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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斩玉醒来的时候,先是动了动手指,睁开眼,再闭上眼,全身上下酸疼不已,却似乎证明了,他还没死。
他转了转眼珠,这里似乎是一处破败的农舍,年久失修,躺在地上,就能看见黑黢黢的夜空
。崔斩玉微微转了一下头,离他不远处有一个小火堆,火堆旁坐着一个小姑娘,鸦青色长发随意披散于肩背,白皙的小脸满是认真,双手转着木棍,正在烤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野味,在她脚边是一堆毛儿和血。
崔斩玉心里吁了一口气,她还是救了他啊,虽然看起来如此凶残。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隐隐的野兽哀鸣,还有噼啪作响的火苗声。
那小姑娘好像不太会烤东西,凝着眉,每隔一小会就用指尖碰一碰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又过了许久,他看着她把那黑呼呼的东西凑到嘴边,咬了一小口。似乎是被烫到一样,小声“啊”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那东西还能吃吧,他想。
咕噜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他见她转过头,嘴边还流着油,但是一点都丑。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他,然后站起身走过来,蹲坐在他身边:“还好么?”她问。
崔斩玉挣扎着坐起身,靠在破柱子上,费力地道:“多谢姑娘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阿狸一愣,她知道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很危险,所以她做了男子打扮,脸上也涂了黑灰。这个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脸上的黑灰都被雨水冲刷掉了,头发也散开了,而且……”他没再说。而且你的衣服是湿的,能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我叫崔斩玉,是琼州州牧,”他换了话题,看着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缠着的女子衣物,哭笑不得,“……”
阿狸顺着他的眼神在他身上瞧了瞧:“我没有绷带。”他还好意思笑?若不是他流了那么多血,她犯得上把仅带着的那套衣裙撕成碎布条么?还浪费了她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阿狸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便没好气地又道:“你一个州牧,被人追杀,差点就死了?”
崔斩玉扶了扶额,解释道:“主上发布敕令,开科取士,同时开放女子应试的资格。反对的呼声很高,大概我是第一个在拥护书上签名的州牧吧,有人看我不舒服。”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平静,似乎并不恨,也不想报复。但阿狸是什么人,她毕竟在歌舒瑾身边待过一年多,歌舒瑾最擅长的就是演戏,表面上春风微醺,内心则早计划了把对方弄死的八十一种方法。
而这个崔斩玉,阿狸隐约觉得,他也在演戏,还是一个同歌舒瑾不相上下的好手。
“你为什么与我说得这么详细,你不怕我是坏人么?”阿狸笑眯眯地问。
她就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眼尾微微上挑,小巧的鼻尖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崔斩玉轻轻咳了咳:“你若是坏人,方才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阿狸一愣。他应该是在演戏吧,若不是演戏,一个如此轻信他人的家伙还能坐得上州牧的位置?
“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又为何一个人在那深山破庙之中?”男人微笑着说。
他脸上的血渍在昏迷的时候已经被阿狸擦干净了,此时此刻,篝火明暗中,那微微有些艳妩的脸庞显得十分诚挚。
艳妩?没错,就是这个词。
眉眼精致,却完全不阴柔女气,说话的声音安静温柔,却又让人不敢去轻视……阿狸不禁想,如果这个人和歌舒瑾碰到一起,两个做戏的大家,棋逢对手,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阿狸回了回神,努力把歌舒瑾这三个字从脑海里赶走:“我叫封梨,梨子的梨
。实不相瞒,我的一个好友患了失忆症,我这次出来是帮她寻药的。”他突然问她的名字,阿狸下意识地就借了封九云的姓氏,还有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叫过她的“梨儿”……
“失忆症?”崔斩玉仔细地问,“是受了什么刺激么,还是……其他原因?”
