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四位数集散地第1012章从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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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素缓缓地翻动着纸页,一页页地读着她成长的点滴。
    她已经有点记起来了。
    那一幅幅的画面,有一些很清晰,大多数却都很模糊。而无论清晰还是模糊,在这些画面中,总会出现一个男子。
    一个生得很好看的男子,眉目温润、面貌清和,每每看着她时,那男子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与疼宠。
    “啪嗒”,一滴水珠落上了纸页,迅速洇成了一团水晕。
    秦素怔了怔,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才发觉,面上已经湿了一片。
    她竟然……哭了。
    自重生以来,她便从没掉过一滴泪,可现在,在翻看着这毫无文采可言,只是一些零碎片断的记录时,她突然便落了泪。
    她咧了咧嘴,似是为这个发现而好笑。
    然而,泪水却在陡然间汹涌而来,毫无预兆地,一滴滴落上纸页,将那团湿晕扩大了数倍。
    她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哭了?
    分明心中平静,无恨亦无爱,可这眼泪到底从何而来?
    她怔怔地想着这些,并没意识到,薄册被人拿开了,手里也被塞了一团素巾。
    “莫要哭了,擦一擦罢。”身旁是温柔的劝慰,仿佛能够安抚人心。
    秦素下意识地照着那话去做,将锦巾在脸上拭了拭,雪白的丝巾,很快便濡(啊)湿了一大片。
    秦素从不知道,她原来也这么地能哭。
    那眼泪一旦开了闸,便如山洪倾泻,半晌都没停,丝巾很快就湿透了,然后,又有一块新的丝巾补上。
    然后,再湿透,再补上。
    整整湿透了三条丝巾,她的眼泪,才算稍停。
    而当将最后一块丝巾放下之时,秦素忽然就发现,堵在心底的那块坚冰,已然消失了。
    她的头有点疼,鼻塞耳鸣,咽喉肿胀。
    可是,她的心却是清透的,如雪片落上湖面,轻轻一点,便成水滴。
    她真是健忘啊。
    她怎么就能忘记了这一切?
    那些温馨而快乐的回忆,那双凝视着她的明亮的眼睛,那个有着很清俊的容颜、疼她宠她的男子。
    她真的险些便忘记了,她两世生命之中,曾经拥有过的这些回忆。
    拿起身旁的薄册,秦素再度细细翻看着,唇角边含着一缕淡淡的笑。
    原来,她也有过被人疼爱的时候。
    原来,她也有过被父辈关爱、享受着无限呵护的时日。
    就在她已经快要忘记的时候,这本薄册的出现,扫去了她脑海中蒙尘的记忆,让往昔的一切重又变得鲜活起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苦。
    可是,她却选择性地遗忘了曾经的快乐与欢愉。
    这世上,至少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曾真心地待她好,视她如己出,疼她宠她,予她最大的呵护。
    那是她的养父。
    那个生得好看,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男子,在她生命的最初,曾给了她最大的疼爱。
    薄册很快便翻到了最后。
    秦素的心,也像是跟着这本薄薄册子,在已经淡忘了的记忆里,走了一遭。
    她唇角的笑不曾敛下,一如她清亮的双眸,再也没了灰暗。
    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她觉得庆幸。
    也觉得快乐。
    她的视线停落在最后一页,在那一页的中间,夹着一张字条,那上头的字迹,却是与秦世章完全不同的。
    “这是缪姬写的。”桓子澄和声说道,坐在了秦素的身旁:“是她写给祖父的。”
    秦素没说话,展开字条看了起来。
    字条上并没写太多的内容,只是简略地讲述了缪姬被人收买、原先打算掳去桓子澄,最后却盗走女婴的经过。
    其后,缪姬写道:“……稚子何辜,不忍苦之,遂不曾将蓁蓁交予收买之人,而是携女潜逃,一路颠簸受苦不提。幸于青州遇秦郎,得其相助。秦郎忠直坚正、为人磊落,故以实情告之。秦郎愿假称外室之女,以求护得忠良之后,故允之……”
    秦素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她一直视秦世章为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痛恨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任由她在连云田庄如村姑般地长大。
    此时见信,她才终于明白,许多事情,并非她以为的那样,而秦世章,也绝非她认为的薄情寡义之人。
    她又继续往后看,却见缪姬在字条的最后写道:
    “……行事之初,妾便被人喂以奇毒,用以要挟威逼。这一年间,纵秦郎多方寻医问药,却始终无解。如今已然毒发,日渐衰败无力,恐命不久矣。乞愿郎主恕妾一时贪心之罪,早日寻得蓁蓁回府,共享天伦,则此身虽死,亦无憾也。”
    字条的落款,是五个纤细的小字:“缪青莲绝笔”。
    缪青莲。
    那是赵氏的真名。
    这个将她盗走,又护她逃生的女子,原来叫做缪青莲。
    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秦素手指微颤,心底里涌起莫可名状的滋味。
    在听闻自己身世的最初,她也恨着这缪青莲。
    可现在,她却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想这个女人了。
    她盗走秦素,令她与父母骨肉分离,本是伤及人伦的大罪。
    可是,另一方面,这缪青莲却又因着一念之仁,没有将女婴直接交到对方手中,而是拼着一死带女婴潜逃,最终得到了秦世章的庇护。
    这样一看,她却又是良善的,甚至也是勇敢的。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婴,而拼上自己的性命?
    在明知身中毒药的情形下,又有多少人,有这样回头是岸的勇气?
    “我这里,还有一份秦世章的绝笔信。”桓子澄的语声再度响了起来。
    秦素微怔了怔,手边倏然一凉。
    她回首看去,便见一封写着“绝笔”二字的信,放在了她的身旁。
    她忽然有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了。
    恨与宽恕、愤怒与悲悯、怨毒与感激。
    这些情绪一波又一波地漫上来,让她一时浑身发冷,一时却又心底微暖。
    她木然地接过信笺,抽出信纸,打开细看。
    这封绝笔信,写于中元七年。
    那一年,秦世章察觉到,秦府周围似是有人暗中盯梢,且也意识到,这些人就是冲着秦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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