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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家有座别院小楼,是专门建立所为木斩火、木森和木向三人秘密议事的之处。
此时小楼内,木森和木向两人正襟危坐,气氛有些安静的诡异,木向面色凝重,木森稍微好一些,只是频繁端起手边的茶水饮上一口又立即放下。
所以,寂静的小楼内,除了偶尔传来的瓷器碰撞声响,便再无其他声音了。
又过了许久,按捺不住的木向终于开口说。
“二哥,待会大哥来了你态度千万让着一些,他此时恐怕正在气头上,你悠着点啊。”木向面色有些忐忑。
木森淡然地对着杯中茶水吹了吹,杯中茶水已冷,茶叶已沉,所以除了有道道浅浅的波纹,这一口气并未带来太多的变化,“我有我的理由,并且觉得并无不妥,因此,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木向哑然,得,自己的苦口婆心,算是白瞎了。
有脚步踩踏在青石上的轻沉声音传来,木向转头望去,起身恭迎道:“大哥。”
木斩火面无表情,简单地对木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正前方的上位前,拂袖而坐。
“三弟,有多少座别院被翻动过?”木斩火问。语气和神态皆是显得极为平静,平静得甚至让人寒毛颤栗。
莫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木向有些如坐针毡了,他回答道:“大哥,总计二十三座。”
“丢失了什么没有?”木斩火仍是不平不淡地盘问。
木向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想我的亲大哥,我的好哥哥,您老就宽宏大量,别考验小的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吧?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有座院子少了个门栓。”木向说。
“门栓?”木斩火疑惑地问。
“想是其中的某个贼人,嫌麻烦就直接将门栓扯下来丢了。”木向说。
木斩火竟是苦笑的摇了摇头。
笑了?居然笑了?木向这下子更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大哥,要……要记录在册吗?”木向颤颤巍巍地问。
“既然你说了,就记下吧,有机会向他们讨要个新的来。”木斩火打趣地说。
木向连连点头说是。
木斩火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抿了一小口,可能是觉得茶冷掉了有些苦涩难咽,便又放回了原位。
“先前进来听闻二弟说,二弟有自己的理由?”木斩火突然目光直直看向木森,笑容别有意味地问道。
木向低了低头,背脊都弯下了一些,不敢去看木斩火那看似平白无奇,实则暗藏凌厉的逼人目光。
而木森,面色如常地转头与木斩火对视,他轻声询问:“大哥想听听我的理由?”
“不妨把你的道理出说来听听。”木斩火点点头,慵懒地背靠在椅背上,露出倾耳拭目模样。
“大哥,二弟认为,应当放弃对墨家的攻势,两家签订契约,不再争斗,起码近百年之内,和平共处。这样,家族就有更多的时间……”
“这就是你的道理?”不等木森说完,木斩火打断道。
“这些年里,你不问家族事务,我不强求,任由你全心潜修,钻研武道登峰。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就是你的潜修的成果?木森,你太让我失望了!”木斩火说。
“大哥就铁了心要与木家水火不容?”木森问。
“不是我,我历代先祖,是百年来木家上下所有族人的心结所在。”木斩火义正辞严地说。
木森笑问:“百年来的所有族人?大哥,你何来的自信以偏概全?”
“木森,你大胆!”木斩火突然怒不可遏地怒喝道。
木森没有理会木斩火的滔天怒意,继续道:“纵然是历代木家族长的心结,那那些族人呢,上到跻身武道,踏上修行之路的族人,下到凡人之躯,一生无缘修炼的那些族人,真的就人人愿意过这种刀剑相鸣的生活吗?”
见木斩火没有回答,木森继续说:“先不说那些凡人之躯的族人,纵是远远观望武者之间的生死搏杀都心惊胆战,更别说参与到其中的厮杀。”
“就是那些有幸跻身武道修行的族人,真的就希望每日都想着如何才能将敌人置于死地?”
“杀伐争斗,本就是上好的修行手段!”木斩火说。
“可大哥你所教导的是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修行,还是修炼阴谋之术?”木森质问道。
“这是两族斗争之间的必要手段,为的不仅是达到目的,更为了尽可能地避免族人流血。”木斩火说。
“自建立木家的开山老祖以来,木家就再未有人能够突破武师桎梏,抵达那所谓‘御灵壁垒’的武将境。是什么原因?究其根本,还不是两族的争斗消磨了族人太多的时间精力。修炼一途,本就只争朝夕,惜时如金,可是一心留恋武道,一心还需兼顾家族斗争,无法潜心修炼,如何登高攀援?”木森说。
“若我能吞并墨家,就可以将遥北城的所有资源尽握于手。届时,木家声势必然水涨船高,假以时日,我木斩火,必然能够成就武将之境,甚至有望超越那位传说中高高在上的老祖!”木斩火微微昂首,目光之中似乎有雄鹰展翅。
“待我晋升武将之后,莫说是遥北城,就是周边的那几座碍眼的城镇,我也可以一举并吞!有了庞大资源支撑下的木家,何愁无法蒸蒸日上?”
