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第两百五十九章光阴流水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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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既然尊称我一声前辈,那斗法就免了,贫道活了万年岁月,欺负你一个晚辈也无甚意思,不如聊聊你擅长的,比如——剑术。”妖祖胸有成竹。
    李子衿点头道:“哦,我懂了,前辈这是换了个花样来瓦解晚辈的心境,是不是等我点头答应后,就说光聊剑术没意思,得要加点“彩头”了?因为我是剑修,更是剑仙,而前辈只是炼气士,若在晚辈擅长的剑道一事上击败晚辈,自然就是杀人诛心。说不得我一个想不开,就自愿跳进光阴长河里去了,好放你回扶摇?”
    妖祖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却又被他遮掩的很好,正如李子衿所说,在他的光阴世界里,妖祖奈何不得他,任凭什么手段,都是徒劳罢了,可玄清偏偏又不甘心被一个低自己一境的晚辈后生,当真拘押在此地万万年之久。
    “你开个条件,放贫道出去。”妖祖终于肯心平气和地与那青衫剑仙商量,而不再是在心里打什么歪主意,打算算计李子衿。
    李子衿摇头道:“不如你开个条件,如何才能让你不再让我开条件?”
    “好个伶牙俐齿的后生,真是年轻气盛。”他眯眼望向那青衫剑仙。
    李子衿以昔年还未踏上长生路时便听闻过的一句话反问道:“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玄清微微抖搂衣袖,手上凭空多了只鱼竿,看样子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径直坐在光阴河畔开始“钓鱼”。
    那青衫剑仙也不再跟他说话,转身去往一旁练剑。
    又是几百个春夏秋冬过去,妖祖道童皱眉问道:“当真没得商量了?”
    看着那软硬兼施,手段齐出的妖族老祖,李子衿深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此人回到扶摇天下,自己境界不足以杀了他,那就以下等马换上等马,让自己这匹下等马,陪妖荒天下这匹上等马万万年待在光阴河畔,谁也别去掺和扶摇的事。
    扶摇天下没了他李子衿,照样还是扶摇天下。
    可妖荒天下若无了妖祖,扶摇人便能护得扶摇天下周全。
    李子衿早就想好了,就是死,也要拉着这位妖祖垫背,若是不死,那便万万年与他一同被拘押在光阴河畔,一起忍受这“长生”之苦。
    青衫剑仙继续练剑,没有回头,亦无回话。
    妖祖玄清又没好气道:“你就是再练一万年,在这光阴河畔也不会破境,剑术更不会精进分毫,有何意义?”
    李子衿挽了一记剑花,翩若游龙,说道:“世事若追求有‘意义’,那人活着多累啊。”
    妖祖愣了愣。
    剑仙继续练剑,妖祖陷入沉思。
    好像那个年轻后生,无意中说了句不得了的话。
    他创立玲珑天下,为了什么?
    玄清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可他发现自己一开始,根本就不是抱着“有何意义”去创造的玲珑天下,起初只是觉得,若有这样一座天下,草木精魅,凡人仙师,妖魔鬼怪,山水神灵,“人人”平起平坐。
    万物不分高下,不分出身贵贱。
    人人平等,那该多好。
    怀揣着这份心思,玲珑天下诞生了,复刻五座天下花了妖祖数百年时间。
    使那座玲珑天下诞生一个生灵,更是让他呕心沥血。
    雨雪风霜是玄清“借来”的,青山绿水是玄清花了大力气“偷来”的,山根水运还未从扶摇夺走。
    玲珑天下,就只差一个机会。
    妖祖觉得,那青衫剑仙其实不是完全没得聊,只是他没找准那后生脉门,于是忽然说道:“你可知,若妖荒天下败了,会死很多人。”
    李子衿不知道玲珑天下的内幕,便笑道:“起兵进攻扶摇时,你就没想过会输?”
