儿。”
冯霁雯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笑着道:“也可能是侄女。”
“都好,像你像和珅都极好。”
冯霁雯笑意更盛。
晶莹剔透的腊梅挂在枝头,悄无声息地缓缓绽放着。
京城的冬天一如往年地冷。
冯霁雯不爱出门,至多由和珅陪着在萃锦园中漫步赏雪。
蝠池里结了冰,池面上铺着一层晶亮的雪粒子,两只白鹤偶尔伫立在木桥上取暖。
天气转暖后,冯霁雯的身子日益笨拙,常是数着日子过,不由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终于近了快要生产的日子,她却又开始惶恐不安,担心这担心那,和珅一边沉稳温柔地安慰着她,一边却偷偷地在暗下再三交待秦嫫——若是夫人生产时他不在府中,务必让人立即去传信,若在他赶回来之前有什么状况,不用犹豫,一定要保大的。
秦嫫听了万般无奈。
大爷向来沉稳,怎么也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和珅还让人请来了惇妃,来给冯霁雯传授生产的经验。
难产的经验虽然也显得不吉利,但也可做不时之需。
十格格一个月前刚满周岁,正是黏着额娘的时候,便跟着一道儿来了和第。
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奶声奶气尚不会说什么话,偏生性子活泼好动,见什么都好奇,引得奶娘跟宫女们呼啦啦拉一群人跟着一会儿围到这边,一会儿围到那边。
冯霁雯觉得可爱极了,很想抱一抱,但身子不允许。
她看着跟在十格格身边的那道浅紫色身影。
那是远簪。
听惇嫔说,这一年来,远簪在应亭轩做事尽心尽力,很是得用。
她曾允诺过冯霁雯会给远簪寻一个好的归宿,便悄声与冯霁雯说起了几个人选。
冯霁雯坐在椅中听惇妃说话,却忽然觉得一阵后腰发酸。
这酸意来得突然,又愈演愈烈。
秦嫫见她皱眉去扶腰,连忙警惕地上前询问。
“前几日也偶有腰酸过……”冯霁雯说着说着,又觉得肚皮一阵阵紧缩。
这回好像不一样。
惇妃连忙道:“可能是要生了!”
秦嫫连忙让人去请府上早备好的产婆过来。
小仙内心有些发慌,但交待起小丫头们做起事来却是有条不紊——为了这一日,寿椿楼上下所有的人都演练过许多次了!
“夫人不用怕,前头不怎么疼,您这是正常生产,阳水都好好地,想必得等上半日才能真正发作。”秦嫫欲让冯霁雯别那么紧张,一面安排下人们去厨房准备吃食,一面让丫鬟去备热水。
一时半刻不会太疼,生产时需要力气,得先伺候着夫人吃饱了才行。
再洗一遍热水澡放松一二,也利于生产。
她当年生小茶的时候自然没有这么多讲究,这些皆是产婆提前告诉她的。
冯霁雯尽量都听着她的指挥,又让惇妃先行回宫。
惇妃却不愿走,只道等她生了才能安心。
十格格被远簪抱在身上,一脸懵懂地看着众人忙里忙外。
约只过了半个时辰,和珅便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很快,冯英廉、冯舒志也赶了过来。
甚少出门的芜姨娘也来了,她作为妾,平日里轻易不敢来冯霁雯这儿,怕招惹别人闲话。但今日冯霁雯生产,她实在放心不下,想着自己到底是过来人,冯霁雯没有母亲也没有婆母,万一到时候要用得上人,她兴许能派上一点用场。
一群人乌压压地、或坐或站地等在外堂。
两个时辰过去,冯霁雯疼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频繁。
开始且还能咬着牙勉强忍住不出声,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疼痛剧烈到了极点,她开始什么都顾不上了,疼得抓着床柱翻来覆去,身子时而蜷缩在一起,时而挺得直直的,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喊出了声来。
和珅在外面听得心如刀绞。
丫鬟们进进出出,开水一盆盆清澈澈地送进去,端出来的时候就都成了血红色。
每出来一个丫鬟,和珅冯英廉就要问一句:“怎么样了!”
丫鬟们哪里懂这些,只知道夫人疼得厉害,两位产婆不停地忙活着,一个教太太如何吸气出气,如何用力,一个负责接生。
“太太,用力啊!头快出来了……先是头,肯定顺顺利利的,您只管用力!”
产婆在冯霁雯耳边说着。
冯霁雯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死死地咬着后牙,将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身下。
她这时只顾着使力,再如何疼,却也顾不上再多喊一句了。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玩意儿给生下来!
而听不到她声音的和珅却开始害怕起来。
“到底如何了!”他拦住一个去换水的丫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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