木森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也是所有人都没有犹豫过的一个问题:“可是万一在我们与墨家争斗正焦灼,也恰好两败俱伤之时,周边的那几座城镇突然进犯呢?”
木斩火收敛视线,看向木森。他有些好奇,但绝对不是好奇木森能说出什么独到的见解。而是好奇,那几座从未放在自己眼里过的小城,能够被木森烘托得可以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木斩火早已认定,当下的木家,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时期,也是最有可能改变遥北城双雄割据格局的时期。虽然他还未能够超越那位实力抵达武将级的老祖,但是他有一位手段卓绝的铭印师相助。论季风在两族斗争中能起到的作用,比起单纯的一名实力强大的武者,何止巨大数倍。
所以,木斩火根本有恃无恐。他早已笃定,在动及木家根本之前,便足于将墨家置于苟延残喘之境地。所谓的会有人趁他们病要他们命的悖论,不过是木森杯弓蛇影罢了。
“为何日暮国有暮云三宗并立之势,而不是一宗独大?三宗开宗立派至今数百年岁月,不曾有一宗胆敢铤而走险,试图倾举宗之力完成三宗一统,或者说凌驾整个日暮国?因为除开三宗之间的明争暗斗,更大的威胁是日暮国周边的诸国百宗的虎狼环视。”
“又为何日暮国皇室要对暮云三宗毕恭毕敬,一个权势君临万千郡都的皇室,却屡屡被几个山上宗门骑在头上作威作福?难道日暮国皇室就甘心如此,处处受制于人?”
“不是的。只是相对于所谓的权势,所谓的天下一统,皇威浩荡,皇室更需要暮云三宗替他们在日暮国边境竖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
木斩火大袖一挥,出言反驳道:“那是因为他们畏惧不敢,但是绝非不想!倘若三宗,包括日暮国皇室,这四者之中,但凡有一者能够拥有和我们昨晚一样的机会,如果只需一晚,就一晚,便可以同时废去其余三者的左膀右臂。你说,谁会任由大好机缘从自己眼前流逝,又有谁还会顾忌那所谓的虎狼环视?”
“唯有先解决内忧,才可以无后顾之忧地直面外患。二弟,难道你一定要一意孤行下去,为了守住你那所谓的本心,就置家族基业于不顾?你别忘了,你是木家的大长老,肩负有百余族人的大道前程,一举一动,都必须以宗族利益为前提!”
“你现在不是在质疑我,而是在质疑历代木家族长的理念,都是错的!”
木斩火伸出一指,气愤到颤抖地指向木森,震声道。
“墨家,我吃定了!”
“大哥!”
木森突然起身,面朝木斩火单膝跪下。
“若是大哥执意以一统遥北城才是木家涅槃的根本,认为二弟坏了家族的大道,是家族的罪人!就请,成全二弟,让我去到九泉之下,与先祖认错赔罪!”木森目眦欲裂,悲愤欲绝。
刹那间,风声大作,木斩火头顶上空,有一盘根交错的古树凝聚而成,悬立半空!古树枝干乌黑,像是焦灼之色,但其中生机盎然,因此带给人几分妖邪之感,最为古怪的,当属那簇郁郁葱葱的树叶,不是寻常的青绿之色,而是同样也通体的漆黑,但是叶脉纹理却又是瘆人的血红,犹如鲜红血管。
这样一来,整棵树给人的视觉冲击就是,一丛漆黑之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鲜红血丝。
“大哥,不可以!”木向惊骇起身,满头冷汗喊道。
木森双眸一闭,头颅重重往下沉去。
木斩火头顶上空的古树,树枝剧颤,气势不见锐减分毫。
这是便是木斩火修炼的心法,木家最上乘的一卷,超脱下品范畴,跨入寻天篇中品门槛的,噬生之木!
木向心急如焚,生怕下一刻木斩火就会运转灵力,一掌轰在木森的天庭之上,血溅当场。
他再度喊道:“大哥,三思啊!”
阁楼内的空气几乎都要凝滞了,死寂一般,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木斩生才叹息一声,无奈收回灵力。
带着几丝妖异气息的古树,缓缓消散。
木斩火肃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将他交给刑老处置,在他没想明白之前,就一直在地牢呆着吧。”
木森双臂无力一垂,面色颓然不堪。
木向则像是如卸掉了千斤重负,掌心满是汗水。
“二哥,你这是何苦啊?”木向悲怆问道。
木斩火不理解木森的想法,他同样也不理解,相信绝大多数木家的族人也不会理解。因为两族之间不是新仇,不可能是三言两语的各退一步便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
近百年的积怨,早已是在人心之底根深蒂固了。
木森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只为家族能够迈出这方天地,而不是永远在这座小城里,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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