    玄清摇头笑道:“自然未曾想到。我算到了隋玉成的道法,算不到隋玉成的为人。我算到扶摇天下会很难攻,却没算到隋玉成竟肯放弃一座风雷城,换天下人的‘风雨同舟’,我算到白玉京有机可乘,没算到历代掌教的‘前车之鉴’,我算到你的本命飞剑不简单,却没想到是如此的不简单。后生,贫道在与你交手之前,其实就已经输了很多次。”
    李子衿嗤笑一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被一个晚辈教训,玄清许是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容苦涩,说道:“我要与你说的,不是妖荒天下死很多人,而是一座名为玲珑天下的大千世界,里面的人,妖,佛,仙,鬼,邪,都要死。当然,如果你放我出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我可以保证妖荒天下退兵,这样扶摇也可以不必再死人,你我都功成身退,皆大欢喜。”
    言语过后,那青衫剑仙果真一手捏着下巴,微微低头做沉思状,仿佛正在权衡利弊,认真斟酌。
    妖族老祖玄清见此景象,心中大喜,觉得有戏!
    然而下一刻,李子衿忽然抬起头来,一手指着道童妖祖,一手捧腹大笑道:“哈哈,你不会真以为我上当了吧。”
    他有些恼火道:“你若不信,贫道可以立下誓言。”
    李子衿摇头道:“前辈究竟要再过几百个春秋,才会明白,我既已选择与你一同被拘押于此,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你离开。”
    李子衿很清楚,一旦二人都回到扶摇天下,那么这位妖族老祖便不会再给他第二次近身的机会了。
    至于誓言?
    糊弄糊弄未经世事的草木精魅还差不多。
    青衫起身,继续自顾自练剑,妖祖埋头,继续钓着不存在的鱼。
    当那青衫剑仙背对玄清时,脸色远没有面对玄清时那般气定神闲。
    看着这里的春夏秋冬又一春,心中思绪万千。
    想着故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不知那座心心念念的扶摇天下,如今怎样了。
    会是一片太平盛世吗。
    知了,苏斛,宋叔叔,李怀仁,阁老,袁山主,不知他们又如何了,有没有想念我。
    他背对着妖祖,不动声色地擦了擦眼角。
    手中的仙剑承影,剑身微微颤鸣。
    ————
    玉藻州一座藩国。
    国破山河在。
    一位县令手握长剑,死死守在县衙门口。
    身后尽是尸体,人,妖皆有。
    昔日朋友,同僚,亲人,皆已死尽。
    妖族大军一波又一波,来之不绝。
    这是他独守县衙的第七个夜晚,也是他无眠的第七个夜晚。
    此次握剑之前,他从未握过剑。可侍卫死绝后,他不得不握剑。
    那妖族大军如蝗虫过境,好像碾过这么一座藩国小城后,连头都不屑于回,可能妖族也以为这座城中早已没有活人了吧。
    忽然,有一阵风声,又吹得檐下风铃沙沙作响。
    那县令赶紧高举长剑,颤抖着身子,提起所剩无几的那坛酒,往喉咙里狠狠灌了一口烈酒。
    酒壮怂人胆,死亦无惧。
    夜幕中,好像有一人朝县衙这边走来。
    他眯眼一看,依稀可以辨认那人轮廓。
    近了。
    再看,那人容貌,竟与他一般无二。
    毛骨悚然过后,那位县令未曾递剑刺向那人,而是选择自刎——因为他怕死于更可怕的方式。
    看着死于恐惧,自刎而亡的藩国县令,女子大妖杨花摇身一变,恢复真身,冷眼旁观遍地尸体。
    胭脂,你真要死守那座烟雨楼,闭而不出吗?
    好!那我就杀,杀扶摇一个人人自危,杀扶摇一个尸骸遍地,杀扶摇一个血流成河。
    我倒要看看,你这自命不凡的假清高,究竟要装模作样到几时?
    闭而不出,当一辈子缩头乌龟,那与你生平最厌恶之人又有何异?!
    杨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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