“好像是误服了一种药。”阿狸真假参半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崔斩玉点了点头,“这世间的事,千奇百怪,有这种药倒也不稀奇,但,”他话锋一转,“万物相生相克,我家中倒是有一种药,曾经治好过患了失忆症的人。封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愿意奉上灵药。”
阿狸心头一喜,但转念又开始怀疑。她能相信他么……
崔斩玉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眸光清澈:“你看我这半残的身子,封姑娘不放心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砍了我。”
阿狸:“……”
那不妨试一试?她也想知道原来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
这个晚上,他们就留宿在了这间破败的农舍里。
帘外雨潺潺,灯影阑珊。阿狸枕着她的小包袱,身上盖着披风。躺下之前,她趁崔斩玉不注意,在自己周围洒了一些细小的毒针,他要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那就——去死吧。
经历了歌舒瑾同封九云之后,她无法做到相信一个陌生人,但她心底的善意又叫她不能见死不救。
大概是白日里太累又太紧张的缘故,阿狸很快就睡着了。但与她隔着一个火堆的崔斩玉,可就没那么容易入眠了。一开始,只是假寐,在听到阿狸轻轻的,有规则的呼吸声之后,他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
俗话说得好,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阿狸本就生得漂亮,瓜子脸,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不用猜就知道她若是睁开眼后,该是如何祸国倾城的一双眸子。
她长得并不清雅,而是那种很有侵略性的美貌,花中牡丹,艳压群芳,不过如此。
清宵短,细雨如织落芭蕉。他就坐在那里,嘴角含着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的阿狸。
忽地,有人从破窗户一跃而入,一身黑衣,半跪于崔斩玉面前,压低声音道:“少主,臣迟来一步,请少主严惩。”
“嘘。”长指抵在苍白的唇边,男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像是怕吵醒爱人一般,极尽温柔的模样。随后,他指尖微动,一颗小石子打了阿狸的穴道,让她沉沉睡去,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黑衣人这才道:“主上已经知道少主遇刺的事情,为了表彰少主,特派了大理寺卿王嘉到琼州慰问少主,同时也监督这次的秋闱。”
崔斩玉略略颔首,完全没了方才同阿狸说话时的恭敬谦逊,他眸光狠厉,满是杀气:“还以为会让王忍过来,不过,王嘉的话倒是更好,毕竟正皇夫更有分量。”
“臣多嘴,”黑衣人一直半跪着,不敢起来,“这次少主实在是太过冒险了,若不是遇到这个丫头,恐怕便要殒命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了。”
崔斩玉凝眉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才又笑起来:“你可知道三十六计中最简单,亦是最好用的两个计策是什么?”
黑衣人不言,只听崔斩玉道:“美人计,苦肉计。一场劫杀换一个忠诚臣子的美名,还是很划得来的。”
“大理寺卿已经在来琼州的路上了,不日便到
。一切都按少主的计划在进行,但,”黑衣人瞥了一眼阿狸,“这个姑娘是个意外,为免得节外生枝,不如就……”他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紧接着,便望向崔斩玉,等少主的指示。
“我会让她送我回琼州,你且先行一步,让夫人把梨花院整理出来,素色的窗帘被褥都换成红的,或是其他喜庆的颜色,玉器也都换成金器。再……”崔斩玉的眼神在阿狸身上画了个圈儿,“再准备几箱新衣服,鹅黄柳绿,雨过天青,秋樱孔雀,现在时兴的颜色和款式都准备一套。就按夫人的尺寸再小一码。另外,首饰璎珞也准备几箱。”
“少主……”黑衣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少主的确一向不吝惜金钱,但为了在琼州百姓面前维护好清廉亲民的形象,也是一直很勤俭节约的,这一下子就几箱几箱的准备,是为何……
崔斩玉深吸一口气,闭眼,靠在身后墙壁上:“梨儿是我的救命恩人,做些回报,也是应该的。”
孔雀从小就跟着崔斩玉。崔斩玉的每个小动作,他都明白其中的涵义。这一闭眼,就意味着,我累了,你退下吧。
临离开之时,他下意识地偷偷瞧了一眼少主的救命恩人。一直以来,他以为少夫人和三位姨娘已经是人间绝色了,没想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莫非,莫非少主想再纳妾了?
第二日清晨,阿狸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崔斩玉还在睡。阿狸趁机收了毒针,这才叫醒了他。
经过一夜的休息,崔斩玉的身子还是很弱,阿狸只能扶着他上路。阿狸娇小,只到崔斩玉的胸口,还没走出五十步,阿狸的额头就见了汗。
她心里暗叫倒霉,平白无故救了个人,还得送佛送到西。不过,若是真能拿到治她失忆症的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麻烦封姑娘了。”男人脸色青白,很是抱歉地道。
“是啊,你可真是麻烦我了,回到琼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阿狸气呼呼地道,汗水早就浸湿了她的鬓角,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崔斩玉以为她会回一句“客气了”什么的,可小姑娘就直接这么抱怨,他倒也很受用。
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丫头,他心里偷偷笑,脸上却还是很愧疚的模样。
好在此处已是离琼州地界不远了,阿狸扶着崔斩玉又走了三日,便进了琼州州府,平泽城。
平泽虽然没有荆州繁华,但比起瑛州要好得多,酒旗瓦舍,叫买叫卖,很是热闹。
一进城门,便有士兵接了阿狸的差事,她总算可以不用再拖着这大包袱了。
到了崔府所在的巷子,远远地就望见一众女眷在府门口翘首以盼。
崔斩玉被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转身又去伸手去接阿狸。阿狸一笑,避开他的手,从车上一跃而下。
女眷里为首的是一位娇滴滴的夫人,妆容淡雅,很是憔悴,但也掩盖不住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她拎着裙子,扑到崔斩玉怀里,嘤嘤哭泣:“夫君,你总算回来了……妾身好担心你啊……呜呜呜……”
崔斩玉摸摸她的头,温柔地抚慰道:“音儿,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他牵了女子的手,走到阿狸面前,介绍道,“还要多亏这位封姑娘,若不是她,音儿可就见不到我了。”
女子啜泣着抬起头,一见到阿狸,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阿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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